慕元澈一邊給夜晚通頭,一邊陪著她說話,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甚有磁性。
帳外的嚴喜雖然聽不清楚皇帝在說什麽,但是每天晚上皇上都會陪著皇后涼涼說許久的話,就如同以前一般,閑話家常,就好像皇后涼涼還好端端的一般。
嚴喜歎息一聲,第一次有了一種人不能跟命爭的沮喪。
皇后涼涼這樣好的人,怎麽就這麽多災多難呢?
依稀還記得當年初見皇后涼涼,落霞峰那一襲藍衣,那明妹的笑容比當空的太陽還要耀眼。
那時,他嚴喜可不敢想眼前的女子有一天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世事難料,往往出人意表,可是一路走到今天,竟是磨難多多,當真是令人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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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夜晚,每天都會重演,每天皇上都會不厭其煩的重複一遍。
得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做到這般的不離不棄。
嚴喜都恨不能自己替皇后娘娘交了這條命,只盼著上天仁慈一些,別再折磨尊貴的皇帝陛下跟皇后涼涼了,真是太令人心碎如渣了。
嚴喜倚著大帳打瞌睡,忽然間只覺得被人推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忙睜開眼睛,問道:“誰?”
“師傅,是我,小辰子。信,南涼來的信,八百裡加急連夜送來的。”小辰子臉上笑靨如花,將手裡的信遞了過去。
嚴喜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一把將信拿過來,朝著徒弟點點頭,轉身就進了大帳,這一路走進去,腿抖得厲害,心裡既害怕又興奮,不知道容大人有沒有找到聚魂燈,如果找到了可真是大大的喜事,可要是找不到呢?
嚴喜想到這裡,大氣都不敢出了,臉上的喜色也壓了幾分,別介到時候讓皇上白高興一場才好。
站在屏風前,嚴喜彎著腰低聲說道:“皇上,容大人的信到了。”
慕元澈神情專注的看完容涼的信,兩就沒有說話。
聚魂燈的確在千舒瑀手裡,沒有想到世上居然會真的有這種東西。容涼說這是南涼的國寶,而且聚魂燈幾百年前曾經被損毀一次,不知道還有沒有聚魂的功效。更重要的是,千舒瑀死活不承認有這個東西。
容涼讓他再等兩天,他一定想辦法把東西給弄到手。
慕元澈坐在圈椅上,聚魂燈被損毀一次,已經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功效,千舒瑀還不肯外借。看來容涼已經試過打賭這件事情,千舒瑀老間巨猾肯定沒同意,連容涼都有些束手無策……慕元澈轉過頭看著屏風後面的人兒,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慕元澈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站起身來,立在禦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然後看著嚴喜說道:“你親自去南涼把這封信交給千舒瑀。”
嚴喜一驚,但是還是雙手把信接過來,“奴才遵旨。”
嚴喜走後,慕元澈苦笑一聲,“千舒瑀,如果你還念著往昔之情,希望你不要這般絕情才好。”
慕元澈雖然不能十分肯定,但是他知道千舒瑀對於夜晚還是很不錯的,至於是不是喜歡,是不是愛這與他無關。但是這個時候,他寧願千舒瑀是愛慕娃娃的,至少這樣千舒瑀不會見死不救吧。
嚴喜走後,營地的氣氛更加的冷寂。
冰清端著一碗熬得軟軟的燕窩湯,拿著湯匙一點一點的讓夜晚吞咽下去。每一口都不能順利地進入口中,一開始夜晚全都吐了出來,根本就咽不下去,這些日子冰清已經找到一種辦法,將銀湯匙頭打製的長長的,口微深一點,這樣比較方便送湯。果然這樣一來,夜晚好歹能吃下些東西了,能吃下東西就能維持生命,這個消息但真是令人精神一震,就連慕元澈面上也有了幾分笑容,還特意賞賜了冰清。
一碗燕窩足足為了大半個時辰,冰清用帕子將夜晚的唇角擦拭乾淨,低聲笑道:“皇上去處理政務了,你可別以為他尋歡作樂去了,你只管安心就是。哎,你要是不放心,就該睜開眼睛自己去看看,每日這樣睡不累嗎?我跟你說我家容涼很快就能把聚魂燈帶回來的,你可不能等不到啊,咱們朋友多年,你怎麽也得看我寶寶一眼啊,你說是不是?”
陌研端著一盞茶進來,看著冰清,“又跟娘娘說話呢?”
“嗯,我覺得她能聽到我的話,我怕她一個人寂寞,說給她聽她就舍不得走了。”冰清接過陌研遞過來的茶,輕抿了一口,又道:“嚴總管走了有四天了吧,算著日子也快回來了。”
“哪有那麽快,這一來一回的,至少還能有三兩天才能回來。”陌研將大帳的窗口遮掩了一半,光線就暗了些,太陽已經照到了榻上,不擋住的話夜晚會被曬傷的。雖說春日的陽光沒有夏日的熾熱,可也不是鬧著玩的。
冰清眼神一暗,她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真希望時間就此冰凍凝結才好,這樣的話夜晚就永不會消失了。
“是我糊塗了。”
聽著冰清的話,陌研身子一僵,然後說道:“你還懷著身子,先去休息吧,娘娘這裡我來守著,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我再喊你們。”
冰清坐了很長時間,真是覺得腰酸背疼的,於是說道:“我略歪歪去,一會再回來。”
陌研送走她,又折了回來,夜晚跟前的大宮女也吃完飯回來了,兩人一起回了帳子。
冰清只想著略歪歪休息一下就好,誰知道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這些日子實在是太累了,睡夢中也有些不安穩。
玉墨進來一看到冰清的睡顏,滿口的話又咽了回去,轉頭看著雲汐說道:“咱們還是別叫她了,我看她是真累了,讓她睡會吧。”
雲汐就點點頭,兩人吩咐了門口的宮人好生的照管,這才往大帳走去,誰知道還沒有走到帳前,忽然就見伺候夜晚的宮女發瘋一般的跑了出來,差點撞到了雲汐,幸好玉墨把那宮女撞開了,這才免了一劫,雲汐可懷著身子呢。
“出什麽事情了,這麽莽莽撞撞的。”玉墨很是不悅,皇后娘娘的跟前大宮女,怎麽能這樣的沒規矩。
“避毒珠……避毒珠裂開了……”那宮女說完了又發瘋一般的朝著慕元澈的大帳奔去。
玉墨只覺得頭頂像是有驚雷閃過,雲汐的神情也不好,兩人對視一眼,玉墨扶著雲汐就往裡面走去。
許是因為那宮女的聲音太過於尖銳,正在沉睡中的冰清忽然驚醒過來,摸著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後背上已經密密實實的出了一身汗。忙去了屏風後面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裳,正要往外走的時候,守在門口的宮女就闖了進來,“大夫人不好了,避毒珠裂開了,您快去看看吧。”
冰清手裡的帕子一下子落在地上,潔白的巾帕,在空中飄飛一圈才落在地上。冰清看也沒看一腳踩在上面直奔夜晚的大帳而去,滿心裡只想著自己在夢中見到的夜晚的笑顏,她還清楚地記得,夢裡夜晚告訴她,她要走了,祝她安好。
可是,不是說夢是反的嗎?
不是夢是反的嗎?
冰清眼角的淚珠止不住的滾落下來,右手捏著帕子按住眼角,將淚水逼了回去,她不能哭,不能哭,夢是反的,夢是反的,阿晚一定會沒事的。
冰清到了大帳的時候,慕元澈已經到了,他的手心裡是已經裂成兩半的避毒珠。那珠子冰清再熟悉不過的,果然是她給容涼的那一顆。可是還是有些敢相信,垂頭往夜晚的手指望去,果然那手指尖上已經空無一物。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冰清喃喃自語,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一幕,阿晚真的要離開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大帳周圍忽然想起了十分有韻律的誦經聲,那誦經聲帶著獨有的韻律,讓人的心頭慢慢的平緩下來。
韓普林收回扶脈的手,臉色凝重,眾人的心頭都跟著一沉,果然就聽到韓普林說到:“皇后娘娘的脈息越來越弱,只怕不能持久,皇上可以預備後事了。”
慕元澈大怒,但是卻沒有責怪韓普林,只是看著眾人說道:“你們都退下!”
冰清想要說什麽,卻未語先泣,被玉墨跟陌研攙扶出去。
冰清遠遠的回頭,只見夜晚的容顏呈現一種詭異的透明,在陽光下就好像是五彩斑斕的泡泡一樣,輕輕一碰就碎了。
嚴喜還沒有回來,容涼也沒消息。
夜晚要等不到了嗎?
冰清出了大帳就捂著嘴哽咽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進腳下的塵埃中,濺起絲絲的灰塵,隨風飄散。
玉墨幾個的眼眶也是紅紅的,大帳外護國寺的主持帶領著手下的弟子正在虔誠的誦經,那低沉的語調,讓人的悲戚也跟著濃鬱起來,像是化不開的水墨。
雲汐輕聲說道:“娘娘一定會沒事的,當初中了毒最後不是也化險為夷了,這一回也一定能否極泰來。”
“是,一定會的。娘娘一定會沒事的,會沒事的。”玉墨說著就跟著主持同樣的方向跪了下來,嘴裡念念有聲開始祈禱,不管如何就這樣乾等著,她真的受不了。“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普度眾生的佛陀……”
看著玉墨一臉虔誠,陌研跟著跪了下來,雲汐跟冰清都有了身孕,這個時候卻是不敢跪的,不過二人也雙手合十低聲禱祝,神態謙恭,誠心誠意念起了佛經。
大帳裡,慕元澈坐在榻前,將手心裡已經碎成兩半的避毒珠放在夜晚的身邊,拿著帕子輕輕擦拭著他的臉龐,柔聲說道:“前世你愛美,這一世還是同樣愛美,上回你離開,是我親手為你整理妝容,這一回還是由我來怎麽樣?我一定會將你畫的漂漂亮亮的,是最美的。我知道你一定會願意的,你喜歡長長的柳葉眉,你說能讓你的眼神如水一般嬌柔,你總是有許多的怪道理,其實你就是不梳妝,在我心裡也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