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這話音裡還是能聽出來,容涼是傾向於容銳沒有殺人的,今日還沒有見到容銳,也許明日見到了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我還以為你們今日會先去見二弟。”冰清喝了口粥,隨口說道,一般人的話應該會這樣做的,先問清楚當事人究竟怎麽回事不是嗎?
容涼聽了不由一笑,看著冰清似笑非笑的說道:“有人想要容銳的命,即便是急著先去見他,也沒多大的用處。”
冰清聽著這話有些繞不過彎來,這是什麽意思?她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的啊,是自己太笨了,還是容涼太聰明了?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是誰下的黑手了?”冰清大膽的猜測道,眼中帶著些驚 ,這是什麽人啊……
冰清胡亂猜測的,沒想到容涼卻是正經八百的點點頭,嚴肅地說道:“八九不離十吧。”
冰清:“……”
忽然有種自己走夜路撿了個金元寶,天上掉了個大餡餅的感覺。
雖然早就覺得容涼有些古古怪怪的,但是……你至於出去一天就能說得這麽有譜嗎?那容家這一大家子這麽多日子裡以來的焦急糟亂算什麽啊?
夜晚曾說過,男人跟女人想事情的角度是不一樣的,女人的眼界基本困於後院的四角天空,男人看的卻是廣闊山河,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跟層次。以前這話冰清還覺得有些不以為然,可是現在瞅著……果然是大實話啊!
夜晚之所以能鎮得住朝臣,攏得住丈夫,殺得了敵軍,壓得住情敵,那本事跟眼界現在想想,絕壁是秒殺自己啊。
冰清心裡歎口氣,算了,不是自己不聰慧,而是聰慧的地方不對路,牛不喝水強按頭,遲早要出矛盾啊。與其這樣,自己還不如順其自然算了。
容涼因為天生體弱從小敏感多思,此時自然是察覺到了冰清情緒的變化,瞧著她這般鬱悶的樣子,忽然覺得也很好看,低聲在她耳邊呢喃,“娶你回來可不是讓你勞心受累的,是讓你輕松自在跟著享福的。這些事情你都不要管,你夫君都能替你解決了,只管高高興興的做你的夫人就好。”
冰清更鬱悶了,雖然趕腳的很窩心……可是自己真的這麽沒用嗎?
容涼看著冰清的樣子,心情忽然愉悅起來,這一天的疲累跟壓力漸漸的散去,幽幽一歎,這才說道:“我們家清清通詩詞懂歌賦,擅撫琴會作畫,貌比嫦娥嬌三分,品性溫柔如流水。這樣的你清雅高潔不染塵埃,這凡塵俗事有為夫就夠了,若是讓你流於俗世,便是我的過錯了。你很好,不要拿別人跟自己比,不管是先皇后,還是夜皇后,那都是百年難出的女中巾幗。只有皇上的雄才大略龍虎精神,才能鎮得住這樣氣魄滔天心思狡慧的女子。而我這樣的男子,鍾情的卻是清清這樣溫柔雅慧如你的女子。在我心中,你便是這世上的獨一無二,無人可比,不可替代。”
“……”冰清說不清楚是感動還是羞愧,這也太高大全了吧,這樣會讓人很有壓力啊,“我哪有這樣好……”
她真的沒有這樣好,別這麽誇人,太有壓力了。
“情人眼裡出西施。”容涼瞧著冰清又羞又紅的側臉,讓他的心跳也跟著劇烈起來。有一種心動,只在初遇的刹那,卻能讓人終生銘記,無法遺忘。
望著容涼的黑黝黝的眸子,冰清下意識的扶住胸口,心跳的幾乎能破胸而出,人生第一次,忽然就明白了心動的感覺。
冰清掙扎開去,又到了容涼的對面,垂著頭給他布菜,手指微顫泄露了她此時的心情。容涼也不逼迫她,優哉遊哉的用起飯來,嘴角含著笑,眼眸清亮似如山澗清溪,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莫過於心愛的人陪伴左右,與你相知。
雖然距離相知還有些距離,但是他相信水能穿石,繩能鋸木,總有一日,他們夫妻也能如……當今帝後琴瑟和弦。
容涼其實是很羨慕當今聖上的,一個男人能得到兩名奇女子的真心,算得上是人間幸事了。與身份無關,愛情不應該拘束於這人世間的條條框框,它是美好的,自由的,平等的,心與心的交纏。
先皇后,酈家貴女,小的時候就常聽到有人在他耳邊提及。酈家是四大世家裡的領頭羊,身份貴重不說,還權勢滔天。酈家貴女出行,比皇家公主還要氣派幾分。那時酈家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聽說是酈相親自教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抬頭看看天就能知道何時布雨,何時刮風,垂頭看看地,就知道何處扎營,何處設伏。他自幼體弱,無緣與之見面,卻不止一次聽人說先皇后貌傾天下,身姿婀娜。
當時年歲小,可是他也覺得這樣的女子,不應該是凡間的人,倒像是九天上的仙女。果然,新帝登基沒幾年,就香消命殞於后宮。這樣雄才偉略的女子,最後卻死於后宮別女之手,可悲可歎。
酈皇后,生來就是被人仰望的存在,果然是世間凡人無法擁有一生的人。
所以,就如同他天生體弱,被人鄙視,簡直就是人生的兩個極端。
他想,他的妻子不用多麽的才華橫溢,也不容多麽的豔蓋天下,不用被很多人覬覦,平平安安與之相伴到老,這才是最大的福氣。
只是這樣的女子會出現嗎?能讓他這樣自小就被人可憐,心性變得冰冷卻又十分高傲的人而心動,這樣的女子只怕是世間不會有的吧?
可他,卻遇到了冰清。
雖沒有酈皇后的萬眾矚目,可是也是司徒家的天之驕女,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因為他的體弱同情他,鄙視他,而對他第一個露出溫柔笑容的女孩。是啊,那時她還小早不記得他,可他卻再也無法遺忘那溫暖的笑容,不帶著憐憫,不帶著鄙夷,只是最單純的一個微笑,正因為單純,才最是可貴。
她是不知人間愁苦悲哀為何物的嬌小姐,他卻是看盡世間冷眼人心的病弱少年。
不過一個笑容,卻讓他就此淪陷,念念不忘。
生命在那一刻,有了五彩斑斕的色彩,有了想要跟命運對抗的勇氣,第一次不再想著自己什麽時候會結束生命,早早解脫,不再冷眼看著周圍人或同情、或慶幸、或可憐諸種複雜的眼神。
他想,他應該好好的活下去,至少這世間還有那麽一個人,願意用最單純美好的微笑凝視著他,跟他說話,跟他牽手。
時間一晃,已是這麽多年,容涼瞧著記憶中的小女孩已經成為自己的妻,這麽多年的隱忍奮發努力,總算是得償所願,他是開心愉悅的。這麽辛苦才得到的愛人,怎麽舍得她輕皺一下眉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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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她一世無憂,永無愁苦的生活,必須是用強大的權力來支撐,那麽他終於還是跳進了慕元澈給他挖的坑中。
當初,司徒家上折子乞望冰清不用進宮選妃,之所以能那麽順當的批示下來,他自然是作出了犧牲了。慕元澈,他們的帝王是一頭狡猾凶狠的萬獸之王,狐的狡猾,狼的凶狠,虎的勇猛,豹的迅捷集一身。當年他不過替秦熾炎出了一回手,就被慕元澈順藤摸瓜給惦記上了,於是就有了一筆交易。
秦熾炎之所以被慕元澈順利收服,也少不了他的出謀劃策。當然,這件事他跟慕元澈都決定當做沒發生過,死道友不死貧道,他是為秦熾炎找了一個強大的靠山,又不是害了他,他是心安理得的很。
雖然兩人合作的無比默契,可是容涼自己也知道,她跟慕元澈之間有著一道叫做世家的鴻溝,他們天生就是河的對岸。
慕元澈一步步的逼著世家不斷的後退,步伐越來越大,招數越來越狠。一來是因為司徒征這兩年越發的不像話,狂傲自大,獨斷專行,甚至於還在朝堂上跟皇上公然作對,皇帝已經容不下司徒征。
放眼看著世家的下一代,司徒鏡才華出眾,被寄予厚望的第一人,只可惜他本人志不在此,難免唏噓。當然,容涼還知道一個內幕消息,司徒鏡心儀的人是當今的夜皇后,就憑這一點,只怕慕元澈也不願意司徒鏡當朝為官的。
除去司徒鏡,世家中獨當一面的人不是沒有,只是卻都不太合適。
世家喜歡的皇上必然不喜歡,只為世家的利益著想,皇上怎麽會高興呢?皇上喜歡的,可是世家不樂意,胳膊肘往外拐的,如何能為世家謀利益?
既不能妨害皇權還要為世家牟利,這樣高難度的問題,放眼天下也只有一個酈相能做到。只可惜這幾年來,酈相的胳膊肘往外拐得厲害,世家多有不滿,所以皇上不得不再尋找一個讓世家跟他都滿意的人。
於是,容涼就悲哀了。
容涼只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奈何行事不慎,多年前就被皇上給盯上了,若不是酈相這兩年不靠譜,其實他還能有幾年逍遙的日子過。容銳坐牢,也是皇上主動出擊的一個信號跟手段,他看得明白,穩得住,可是容家穩不住,看不明白,這裡面的事情是他跟皇帝的秘密,又不可告人,害得他被動很多。
不過一時被動,不會一輩子被動,酈相是皇帝的嶽父,可以偏心,可他卻是世家的嫡出長子,要維持這樣一個微妙的平衡,實在是令人頭疼。
正因為這樣,才更棘手。
看著冰清忙碌的身影,容涼的笑容在燈光下綻開,一切都值得。
緩緩站起身,輕聲呢喃,“你不覺得家裡有點冷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