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昨兒個讓我跟酈家多多走動。”夜晚忽然拋出這樣一句話。
雲汐渾身一顫,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般,抬眼看著夜晚心裡有些複雜。皇上居然會讓主子跟酈家多多來往,那……後面的事情她忽然有些不敢想了。雲汐是不希望任何人能取代先皇后的。
夜晚自然曉得雲汐的想法,便道:“昨兒個丞相夫人使人送了生絹進來,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
雲汐便點點頭,她也有些納悶,丞相夫人為何會跟主子這般親近。
“你可知道生絹送進來,卻是幫皇上解決了一個難題。”夜晚又道。
雲汐還有些不明白,朝政大事她一個奴婢哪有這樣的深思謀慮,懂得這些彎彎繞的。
夜晚不能對雲汐講的太明白,想了想這樣說道:“皇上跟世家之間的關系你是知道的。”
雲汐點點頭,“奴婢多少知道一些,是不太和睦。”
“酈家跟皇上是姻親,既跟皇上親近又是世家之首,先皇后過世後,這唯一的紐帶便斷裂了。”夜晚能說的也就這麽多了,雲汐若是還不能明白,夜晚也沒辦法了。
雲汐皺著眉頭響了好久,才有些明白過來,甚至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想到這一點去。
酈家是想借著主子跟皇上重新搭起一個新的關系?
雲汐後背生涼,不敢深思,只是酈家是先皇后的母家,只要是酈家做的事情她是不會阻擋的。於是便說道:“主子放心,奴婢明白了。”
夜晚松了口氣,如此甚好。便看著雲汐說道:“你打開庫房,將庫房裡上好的百年老參撿一棵品相好的給丞相夫人送去。你親自去送,夫人送絹給我,我總要回禮才是。”
雲汐覺得自家主子太過於高深莫測,只想著方才那番話,至今心裡還有些驚悸不定。
“是,奴婢以前也常替先皇后去酈家,倒是熟門熟路。只是自從先皇后過世,這出入宮門的腰牌便被甘夫人收回去了,要想出宮還得先拿到腰牌才是。”雲汐低聲說道。
夜晚倒是沒想起這一茬來,看來宜和宮是必然要走一趟的了,她跟夏銀月還是要正面相見一回。
所謂寵妃一定要寵妃架勢跟氣勢,如今夜晚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容華,但是卻是整個后宮中最令人矚目的存在。
雲汐將陌研跟玉墨喊了進來,幾個人便圍著夜晚收拾起來。玉墨將夜晚的頭髮全部放了下來,用梳子篦過一遍,這才笑著問道:“主子,想梳個什麽發髻?”
夜晚很是認真的想了想,她記得當年夏銀月在自己跟前常梳偏雲髻,既不張揚又會讓她的那張臉想的嬌俏柔妹,那個時候夏銀月是很懂得不讓她惹了自己不高興,還能降自身的長處給顯了出來。
如今換了過來,夜晚可不會像她那樣憋憋屈屈的,於是說道:“梳個飛仙髻,我記得皇上前些日子賞了一套赤金嵌翡翠的頭面,就帶那個吧。”
以夜晚的品級,戴這樣貴重的頭飾有些逾矩了,但是架不住是禦賜的。
陌研一愣,看著夜晚說道:“主子,為何要這樣張揚?那邊正恨不得找把柄呢。”
夜晚淺淺一笑,“你家主子怎麽說也是皇上的寵妃,總不能被人小看了去。寵妃就應該有寵妃的樣子是不是?”轉頭一看陌研手裡的衣衫搖搖頭,伸手指著那套淺藍色廣袖束腰曳地長裙,這裙子式樣跟旁人的沒什麽不一樣的,不同的在這衣裳上的刺繡全是用的金線,陽光下一站,端的是金光閃閃。
這衣服自然也是逾製的。
“是。”陌研覺得主子有些不對勁,這時候也不敢多說,忙把衣服換了過來,抬頭一看就見玉墨已經將發髻梳了起來。發間抹了桂花油,清香撲鼻,赤金嵌翡翠的金釵簪於發間,舉目望去,果然是華貴不已。
夜晚展開雙臂,雲汐跟陌研替夜晚更衣,著裝完畢,三人便還真的有些移不開眼睛。
“主子這般打扮起來,當真是美麗極了。”雲汐笑著說道,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果然是不假的。
夜晚淺淺一笑,“走吧,雲汐跟陌研跟我去宜和宮一趟,玉墨留下看門。”
三人齊聲應了一聲,雲汐跟陌研就跟著夜晚往外走去,夏日酷暑,此時日頭雖然還未至午時,亦是灼熱非常。夜晚坐上轎攆,這才覺得涼快了些,只是容華的轎攆著實小了些,坐在其上頗有些擁擠,連個冰盆也放置不上。夜晚只能一個人搖著一把象牙絲編織山水紋的團扇,轎攆穩穩的被抬了起來,夜晚伸手掀起珠簾,窗外一片濃鬱的翠色,柔和宮外並無別的宮室,因此周圍種滿了各色花卉數木,轎攆走在其中倒是多了幾分涼意。
一路行至宜和宮前,此時正是眾人請安的時辰,一拐上大路,便能瞧見三三兩兩的轎攆,只是品級不同,轎攆的規製也不同而已。
穩穩落地後,陌研伸手打起簾子,雲汐將夜晚攙扶出來,此時夜晚一踏出轎攆,往那裡一站。頓時便吸引了周圍的無數目光,甚至於還聽到了細微的吸氣聲。
一鳴驚人,夜晚算是做到了。
“嬪妾給雪容華請安。”
眾人一片拜倒聲傳來。
夜晚站在那裡,眼睛笑著看過跟她通氣進宮的諸人,笑著說道:“諸位妹妹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眾人謝過這才站起身來,只是神情間多少有些難看。這裡的人論家世夜晚不過是二流家族的小庶女,論容貌也不是最出色的,論性情是個愛撒潑的,可是偏偏他比誰都得寵。
阮明玉曾受過夜晚的恩惠,看著夜晚柔柔笑道:“沒想到今兒個居然巧遇容華姐姐,聽說姐姐這些日子身體不太好,如今可是好些了?”
夜晚對著阮明玉也是十分的親切,笑著應道:“每年夏日都是苦夏,老毛病了。倒是上回看了綰心的琴譜讓我獲益良多,還不曾謝過妹妹呢。”
“若論這個便是遠了,嬪妾先受姐姐恩惠,不過是一琴譜算不得什麽。”阮明玉隨著笑道。
夜晚抿嘴一笑,正欲說話,便聽到羅知薇的聲音傳來,“夜姐姐有了阮姐姐便不搭理我了,好偏心的很。”
夜晚失笑一聲,看著阮明玉說道:“這裡還有一個吃醋的。”
眾人跟著笑了幾聲,這裡夜晚的位份最高,又是皇帝的寵妃,誰敢輕易地招惹。
眾人說笑著便一起進了宜和宮,頤和宮正殿早就有人在了,許清婉跟杜鵑二人神情有些不太好,在看到夜晚進來的時候,神情更加的不好了。但是兩人位份低不得不起來行禮。
夜晚並未故意刁難,只是神情淡淡的讓她們起身,轉頭卻與徐燦、羅知薇還有阮明玉聊得投機,將她們兩個晾在那裡,也頗有些尷尬。
傅芷蘭、明溪月相繼走了進來,瞧著夜晚居然也在也是吃了一驚,不過還是上前行禮。想來她們以前在宮外,夜晚這樣的出身她們是看也不會看一眼的,如今卻是凌駕於她們的頭上,這心裡的滋味可真是有些不好受眾。
只是夜晚也的確是有傲人的本事,這一點只看許清婉被人譏笑東施效顰便知道了。
夜晨來得有些晚,並未跟徐燦羅知薇一起,此時跟夜晨一起走進來的還有明溪月。夜晚的眼睛微微一閃,明家跟司徒家一向走得較近,沒想到這般快夜晨真的跟司徒家做了交易。
夜晚心裡哂笑一聲,關系到名利前途,夜晨果然還是決定跟自己對立了。
兩姐妹四目相對,夜晨彎腰行禮,夜晚伸手將她扶起來,一字一字的說道:“你我是嫡親姐妹,姐姐不用多禮。”
“即便是嫡親姐妹,但是禮數所在,嬪妾不敢不尊。”夜晨一板一眼的回道。
周圍人都看著這一幕,看著這一對姐妹,臉上神情各異,但是看笑話者居多。
夜晚輕輕一笑,面色柔和,沒有一點不悅。她早就知道夜晨不是一個甘於寂寞之人,也不是一個能容忍自己這個庶出的妹妹壓在她的頭上。她方才的話也算是盡了最後的情誼,但是夜晨卻是一言給擋過去了,可見真是無法和睦了。
“雪容華當真是心胸寬廣,對后宮的姐妹比對自己的嫡親姐姐還要親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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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尖酸刻薄帶著濃濃的譏諷,夜晚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誰。當下笑著說道:“要論姐妹情深,我自然及不上杜貴人,方才進門還瞧著杜貴人跟許才人似有些不快,這轉眼間就能笑靨如花,這本事真是人所不及。”
杜鵑頓時色變,不過卻依舊不肯服氣,當即說道:“聽說雪容華是皇上特許不用來宜和宮****請安的,怎麽今兒個倒是巴巴跑來了,真是令人驚訝呢。有了好福氣就該好生的珍惜著,萬一哪一日福氣沒有了可就不好說了。”
杜鵑並不是一個傻子,若是平常絕度不會把話說的這般的難聽,定是杜鵑知曉了夜寧失蹤一事,轉著彎的譏諷夜晚。
這裡的人哪一個也不是傻子,聽著杜鵑這般的言語,心裡自然都有各自的盤算。
夜晚笑著看著杜鵑,神情悠然的說道:“我還有有福氣的時候,就是不知道杜貴人這輩子還有沒有有福氣的時候。福氣這東西還真不是什麽人都能擁有的。有過總比沒有的好,是不是?”
杜鵑為人一向高調,言語間多有衝撞,在嬪妃中人緣並不好,反倒還不如許清婉人緣好一些。
兩人同是歸順於甘夫人的人,利益上有共同之處,卻也有不同之處。但是面對著共同的敵人,兩人還是槍口一致的。
許清婉的聲音嬌嬌柔柔的,輕輕一笑,緩聲便道:“容華姐姐福澤深厚,自不是嬪妾等人可以相比的。今兒個容華姐姐當真是榮耀照人,嬪妾看著姐姐頭上的釵倒像是極好的老坑翡翠打造,這樣的翡翠便是千金也難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