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汐踢了他一腳,“平地覆車,善泳易溺,你別陰溝裡翻了船。”
“承蒙提點,得了,開工了。”李明德將旱煙鍋子別在腰帶裡,這才一步三晃的往前走,“你的情,我記住了。我土埋半截的人了,有什麽怕的?”
雲汐看著李明德一晃一晃的離開,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搖搖頭,年歲越大倒是越固執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夜晚這才松了口氣,終於在她回宮後的半月之後,收到了慕元澈的第一封信。
七天前,西齊跟大夏正式開戰。
慕元澈用兵素來穩重,百裡晟玄用兵則是猛銳神速,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
兩人一個是最堅固的盾,一個是最鋒銳的矛。
百裡晟玄親率部由鹿平出擊,迅速擊破蔣炎、杜子明部,乘勝進攻北原城,大破雷閃、孫大剛護城軍與城外。
一時西齊軍威大盛,所向披靡。
慕元澈帶兵撤出北原城,避往安定。
夜晚看到這裡,神情大變,沒想到百裡晟玄這麽勇猛,一國之君居然身先士卒,西齊如何能不勝?慕元澈避其鋒芒,退往安定,這個策略不是不好,只是到底落了下乘,對士氣大有損傷,長此以往,怕是不妥。
而且夜晚更加擔心朝堂,只怕會有人就這件事情加以攻擊。
果然,第二日前朝就傳出動靜,雪花般彈劾秦熾炎的折子送往安定禦覽。蔣炎、杜子明、雷閃跟孫大剛皆是秦熾炎的部下,初戰落敗,這些文官當然會逞一逞威風。
大夏初戰落敗的消息,很快的就傳揚開來,夜晚大怒,這明顯是有人故意如此,這個時候擾亂民心,簡直就是罪不可恕。
“給本宮去探查,究竟是誰泄露了這個消息?”夜晚一臉鐵青,後方不穩,更是兵家大忌。
“是,奴婢這就去打探消息。”撫弦忙躬身下去,前朝的消息當然不是他們這些后宮的宮人能查到的,不過嚴喜手下的兩個徒弟卻能做到。
撫弦將話傳了過去,不到午時,小辰子就回來回話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已經查過了,是兵部侍郎蔡軍哪裡出了紕漏,說是不小心說順了嘴。”小辰子手心裡全是汗,這嘴順的可真好。
“說順了嘴?好一個說順了嘴!”夜晚猛地站起身來,“傳本宮懿旨,兵部侍郎蔡軍玩忽職守,瀆職懈怠,免其一切差事,回家閉門思過。”
夜晚沒有生殺大權,能做的也不過是讓他禁足,著實憋悶。
她要是再看不出來,是賀之文搞的鬼,白活一輩子。沒想到賀之文陷害了夜震跟夜威為不夠,如今膽大包天還要跟她硬對著來了。
上回夜威的糧草差事出了問題,就是賀之文手下的羅大仁跟蔡軍設的局。如今糧草一事還沒有查明,賀之文狗膽包天,居然敢對她下手。前方戰事失利,後方民心不穩,如果要是出了民亂,她這個皇后豈不是太失職了?
失職的皇后,自然不用繼續做皇后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小辰子跪在地上忙說道,“娘娘,您這般做豈不是正好給了別人把柄,只怕要說娘娘以權謀私。京都之中眾人都知道,夜威大人督辦糧草不利一事跟蔡軍有些關系,只怕有些人巴不得娘娘處置蔡軍呢,請娘娘三思。”
夜晚本是在氣頭上,小辰子畢竟是嚴喜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前朝的事兒也能聽明白幾分,倒是比雲汐幾個看得長遠些。太監雖然算不得男人,可是畢竟是在前朝當差,聽的看的就能長幾個心眼了。
雲汐跟玉墨在一旁也勸著,雲汐上一世就跟著夜晚多少還是能聽明白點,玉墨就是混混愣愣的跟著勸人,這裡面的厲害關系一時也轉不過彎來,但是有一點知道,小辰子是為了娘娘好。
夜晚重新坐了回去,滿臉烏黑,這時樂笙打起簾子進來了,“娘娘,小國舅來看您了。”
熙羽?夜晚眼睛一亮,“快讓他進來。”說完又看著小辰子說道:“你先回去當差,有什麽事情你等消息就是。”
“奴才告退。”小辰子這才松了口氣,只覺得後背上哇涼哇涼的。
酈熙羽進宮來的路上還是少年持重,一派世家小公子的做派,可是一進了長秋宮的主殿,瞧著夜晚眉眼含笑的看著他,眼眶登時就紅了。
夜晚一瞧這模樣,心裡就明白了,忙讓雲汐等人退下了。
人一退下,酈熙羽就跑過來一下子撲進了夜晚的懷裡,姐姐、姐姐叫個不停,那哀怨委屈的小模樣,讓夜晚也禁不住的流了淚,伸手拍著他的後背,柔聲勸哄著。
“不是姐姐心狠,只是這樣的事情怎好開口說,如今你知道了也好……”夜晚聽著弟弟的哭訴,心腸便是一軟,柔聲說道。
“娘都說了,我不怪姐姐,我只是太想你,天天想,月月想,我只是高興,姐,你回來真好,真好,我都想死你了……”
熙羽大半的眼淚都曾在了的夜晚的松香色衫群上,夜晚眉頭也不皺一下,只顧著說道:“姐姐也想你,想的不得了。乖,都這般大了,不哭鼻子了,讓人看到堂堂酈家的小國舅這樣個樣子,可真是招人笑話了。”
“我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要給姐姐撐腰。姐,我知道,都知道,我知道司徒征那老匹夫最近不安分,瞧著我年歲小看不起我,想要取代酈家,呸,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姐,你放心,酈家有我在,就一定不會被人踩到頭上去。弟弟長大了,能保護爹娘跟姐姐了。”酈熙羽坐直身子,一本正經的看著夜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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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點點頭,笑了笑,“這才是我的好弟弟,男人立於世,當做大丈夫,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為己任。”
酈熙羽鄭重的點點頭,然後才說道:“爹爹很想來看看你,可是外臣無召不能進內宮,所以爹爹進不來。那邊娘跟爹爹還有我說,姐姐還活著的事情,姐,我長這麽大除了姐姐過世的時候,這是第二次見爹爹落淚。”
夜晚垂著頭,緊緊捏著帕子,淚珠禁不住的滾落下來,“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害得你們都跟著傷心了。”
“姐,你別哭,要是爹爹看到了一定會罵我的。爹爹說了,賀之文的事情你不用插手,你雖然身為皇后,可是皇上姐夫不在,你插手前朝的政事總會惹人詬病。那賀之文毛病一大堆,想要整治他根本不用姐姐出手,我就能辦了他。”
夜晚噗嗤一聲笑了,“熙羽真的長大了。”
“那是,現在換我來保護你。”
“好,熙羽保護姐姐。”
“對了,爹爹還讓我跟你說一件事情,你讓爹爹幫你查司徒家的藥鋪藥材的來路,大部分都是從江浙一帶來的。而且司徒家跟浙江知府羅顯也有些聯絡,還有江寧知府冷皓跟司徒家也是眉來眼去。”
夜晚蹙眉,緩緩的說道:“浙江知府是羅才人的父親,冷皓是惠妃的嫡親哥哥。”
熙羽點點頭,看著夜晚說道:“姐,是不是這兩人對你有加害之心?要不我回去跟爹爹說說,區區一個知府酈家可不放在眼裡。碾死他,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情。”
“去,小小年紀倒是知道仗勢欺人了。小小的知府酈家自然是不放在眼睛裡,可是這小小的知府後面站著人卻不能小看。這個時候動了這兩人,豈不是打草驚蛇?熙羽,你要記住一句話,不管什麽時候沒有完全的把握,都不要輕舉妄動。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一定要製敵於要害,再無翻身之地。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可記住了?”夜晚沉聲說道,熙羽這個年歲正是熱血衝頭的時候,要是真的這般毛毛躁躁的被人捉住了把柄,更是不妙。
“是,我知道了,不會貿然行事的。姐,你就放心吧。”酈熙羽拍著胸脯保證。
“你回去跟爹爹說,他說的這些都我知道了。至於那個賀之文現在整治他是在四太顯眼了,且放一放。他不是聯合羅大仁跟蔡軍給夜家下了套,那就讓他們先把吞下去的吐出來。”夜晚現在冷靜下來,已沒有了方才的衝動。
“那姐姐有好辦法了?”熙羽笑著問道。
“好辦法沒有,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夜晚說著在熙羽的耳邊低聲細語幾句,只見熙羽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不停地點頭。
“姐,這一招保管有用,你等著好消息吧。”酈熙羽顯然十分的開心,那神態像極了瞄準獵物的豹子,蓄勢待發。
宮門羅栓之前,酈熙羽才不清不願的走了,夜晚也是舍不得,但是分別總是來的快。熙羽如今漸漸長大,不能跟以前一樣時常來宮中,要懂得避諱了。更何況兩人在外人眼裡又不是親兄妹,更加要小心謹慎,不能有不好的流言出來。
熙羽也明白這道理,正因為不能時時進宮,才更加的舍不得。
酈相的手腕果然厲害,不過兩天的功夫,就聽說蔡軍私自設賭局,與人賭博,居然一夜之間輸了兩萬余兩。不想巡城禦史正好碰上此事,當即就把賭博的一撥人給統統捉了起來,而且還在蔡軍的身上搜出了抵押用的購糧文書。
這份文書,正是跟江浙富戶購糧的憑據。這憑據一出來,當初夜家的購糧案子瞬間來了個大轉折。此時事關重大,巡城禦史直接稟告了酈相,如今前線戰士緊張,酈相又因為後方有人居然敢拿著糧草構陷他人,當堂大怒,連夜審訊蔡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