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墨此時悄悄進了殿來,站在雲汐的身後,臉頰上還帶著絲絲汗意。雲汐看向玉墨,沒有言語,只是面帶憂色,瞧著場中正舞的歡快的人,心裡歎息一聲。這百旋舞不是一朝能練就,看來甘夫人是準備多時啊,果然是來勢凶猛。
殿中其余嬪妃,阮明玉此時倒是沒什麽心情觀賞此舞,腦海中回響的一直是夜晚的簫聲,心中似有所悟,自覺琴心的境界又提了一層,心中暗暗歡喜。不過卻也有些自慚形穢,想著想著眼神落在夜晚的身上。
此時場中美人旋舞,樂聲激蕩,歡呼聲此起彼伏,煞是熱鬧。便是皇上似乎都被吸引了心神。唯獨夜晚,左手托香腮,雙眉暗自顰,右手舉玉盞,眼波自橫流,竟是有了些醉意。眉心桃花鈿在燈光下一閃一閃,雙頰浮上桃紅之色,襯著那鮫綃做成的華麗衣衫,這般的妹態,竟讓夜晚不慎出眾的容顏令人移不開眼睛。
阮明玉心頭砰砰直響,不由得轉開了頭。難怪皇上對夜晚一直丟不下手,榮寵不斷,還賜了封號為‘雪’,凝脂般的玉膚,襯上此時的嬌態,便是身為女子的她,竟然也怦然心動,遑論男子乎。
可是,此時皇上的心思都被場中的女子吸引而去,也就難怪夜晚借酒澆愁了。說到底,不過是跟她一樣的可憐人。只不過夜晚到底是受寵過得,她們這些人卻是連寵都未寵過,還不如夜晚呢。
眾人心頭皆明白,看著這情勢,至今晚上拔得頭籌的便是這跳舞之人了。
徐燦望著那身影,雙手緊緊的掐緊,神情端是難看。這才明白過來,為何這段日子甘夫人對她和顏悅色,竟是被人當做了踏板踩在了腳底下,可笑她自負聰明,竟是一無所覺。
“徐姐姐,這女子怎麽瞧著好像是跟你同住一宮的許娘子?”羅知薇低聲說道,面上的神情遊移不定,看著徐燦的眼神也是夾著些許的生硬之感。
徐燦輕歎一聲,“我竟是被蒙蔽如此之久,一直以為她病著,沒想到人家是養精蓄銳,一鳴驚人呢。”
“徐姐姐竟然絲毫未察覺?”羅知薇很是驚訝,連旁邊的夜晨都忍不住的看向徐燦。徐燦的秉性,夜晨自然是知道一些,連徐燦都沒有察覺,這個許清婉真是深藏不露,倒是能跟她那個好妹妹平分秋色。
想到這裡,夜晨不由的看向夜晚,卻只見夜晚面無表情,眼神微微帶著不耐瞧著場中正起舞的許清婉。那樣的眼神,夜晨瞧著,心裡有些微微的舒坦,瞧,夜晚也不是萬能的,如今遇上一個這般厲害的女子,她也能吃癟,夜晨只覺得心裡的怨氣跟鬱悶散去了些。可是疏散過後,又覺得心裡不安,忽然也有些可憐夜晚,不過才得寵數月,只怕就要被人比了下去。
夜晨凝視著這燈火輝煌的夜晚,香風紗帳,美人美酒,竟有些說不出來的鬱悶難抒。
鼓聲漸弱,樂聲將平,那不斷旋轉的女子慢慢的停下身來。一雙大眼柔妹如波的望向俊偉無雙的帝王,遮面的巾帕忽然滑落下來,露出一張傾城絕色的容顏。
惠妃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個人僵硬如石,呆呆的望著場中的女子。即便是丁昭儀已經提前警示過,但是親眼看到,還是令人心頭震動,差點失聲驚呼出來。丁昭儀的神情不比惠妃少多少,本就帶著病色的容貌,更是蒼白了幾分。
這裡見過先皇后的只有那幾個老人,惠妃跟丁昭儀努力保持鎮定,尤婕妤卻是驚呼出聲,“皇后娘娘……”
一時大殿落針可聞的靜謐。
夏銀月十分滿意的看著這一幕,朝著那女子使個眼色。
只見場中女子盈盈下跪,“嬪妾永寧宮流雲軒許氏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慕元澈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女子,端著酒杯的手一顫,竟將酒水灑出些許,由此可見心緒震動之狀。
夜晚冷眼瞧著這一幕,活生生的看著一個容貌肖似自己的女子,跳著自己最喜歡的百旋舞獻妹於君前,那種滋味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時自己的心情,驚愕?小安子送消息來的時候她已經驚愕過了。憤怒?也許有,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悲戚之感。心裡叫囂著最不滿的是,她絕對不能眼看著此女獲寵,穩固夏銀月的地位。
夜晚此時心裡也有些好笑,此時此刻,自己最害怕的不是慕元澈被人搶走,而是夏銀月的地位越發的穩固,自己報仇無望。
側頭,凝視著慕元澈,只見他薄唇輕啟,“愛妃平身。”
夜晚聽得出,他的聲音裡夾著微微的顫動,她知道,聽得出,慕元澈果然被吸引去了。
“謝皇上隆恩。”許清婉的聲音格外的清脆,面上的笑容如春天裡開的妖妖嬈嬈的桃花,眼如碧波蕩漾,襯著那不盈一握的纖腰,果然是豔壓群芳。
當年酈香雪容貌傾城,天下無雙。許清婉雖不及酈香雪,卻也有五分相似,尤其是盈盈一笑,嘴角淺淺的兩個酒窩,倍加魅惑,簡直如出一轍。
有這五分的相似,瞧著慕元澈的神態,已經盡夠了。
夏銀月面上的笑容越發的柔和,掃向夜晚的眼神夾著濃濃的嘲弄。
夜晚不其然轉動眸子,沒想到正對上夏銀月帶著嘲諷的眼神。
四目相視,火花乍現。
夜晚的神情清醒了一些,已經被拖遠的思緒逐漸的回歸,今天晚上的事情明擺著就是衝著她來的。難道她真的就要示弱與敵?
夜晚恨極了夏銀月,本就不願,此時對上夏銀月鄙夷的眼神,夜晚反而露出一個極其妖嬈的笑容,在唇角緩緩的綻放開來。
夏銀月微微蹙眉,沒想到這個時候夜晚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真是不知所謂。
“嬪妾少時在閨中就曾聽聞孝元皇后甚愛此舞,聽聞當年一舞引得百鳥朝凰,百官驚歎不已。嬪妾對此舞也是心中甚喜,自歎不如孝元皇后風姿,不過是努力習練,以示對先皇后的崇敬之情。”許清婉半垂著眸柔聲說道,嘴角還帶著羞澀的笑容。
慕元澈聽到此言,面上的笑容緩和了些,“孝元皇后確實善舞,百鳥朝凰誇張了些,但是世上再難有其人超越她的舞姿。愛妃此舞跳得不錯,雖不及先皇后,不過倒是用了心的。”
許清婉會說話,字裡行間帶著對酈香雪的恭敬跟仰慕,心裡當然不會真的對酈香雪多崇慕,不過是投慕元澈所好才這樣說。不過說的真是恰到好處,不卑不吭,倒是讓她自己的風華也展現一二。
難怪夏銀月選中她,許清婉的確比杜鵑聰明多了。許清婉的聰慧著眼於大局,杜鵑只是小聰明,兩者相比,高下立分。這樣的場合,夏銀月並沒有棄了杜鵑,可見其心思之深,怕是存了萬一許清婉真的榮寵漸盛,也要用杜鵑壓一壓的。
夜晚心裡這般想著,已然明了一二。
此時夏銀月笑著說道:“難得許娘子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先皇后的敬慕,倒是別有真心。若是皇后姐姐在天有靈,瞧見百旋舞有了傳承之人,也能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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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元澈本來還有些松動的眉眼,聽到這話,輕歎口氣,看著夏銀月說道:“到底是你了解香雪多一些,此言有理。”話音一落,瞧著許清婉的神情便有了些不同,眉眼之間多了幾分親近。
夜晚心裡罵娘,含笑個屁!
慕元澈你丫的混蛋!
夜晚心裡怒極,這些人憑什麽在自己死後還要強加給自己這些所謂的喜好,憑什麽以為她含笑九泉?
怒火漸熾,夜晚心裡再也按壓不住,冷眼看著夏銀月緩緩的說道:“甘夫人這話真是有些不妥當,夫人怎麽就會以為孝元皇后會選擇許娘子做傳人?莫非夜半三更,子夜交會之時,夫人曾下九泉去問過先皇后不曾?”
才有些熱鬧的大殿,忽然又變得鬼一般的安靜。
夏銀月氣的神情慘白,神情中還有些驚懼之意,怒目看著夜晚,“雪美人只怕是醉了,還不扶下去休息?”
慕元澈轉頭看著夜晚,眉眼間也微帶著不悅之情,夜晚太過分了些。
夜晚本就惱怒,此時看著慕元澈的神情,那壓抑不住的怒火全然迸發出來。與他四目相對,竟是毫不相讓!
去他的君臣!
去他的規矩!
“甘夫人好大的做派,皇上都沒說話呢,甘夫人就要趕嬪妾走了嗎?嬪妾知道你早就瞧著我不順眼了,不然的話怎麽會突然冒出來一個許娘子。百旋舞?這也能算百旋舞,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只得其形,不得其髓,不過是一個贗品而已。”夜晚扶著桌子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來,踏著台階往下走了一步,此時醉態突顯,竟然立於慕元澈跟前,兩人隔著一座膳桌對視,“皇上也要趕嬪妾走嗎?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這裡很礙眼?打擾你跟美人相親相愛呢?”
慕元澈氣得臉都青了,這般的放浪形骸成何體統,看著嚴喜說道:“送雪美人回去。”
嚴喜心裡叫一聲祖宗,忙上前來就欲攙扶夜晚,誰知道夜晚醉後竟是力大無比,一把將他推倒在地,嚴喜朝著雲汐看了一眼,雲汐忙跑過來,臉上全是汗,臉也嚇白了,她的小主啊,怎麽這麽沉不住氣,不就是一個女人嘛,這下完了,皇上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