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
保重?為何讓她保重?夜晚想不明白,看著慕元澈大步離開的背影如流星一般,下意識的撫著心口,只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不受約束的飛離了她的心口。
夜晚心驚惶惶,快步追趕過去,那寬廣的衣袖,飄逸的裙擺,隨著她的腳步在空中滑過最美麗的弧度,翻飛搖曳,金色的陽光下,那金織銀繡的花紋釋放出璀璨迷離的光芒。
“阿澈!”
夜晚大聲的呼喊。
慕元澈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卻並未回身。
“阿澈,你要去哪裡?”
夜晚看到他停下腳步,不由的加快速度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似乎這樣才能壓製住心口的緊張不安,那層層疊湧而來翻滾叫囂的恐懼。
慕元澈凝視著夜晚,只見那雙大大的眼睛裡滾動著濃濃的緊張,驚恐,一雙白玉般的小手緊緊的捉著自己的衣袖。
大手撫上夜晚白玉般無暇的臉頰,只是那張臉依舊冷漠肅穆,“在這裡等我,好好的生下孩子。”
在這裡等我,好好的生下孩子……
夜晚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力,等到回過神來,慕元澈的身影早已經成為天邊的一抹流霞,逐漸的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似有什麽滑過臉頰,帶著濕潤的溫度。
“娘娘,先回宮吧,皇上許是著急處理政務,等到空閑了一定會來看望娘娘的。”雲汐十分緊張的說道,生怕夜晚多思扶著夜晚的手就要往回走。
夜晚沒有說什麽,任由雲汐攙扶著她往回走。只是在經過宜和宮的大門時,夜晚的腳步頓了一頓,那眼中突現一抹鋒芒,雙手緊緊的蜷起。
諾大的皇宮,一夜寂寥。
柔福宮的燈火一夜未滅,隔著一道宮牆,夜晚知道那邊也是燈火一直亮到天明。貼著牆壁還能聽到外面急匆匆的腳步聲,一整夜不曾斷絕。夜晚知道,慕元澈在調集兵馬,安排邊關的事宜。
第二日一早,小安子就傳來了消息,朝堂上一致同意跟西齊開戰。夜晚冷笑一聲,當然會同意,司徒鏡下落不明,司徒征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當然不想斷了香火,更不要說司徒鏡還是一個天縱奇才,世家興旺的希望。
昨兒個夜晚讓熙羽去司徒府提前報信,就是想要司徒府說服其余的世家同意出戰,果然不出夜晚的所料,司徒征這個老狐狸這回終於同意了,再加上酈相的推波助瀾,世家只要不跟慕元澈對著乾,她的一顆心就安定了。
緊接著傳出的兩道聖旨再一次讓后宮驚起波瀾。
第一道聖旨,竟是將夏銀月剝奪所有封號打入冷宮的旨意,假孕小產陷害先皇后,又假傳聖旨蒙蔽先皇后自縊,最令人吃驚的是先皇后當時已然有孕在身。夏銀月怕皇后生下皇子地位更加穩固,暗下黑手,搜宮的人在宜和宮搜出了大量的夏銀月臨摹慕元澈筆跡的字帖,這一刹那間,夜晚的身影晃了晃,臨摹字帖……那聖旨上的字跡竟是夏銀月自己寫上去的?
第二道聖旨,玉嬌公主交給丁昭儀撫育。
一夜之間,后宮似是翻了天,一個個霹靂一般的消息駭的眾人回不過神來。
後來才知道,是內廷府的刑獄高手從楊成的口中審訊出了一切,當初酈香雪有孕楊成請平安脈時早有察覺,卻一直隱瞞先皇后,卻把消息說給了夏銀月。夏銀月妒恨先皇后,怕皇后生下皇子地位更加穩固,這才暗下毒手。還有趙更衣的反水,因為她曾是夏銀月的一條忠實走狗,還是知道很多事情的,一下子全都傾倒出來,才知道當初丁昭儀跟惠妃的小產居然都跟夏銀月有關系。
夜晚聽到這樣的消息,本來該覺得大快人心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似乎有點不真實。回想著慕元澈那日的神情,這裡面一定還有別人不知道內幕,可是究竟是什麽?慕元澈為何只是將夏銀月打進冷宮?按照正常的想法至少也得賜死連坐才是,畢竟是謀害皇后的罪名。
躺在榻上輾轉難眠,隔壁的明光殿又是一夜折騰,一道一道的軍令從年輕的帝王中發出,這看似平穩的天下,緩緩地漾起了道道漣漪。夜晚的心一時沒有停歇下來,慕元澈的舉動有些令人想不透,但是她能感覺得到,這裡面一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一件讓夏銀月保住性命的事情,可是究竟是什麽呢?
宜和宮一夜之間被封了宮,夏銀月關進了冷宮,玉嬌公主被強行送去了丁昭儀那裡,聽說哭的死去活來,抱著夏銀月的腿不肯松開。雖未親眼所見,但是種種場景卻能令人恍若在眼前。
夜晚很想這個時候去看看玉嬌,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去,至少在這段時間內他不能接近玉嬌,不然萬一要是玉嬌出點什麽事情,她可就是有脫不了的乾系。
天色垂暮,又是一天過去了,天邊的雲彩堆積在一起,層層疊疊,西墜的金烏在努力地散發著最後的一絲熱力。
夜晚坐在軟轎上,前進的方向正是冷宮的方向,。
冷宮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的最偏遠的一個角落裡,夜晚對這裡不陌生,畢竟她曾經在這裡呆過還沒了性命。這裡跟以前一樣破舊,雜草從生,已值秋季,草葉都已經枯黃,一眼望去更加的淒涼蕭索。
冷宮的宮殿也早已經破敗,門漆剝落,灰塵遍布,諾大的蜘蛛網囂張的在門口上方懸掛。
雲汐只覺得心裡沁涼沁涼的,越發的扶緊了夜晚,不明白娘娘為什麽一定要來這種地方。玉墨跟陌研緊緊的跟在後面,誰也不敢多言。
夜晚用力的推開門,頓時揚起一層灰,夜晚早有準備用帕子掩住口鼻,緩緩的抬腳邁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夏銀月一身布衣,一頭黑發只是輕輕地挽起,全無裝飾,神情呆滯的坐在窗前的錦杌上。似是沒有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眼皮都沒動一下。
到了這種地方還能這樣的鎮定從容,全無失敗者的驚慌失控,夏銀月果然是不一樣的。
“你們先退下,在門口守著,我跟夏氏說說話。”夏銀月如今已經被剝奪所有封號,所以夜晚才會稱之為夏氏。
“娘娘,這怎麽可以?”雲汐十分擔心,娘娘可是有身孕的,萬一要是夏銀月瘋狂起來傷了娘娘怎麽辦?
“不用擔心,夏氏怎麽會害本宮,她就算是不想想自己,可是還有玉嬌公主跟馮將軍呢。”夜晚緩緩的說道,神態不容拒絕。
雲汐等人沒辦法,只得退到門外守著。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本宮的笑話?”夏銀月轉過頭凝視著夜晚,咬牙切齒的問道,臉色不複方才的平靜,好似方才只是一個幻影而已。
“本宮?你現在是毫無封號的夏氏,不配用這個稱呼。”夜晚淺淺的笑道,直視著夏銀月逐漸變的蒼白的面孔,只覺得渾身的舒暢。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也敢這樣跟我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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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我還比不上有些豬狗不如之人喪心病狂謀害皇后,做下這等十惡不赦的事情,居然還能毫無愧疚的活著。夏銀月,從我進宮起你幾番算計於我,可曾想到也會有今天?階下囚的滋味如何?”
“我只恨沒早能除掉你,你以為皇上真的會喜歡你?我告訴你,他不會喜歡任何人,不會愛上任何人,他的心裡只有那個已經死了的女人。你以為他把你捧在手心是真的喜歡你,可笑的愚蠢之人,他不過是貪戀你身上那相似於酈香雪的影子而已。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可憐的替身而已,還真以為自己與眾不同。”
“做替身也比有些人連替身也做不得的好,更何況我未進宮的時候,便已經聽說帝後伉儷情深,哪裡還會去嫉妒。”夜晚當然不會嫉妒,酈香雪跟她本就是一個人,有什麽好嫉妒的。只是,心底深處或許也是有些不平的……
夏銀月聞言總算是正眼看著夜晚了,似乎在打量夜晚說的是真是假,良久之後才冷笑一聲:“裝腔作勢。”
“聽聞皇后娘娘與你有救命之恩,你卻這般心狠手辣,忘恩負義,當真是畜生不如。”夜晚憤憤,故作激憤之語,便是想要激起夏銀月的怒火,看看能不能套出些什麽。
果然,夏銀月的眉眼間頓時變得尖銳,“那又如何?她是對我很好,可是她太完美了,完美的別人都沒有容身之地。皇上的眼睛裡永遠只有她一個,那樣俊美優秀的男人,誰家女兒不會動心?她救了我不該將我留在王府之中,不該讓我對皇上有了愛慕之心,我這輩子寧願她沒有救過我?你有嘗試過在別人的光環下不得不卑微屈膝的感受嗎?你有嘗試過你周圍所有人的眼睛從來都是忽略你的感受嗎?你能感受到別人看你永遠帶著憐憫施恩的眼神夾雜的屈辱嗎?”
夜晚一怔,她不曉得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你不能,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照你這樣說,別人救了你,給了你一口飯吃,還給你容身之地,反而是那人的過錯了?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人。”
夏銀月冷笑不已,斜睨著夜晚,忽而大笑起來,竟似瘋癲的笑道:“夜晚 ,若是此時此刻讓你把皇上讓給別人你會松手嗎?”
“不會。”
“回答得多麽的堅決,是啊 ,是個女人都不會願意松手。可是酈香雪會,她為了所謂的世家利益,為了所謂的賢良大度,會一個接一個的女人選進王府,她能選別的女子進府,為何我就不能靠近我喜歡的男人?這件事情怪的了誰,如果不是她假裝大度,博那所謂的賢良名聲,也不會給別人機會的。我只是喜歡他,想要靠近他,我有什麽錯?”
“……”夜晚一時間竟接不上話來。
“無話可說了?你們都是這樣的,自以為死的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批判這個,辱罵那個,說什麽仁義道德,禮義廉恥,可是這個世上又有誰懂得我的苦。愛一個人有錯嗎?我是那麽喜歡他,可是憑什麽他卻對酈香雪死心塌地的,明明那個女人都不把她放在心上,甚至於還跟別人有……”夏銀月猛地收住口,眉眼間全是嘲弄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