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涼心裡就跟長了草一般,司徒府一定有什麽事情,可是踏一時間也想不通,有什麽事情是能讓冰清改變自己的態度的?
嶽母大人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跟女婿離心離德吧?
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使勁的去想去猜,但是完全沒有頭緒。
“天氣越來越冷了,我讓人開了庫房,給你找了幾張上好的皮子,做成衣裳穿,你喜歡什麽樣的就跟針線上說。”
冰清一愣,“不用了,衣裳夠多了,大毛的好幾件呢,穿也穿不完,做了也是壓在箱底,沒得浪費了。”
“不過幾件衣服,這算得了什麽,我的妻子我自然是要好好地打扮的。”容涼淺笑,好像是興致一下子上來了,拉著冰清的手執意去書房畫畫,竟是畫的水墨版的衣服樣子。
冰清愣愣的,側頭聽著容涼興致勃勃的說這話,有些蒼白的容顏在燈火的映照下,反而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澤。瘦削直挺的鼻梁下,唇角微微上揚著,眼睛明亮亮的像是兩丸白水銀中的黑水銀。
很難想象,一個男子手執畫筆,居然會跟妻子討論衣裳的式樣,還隨手畫出來修正……
容涼時時刻刻都會讓她驚訝、驚喜,狂躁不安的心在他的溫柔細語下,慢慢的褪去了彷徨,面色緩和過來,瞧著容涼畫出來的新樣子還真有了幾分興趣,笑著說道:“若是這般穿出去,可真是京都第一人了,我可不願意做出頭鳥。”
“就你不愛出風頭,若是換做旁人可不知道歡喜成什麽樣的呢,我白忙一晚上卻是對牛彈琴了。”容涼無奈歎息。
冰清忍不住的就笑了,清脆的笑聲在屋子裡婉轉流傳。
“現在可開心了?”
冰清看著容涼,他這般費盡心思,居然就是為了哄自己開心?他知道自己不開心?
冰清出了門,站在岔路口,跟二夫人讓她們道別,看著四夫人跟在二夫人身後,五夫人跟在三夫人身後,這樣的情景怎麽看著也有些好笑。冰清忽然覺得容家還真是有意思,庶子養成嫡子的跟班,偏偏還弄得這般的公平,一個兒子配一個。就算是容涼不長壽,這兩個兒子實力差不多的話,豈不同樣是龍爭虎鬥的場面?
雙手攏在白貂皮做成的暖手中,冰清一步步的往東苑走去,遠遠的看到一行人往這邊走來,待到走得近了,才看到當頭一個身穿鐵鏽紅纏枝杭綢褙子,系一條老綠色馬面裙,頭梳大圓髻,發間簪著赤金嵌寶的金簪,面上的神情有些凝重,這人司徒冰清自然是認識的,既然碰上了,便頓住了腳,等到一行人走到跟前,這才笑著打招呼:“傅夫人,沒想到會在這裡偶遇傅夫人,您身體可還好?”
傅夫人的神情說不上好,瞧著面前的司徒冰清眼眸中帶著幾分疏離之色,眉眼之間似乎還有些薄怒,當著冰清的面,都沒想著要遮掩一下。
凜冽的寒風滑過面頰,傅夫人看著跟婚前沒什麽變化的司徒冰清,又看著身上那光華水潤的狐裘做成的大氅,心裡的怒火幾乎要壓製不住,但是還是強忍下來說道:“大夫人還真是清閑自在,都不用照顧大爺的嗎?”
這話說得真是讓人心頭不自在,容涼的身子不好,也不能任由別人這樣拿來說嘴。
冰清雖然不知道傅夫人為什麽發瘋,但是這個時候卻也不會忍氣吞聲,當即說道:“傅夫人真是好悠閑,今日過門是要探望二夫人跟二爺的?”
傅夫人大約沒想到冰清居然這麽毫不客氣,當即就變了臉,怒道:“看著是個厚道的,沒想到做出來的事情這般的薄情,也不怕天打雷劈遭報應。人在做天在看,別太得意了。”
這話可真是把冰清給說蒙了,臉一沉,便說道:“傅夫人,我敬你是長輩,可是大過年的這般咒人可不是什麽好事情。沒錯,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要是長眼,報應的時候別劈錯了人!”
冰清甩袖而去,她是問心無愧的,真是不知道傅夫人在發什麽瘋,對著自己就是一通亂吠。
要說起來,冰清長這麽大,見過的人不少,還真沒遇見過傅夫人這麽失態的時候,看來傅家一定是出了事情了。
冰清頓住腳,回頭凝視,只見傅夫人已經腳步匆匆的去見太夫人了。眉心一蹙,這才往東苑走去。
回了東苑,容涼正在臨窗寫字,容涼的子大氣,磅礴,收筆之間頗見圓潤,倒是跟他這個人差不多。冰清任由墨玉將她的大氅取下來,又換了暖手爐,自己卻沒有去容涼那邊跟他說話。有些不好意思,二來也的確是被傅夫人氣到了,坐在大榻上一個人生悶氣。
便是再好性的人,被人這麽當頭咒罵一通,也要氣得不得了,更何況傅家跟司徒家關系一向不錯,傅夫人這個時候還做這樣的事情,當真是讓人想不通,摸不透。
隔壁容涼聽到冰清回來的聲音,原以為她會跟以前一樣,過來看自己寫字,結果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難道是因為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
寫完手下這幅字,這才擱了筆,緩緩地往外走。走到西梢間,就看到冰清一臉怒容的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一張雪白的小臉透著青色。
“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容涼忙走了過來,挨著冰清坐下,柔聲安慰,眉眼間帶著濃濃的擔心。
冰清本不是多話之人,可是此時憋了氣,能說的也只有容涼一個,當即便說道:“今日倒了霉,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傅夫人,說了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話。”
“傅夫人?”容涼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眼眸深深的看著冰清,嘴上卻說道:“可能是因為二弟的事情,以後避著些就是了,何苦因為別人氣壞了自己,不劃算是要賠本的。”
“哪能說不生氣就不生氣的,沒見過誰一見面就劈頭蓋臉說什麽天打雷劈遭報應的,這不是咒人嗎?”冰清恨恨,很少有事情讓她這般氣惱。
容涼聽到這話,臉一下子就拉黑了,抿著唇說道:“她果然這般說?”
“要不我氣什麽?”冰清惱得不得了,現在說起來還是滿口的怒氣,“大過年的救咒人,真是不安好心,就算是真的有什麽過節或者誤會,那你把話說清楚,這樣對著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耍什麽威風?”
容涼真是第一次見到冰清這般惱怒的樣子,粉嫩的唇嘟起,眼睛裡似乎能冒出火來。她素來是溫柔恬靜的人,倒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面。
嘴角微微勾起,“瞧你氣的,多大點事兒,老天爺是長眼的,難道她說劈誰就劈誰,還能當了老天爺的家不成?”
冰清聽著這話倒是跟自己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不由笑道:“當時我也這般回她的,老天爺長眼報應的時候別劈錯了人!”
容涼憋不住笑了,將冰清擁進懷裡笑道:“看來你是真的氣狠了,這樣的哈都說得出來。”
冰清就道:“本來也不生氣,只是她暗中諷刺你身體不好,又對著我說這樣的話,我又不是泥捏的,便是泥捏的還有三分土性呢!再者說了,我清者自清,沒做過什麽壞事,我問心無愧,才不怕什麽報應。”
容涼的眼睛直直的盯在冰清身上,原來是因為傅夫人暗中諷刺他的身體,才惹得清清這般的生氣……
“嗯,咱們不怕,就是有雷劈下來,還有我替你擋著呢。”
濃情蜜語的話,冰清聽的兩耳泛紅,可是腫麽就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味呢?
冰清氣完了就把這事兒仍在腦後了,她這人還有件好處,那就是什麽事情都不堆在心裡。要是什麽事兒都擱在心裡,那還不得累死?
冰清跟容涼抱怨訴苦,那邊傅夫人正拉著容夫人在哭。
“這事兒做的,可不是要人命嗎?先是把女婿扯了進來,現在好我兒子不能看著連襟不管,伸手去幫忙,卻又把自己給陷下去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這邊一個兒子還搭著我女兒,我那邊額外又賠進去一個兒子,這大過年的,難不成要在牢裡過?那關人的大牢是能過日子的地方嗎?”傅夫人哭的稀裡嘩啦,扯著太夫人的手不肯送來。
容夫人柔柔額頭,看著傅夫人這幅樣子只得對著鄭媽媽說道:“去把二夫人請來。”指使走了鄭媽媽,容夫人這才說道:“有話也得先說清楚,我們這樣的親戚有什麽話不好說的,這樣哭哭啼啼的也不是辦法。你不說清楚,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啊。”
“您還不知道?”傅夫人十分驚訝,頓時也不哭了,直愣愣的看著容夫人,像是要從臉上看出朵花來,合著她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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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啊,你這一哭又是我兒子又是你兒子的,到底出什麽事兒了?”容夫人也有些著急,事還沒弄清楚呢,瞧著傅夫人的意思這事兒還不小啊。
傅夫人看著容夫人不像是作假,咬咬唇說道:“我剛接到消息,我家傅成跟你家容銳都被關進都察院的大牢了。”
“什麽?”容夫人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身邊的丫頭都被打發出去了,留了一個鄭媽媽還去請二夫人了,傅夫人一見只得自己伸手扶住了太夫人,嘴裡還說道:“我還以為你知道了,沒想到你還不知道,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容夫人眼睛怔怔的,一時回不過神來,夾著茫然,整個人一下子就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