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看著夏銀月那眉宇間濃濃的嘲弄,還有那沒說完的話,一時間竟是萬般的不解。
“甚至什麽?你這個人死到臨頭還要給先皇后潑髒水,當真是令人惡心得緊。”
“潑髒水?哈哈哈,我還用潑髒水嗎?”夏銀月捂著肚子嘲弄的大笑起來,眼角隱隱淚花閃出,身子半伏在桌子上,寬廣的衣袖逶迤在地,拖曳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夜晚越發的不解,這話是什麽意思?可是看著夏銀月的神情不像是作假,於是試探的問道:“你以為這樣說別人就會相信你了?先皇后賢名天下傳,其實你三言兩語就能抹殺的。”
“是啊,她是全天下眼中最賢良的皇后,是第一世家的貴女,出身高貴,智勇雙全,才貌卓絕,上馬能殺敵安邦,下馬能治家入廚。便是天上的仙子,只怕也沒有她完美,看著她你就會自慚形穢,恨不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令天下女子爭相效仿。”夏銀月似是在呆板的複述,眼神夾著迷茫,混著憂傷,那聲音淒涼哀絕。
夜晚沉默不語,這的確是前世的她。只是從夏銀月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複述,只覺的諷刺異常。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要害她?聽說你們姐妹情深的很。”
“姐妹情深?”夏銀月冷笑一聲卻沒有回答,神情逐漸的冰冷起來,“雪昭媛的話可真不少,你要想知道皇上跟先皇后的愛情故事,大可以親口去問皇上,犯不著在這裡拐彎抹角的。”
“你方才分明說先皇后跟別人……”夜晚似夏銀月一般說一句留一句,最後一次試探。
“你聽錯了,我沒說什麽。”夏銀月背過身去對著夜晚,“冷宮濕冷,不利胎兒,雪昭媛還懷著皇上的子嗣,也該速速離開這裡,若是你出個什麽意外,只怕又要落在我身上。”
“若是你能把話說清楚,說不定我能救你一命。就算是不能救你一命,也能幫你好好的照看玉嬌公主長大,將來為她尋一個好的夫家。”
“不勞雪昭媛費心,丁昭儀自然會做好一切。”
“聽說當年丁昭儀的孩子就是你弄掉的,你就這樣肯定丁昭儀不會把仇恨轉移到玉嬌的身上?你是知道的,玉嬌跟我十分親厚,玉嬌跟著我將來的前程可是比丁昭儀更要好一些。這后宮裡,母妃地位高,孩子的前程自然也越發的平坦。當然你不說也可以,這以後要是玉嬌有個什麽不妥當的,我自然也不會伸手相助。我這人素來就是別人對我好,我便對別人好,別人對我不好,我是一定要還以顏色的,這個你是最清楚的。”
夜晚就不相信這樣還不能令夏銀月動心,她實在很想知道,她那留的半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而且她能感覺到,那一定就是當初慕元澈一怒之下廢後的真正原因。
夏銀月的神情果然變了變,猛地回過頭看著夜晚 ,眼神似刀鋒刮過夜晚,似千年海冰。
夏銀月沒想到夜晚會用玉嬌威脅自己,現在她自己都是砧板上的肉……
“各人有各人的福氣,玉嬌好歹也是公主,便是為了顏面也不會過得太差。就不勞雪昭媛費心了,能平安長大覓得良婿是她的福氣,如若不能……那也是命。”
夜晚心頭一驚,沒想打夏銀月居然這樣的難纏,連玉嬌都不能打動她,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心狠。
“既然這樣那就隨你得意,玉嬌還好說一些,正如你所言是公主,不會過於薄待。可是你還有一個母舅是延州守將,大概你想著只要馮巳昭不死,牢牢的坐在延州的位置上,玉嬌就無人敢動,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吧?可是如果本宮告訴你,我要是先斬斷了這條線呢?你那母舅當年因為你做了皇上的侍妾趕來與你相認,那麽將來也有可能為了自己的利益舍棄公主的利益,你說是不是?”
“你敢?”夏銀月終於色變,渾身微微顫抖,她的舅舅是她女兒唯一的依靠了。
“還真沒有我不敢做的事情,你說是不是夏氏?”夜晚抿嘴而笑,眉眼間故意流露出一抹狠毒之色,“我只想知道先皇后的事情,反正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會知道你告訴過我,而且我還能幫你照看玉嬌公主,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我又不是傻子,與虎謀皮。”夏銀月渾身的力氣似乎都用盡了,“你走吧,我是不會告訴你的。玉嬌也好,舅舅也好,都不是我能照管的,我自己都保不住自己,還能保住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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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銀月再一次的拒絕,讓夜晚再一次的震驚,怎麽也想不到她居然會這樣的頑固。
究竟是什麽秘密,能讓夏銀月連女兒、舅舅的生命都不顧?
越是想到這裡,夜晚似乎才能明白如果這個真相真的是不能出口的,那麽當年慕元澈得知後,一怒廢後似乎也有些能理解了。
只是夜晚怎麽想也沒想出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為什麽夏銀月會閉口不言,連玉嬌跟馮巳昭的生命安全她都能不顧及。再回想起慕元澈的神情……天地之間,那眉宇間的憤怒跟蕭索,還有他跟自己說的話,保重,好好的生下孩子……
夜晚的神情一驚,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此時夜晚已經能肯定,當初慕元澈根本就沒有下過賜死的旨意,一切都是夏銀月搞的鬼。既然這樣的話,慕元澈知道了酈香雪的真正死因,還知道了她肚子裡孩子的存在,可是依舊沒有殺了夏銀月,在看著眼前夏銀月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出的真相,這一刹那,夜晚心中有個十分驚人的猜疑浮出水面。
“你大概不知道皇上這幾日都在忙什麽,除了將你定罪打入冷宮,還在調兵遣將準備對西齊開戰。”夜晚一字一句的說道。
夏銀月似乎一點都不驚訝,連眉梢都沒動一下,只是嘴角那個古怪的笑容讓夜晚不由得一愣。她覺得夏銀月似乎有點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一時間細細打量著她的神情,只見夏銀月又恢復了平靜無波的神情。
天色漸晚,涼氣蔓延,夜晚知道夏銀月不會松口了,雖然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懷疑,夏銀月這樣的冷靜實在是太不尋常了。一般人打入冷宮怎麽能這樣平靜呢?
夾著這個疑問,夜晚回了柔福宮。
柔福宮裡依舊溫暖華麗,看著這熟悉的精致,夜晚一顆心這才慢慢的安靜下來。
可是很快的就有事情打破了這個平靜。
“禦駕親征?”夜晚渾身一顫,差點沒有跌倒在地上,虧得雲汐跟玉墨、陌研眼疾手快迅速的扶住了夜晚,但是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
夜晚怎麽也沒想到慕元澈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禦駕親征,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怎麽可以禦駕親征?
“是,奴才打聽到的消息就是這樣。”小安子跪在地上說道。
“已經下旨了?”夜晚撫著激烈跳動的胸口,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濃烈,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可是她卻像是個瞎子,盲眼,聽不到也看不到。
夏銀月倒的太快,好像所有的證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就好像是事先準備好了一樣。尤其是回想著夏銀月現在的態度,越發覺得事情可疑。但是夜晚又找不到破綻,因為事情發展的實在是很他一開始想的路線基本一致。
禦駕親征四個字,卻是讓夜晚無法保持鎮定,不曉得為什麽這幾日慕元澈就好像是在躲著自己一般。自從那日出了宜和宮,再也沒有踏進過后宮一步,這讓夜晚的心裡有些不安,再回想起來那天慕元澈對著她說的話,更讓她不安。
為何而保重?
是因為他要禦駕親征不能在自己身邊,所以讓自己保重?
夜晚是不會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下去的,好,她不來找他,她便去找他,總要問個清楚明白,這樣稀裡糊塗的算是怎麽回事。
夜晚帶著雲汐來到了明光殿外,嚴喜一臉為難的看著夜晚,“娘娘,不是奴才有意阻攔實在是皇上已經下旨誰也不見,奴才也沒辦法。”
夜晚沒想到慕元澈居然這樣狠心,連見一面也不讓她見,是不是怕見了面無法跟自己交代,索性避而不見?
“好,皇上一刻不見本宮,本宮就跪一刻,一日不見便跪一日。”夜晚倔勁也上來了,慕元澈已經有好幾年不上戰場,雖然說禦駕親征並不是真的自己衝鋒陷陣,但是還是有很大的危險,尤其是百裡晟玄那廝並不是一個好相與的,素來詭詐,她怎麽能安心,能高枕無憂,好好安胎。
嚴喜看著夜晚真的跪在地上,不由得哀呼一聲,“我的好主子,這個時候你就別給皇上添亂了,皇上……皇上不是不見主子,而是皇上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大戰在即,還請娘娘體諒體諒皇上。”
看著嚴喜著急的樣子,夜晚一字一字的說道:“本宮正是擔心,所以才不得不來勸阻,禦駕親征非同小看,皇上怎可如此兒戲。朝中良將皆可為國效忠,皇上為何一定要只身犯險?嚴喜,你是皇上身邊的人,不好好的勸阻皇上,還起哄簇擁,你可知罪?”
嚴喜頭上的冷汗直直的流了下來,無奈的說道:“娘娘,奴才哪裡敢參與朝政,這件事情奴才也不曉得究竟是為了什麽,皇上既然已經定了禦駕親征,旨意都已經頒布實在是無法挽回,娘娘還是請回吧,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您肚子裡的孩子想想不是。這樣的天氣您跪在這裡,實在是對身體不好啊。”
夜晚索性一個子也不說了,眼睛就看著明光殿緊閉的門扉,眼眶中似有什麽晃動,使勁的忍者憋著,可是還是抑製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