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喜當下不敢怠慢,拿著小銀刀就開始切肉,以表示我這樣說不是所說的,是真的要做的。免得被二姑娘這小心眼記恨,說到就得做到啊。
慕元澈眼角帶著笑掃了一眼嚴喜,心中很是愉悅,這奴才還能頂用。眼睛掠過夜晚的俏臉,然後看著夏銀月說道:“諸位愛妃有心了,那就開始吧。”
既然是獻藝,自然是從高位分的嬪妃開始。甘夫人位份最高,揮筆寫了一副字,上聯,皇恩播福澤,九州四海千家樂。下聯,國策賜詳樂,百業興隆萬裡春。橫批,皇恩浩蕩。
對子是好對子,極力拍皇帝的馬屁,夏銀月果然是個中高手,這樣的對子不要說慕元澈,哪個男人看了不歡喜。幾年不見,夏銀月的字也比以前寫得更好了一些,橫細豎粗,棱角分明,結構嚴謹,整齊均勻,雖然少了些肆意灑脫之感卻給人一種自律嚴謹之感。
夏銀月是聰明的,也是謹慎的,如今她身居高位,自然不能隨意的起舞,獻歌,這些事情位份低的嬪妃做來是彰顯才情,位份高做得來卻有些顯得輕浮,而寫字,寫得一筆好字,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獻藝。
“愛妃的字越發的有進益了,這對子也是極好的。”慕元澈顯然心情極好,對著夏銀月面刀柔色,在眾人面前給足了顏面。
“多謝皇上盛讚,臣妾這字曾得先皇后教導,****習字不敢懈怠,只是臣妾愚鈍,這字及不上先皇后十中一二,實是慚愧。”夏銀月淺笑言道。
聽到夏銀月提及酈香雪,慕元澈的神情便有些變化,目光飄飄渺渺的,眉宇間似是籠了一層輕紗。夜晚看著心裡便有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夏銀月這種場合怎麽會故意提及前世的自己。難道是想要借自己的名頭爭寵?其實自進了后宮以來,夜晚便有一種感覺,好像夏銀月跟慕元澈之間有些事情不太對勁,慕元澈不是喜歡夏銀月的嗎?夏銀月不是已經得了慕元澈的心,可是踏入后宮一路走來,夏銀月是得寵,只是從彤史上便能看出侍寢最多的就是她。可是……夏銀月對著慕元澈的時候似乎一直很謹慎,很小心,跟自己以前在宮中時微微有些不同。
以前夏銀月對著慕元澈很會撒嬌,溫柔小意,夏銀月知道自己容貌絕對比不上酈香雪,才情更是相差甚遠。於是夏銀月走的便是小家碧玉的路子,曲承聖意,柔順嬌怯,言行舉止間很是有一番江南水鄉女子的柔妹。
只是如今瞧著夏銀月沒有了以前她自己的長處,倒是處處模仿前世的自己,端莊持度,溫善大方……夜晚心裡便有一種極其惡心的感覺。
夜晚知道慕元澈對酈香雪有愧疚,她自己也是利用這一點才能順利進宮。畢竟十載夫妻,也不是說忘就能忘記的,只是瞧著夏銀月的神態,夜晚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慕元澈喜歡夏銀月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瞧著兩人現如今的相處模式,夜晚有些不能適應,這跟前世完全是不一樣的。因為夜晚進宮後,這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第一次見到慕元澈跟夏銀月的相處情形,前世的種種還在眼前,這一世乍然不同,夜晚心中自然覺出異樣。
這種感覺上的不同,讓夜晚無端的興奮起來,是的,戀人,愛人,心靈相屬的人是不應該這樣相處的。
夜晚心頭轉過無數的念頭,雖然還搞不清楚慕元澈跟夏銀月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卻讓夜晚心頭有了一線曙光。
“先皇后的字自然是極好的,寫字也需要天分,你這般****不綴,也是不錯的。”慕元澈緩緩說道,說到這裡眼睛卻看向了夜晚,夜晚的字才是得了雪娃娃的精髓,只可惜這丫頭性子古怪,必不肯在眾人前顯露,索性自己也不提。比較起來,夏銀月的字還不如夜晚的字更好一些,這東西果然需要天分。
夏銀月哪裡知道慕元澈心裡的這些思緒,微微俯身行禮這才退下。坐穩後,才看著惠妃說道:“不知道惠妃姐姐準備了什麽,也好讓妹妹開開眼界。”
夜晚只是聽著也不抬頭,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布菜工,將慕元澈不愛吃的菜統統放進他的碗裡。
這邊惠妃已經讓人取了笛子來,悠揚的笛聲在大殿裡緩緩響起。
惠妃善笛,夜晚聽著這笛聲,技巧純熟,曲調婉轉,只是可惜再也沒有當年在潛邸時靈動。歲月磨人,惠妃當然不再是當初剛進王府的小女子了。
夜晚心頭略帶蕭索,垂頭不語,默默的給慕元澈夾菜。
慕元澈實在是忍無可忍,瞧著那碟子裡一堆自己不喜歡的菜色,俯下身子,在夜晚耳邊說道:“你是故意的?”
夜晚此時心情有些不好,一個沒控制住,脫口便道:“當然!”
嚴喜努力當做沒聽見,努力想要做個人形柱子,都不想去看尊貴的皇帝陛下此時那精彩的神情多麽的威武。二姑涼啊,咱能不能不要這實誠,實話也會害死人啊……
慕元澈瞧著夜晚這張臉色,壓下心頭的火氣,“方才不是還歡歡喜喜的,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
夜晚也覺得自己這樣任性實在是不好,因為前世的事情湧上心頭,一時間竟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思,抬眼看著慕元澈說道:“我給你夾菜你都不吃,我自然生氣。”
“我不愛吃這些,換些我愛吃的。”慕元澈嘴角抽了抽,今天抽的哪門子風,真是頭疼死了。
“不換!”夜晚皺眉道。
“……”慕元澈無語,底氣還挺足。哪有當嬪妃這樣任性無賴的,這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給他擺臉色。
夜晚說出話來自己也有些後悔了,真是太莽撞了,可是她的骨子裡,她的血液裡叫囂著,她的衝動已經主導了理智,若是可以她真想把那一碗三鮮湯扣在慕元澈的臉上。
她不敢,所以只能這樣別扭的使性子。虧得她還知道聲音壓低,沒被別人聽去。
夜晚的心裡就好像有兩個人在拔河,一個是理智,一個是瘋狂,一個說賢惠淑德有什麽用,你還不是死了。一個說要想在后宮站得穩,報大仇,就不能太任性,吵嚷的夜晚心緒越發的不寧。
是啊,上輩子委曲求全,賢良淑德有個屁用!
結果還是壞的情緒主導了上風,夜晚縱然有理智也晚了,話都出口了。
慕元澈努力的壓下心頭的火氣,嚴喜忙捧上一盞涼茶給皇帝消火,後背上出了一層的冷汗。縱然知道二姑涼威武勇猛,可是……二姑涼啊,別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兒啊。
嚴喜正腹誹擔憂呢,就看著尊貴的皇帝陛下正慢慢的吞咽那些不喜歡的菜,於是……然後沒於是了,嚴喜公公再一次見證了二姑涼的威武,默默退到一邊當人形柱子去了。
真是二姑涼不急急死太監……他替人家擔心個屁啊。
嚴喜不由內牛滿面……
夜晚此時此刻沒有辦法形容她的心情,慕元澈居然讓步了……
夜晚知道任性也得有個節製,不敢再亂發脾氣,垂眸斂坐,惠妃一曲終了,博得滿堂喝彩。夜晚輕輕的松了口氣,手心裡全是汗珠。
丁昭儀身體不適,便告了罪,自然不會獻藝。慕元澈也並未苛責,只是囑咐她好生將養。這時尤婕妤站起身來,笑著說道:“諸位姐姐明玉在前,嬪妾不敢獻醜,皇上還是饒了嬪妾吧。”
尤婕妤這話引得眾人輕笑不已,慕元澈無奈的說道:“每回你都偷懶,再沒見過比你更會躲懶的了。”
“嬪妾是不想出醜,若是嬪妾也有拿得出手的技藝自然是會拿出來的,為了彌補的嬪妾的過失,嬪妾便鬥膽舉薦阮婉儀獻藝,聽說阮婉儀琴彈得極好,倒真是能一飽耳福了。”
夏銀月的眼神在尤婕妤跟阮明玉的身上慢慢掃過,隨即堆起一個微笑接口說道:“阮婉儀善琴,有琴無舞實在可惜,杜貴人跳的一身好舞,不如隨琴起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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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也有些奇怪,沒想到尤婕妤居然會舉薦阮婉儀,夏銀月反映也快,立刻推出了投靠與她的杜鵑與阮明玉爭寵。看來今晚,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熱鬧的多啊。
阮明玉才有些喜色,立時被甘夫人的一句話給打了回去,到底是大家出身,毫無失態,盈盈走出身來,一身月白滾碧色牙邊的長裙倒是讓她多了幾分出塵之姿。
“杜妹妹舞姿出眾,京都聞名,能得杜妹妹舞姿相伴,嬪妾甚幸。”
杜鵑已去了後殿換舞服,聽到阮明玉這話面帶得意之色,夜晚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看來夏銀月安排的不止一個人,真是謹慎無比。尤婕妤想要犧牲自己引薦阮明玉,沒想到倒是被夏銀月得了便宜,有阮明玉的琴音相配,杜鵑本就善舞,更是添了風情助力。
不過究竟是琴音高一籌,還是舞姿惹人眼,就各憑本事吧。
杜鵑換了一襲紅色廣袖蝶裙舞衣,腰被束的不盈一握,堪比柳枝風拂的妖嬈之姿。單論著裝,阮明月的白對上杜鵑的紅,白,清雅飄逸,紅,熾熱鮮豔,自然是紅色更引人注目一些。
早有宮人抬上琴來,阮明玉跪坐琴前,伸手試了一下音,這才開口說道:“昔年嬪妾曾得一失傳久矣的琴譜,多方尋找高人修補,才將琴譜完善。雖比不上原琴譜的高雅之音,所幸還能聽得入耳,嬪妾獻醜。”
阮明玉伸手輕撫了幾個音調,夜晚卻是心頭一愣,竟是失傳已久的‘綰心’。
夜晚抬頭看向夏銀月,果然見夏銀月皺起了沒有,顯然是沒有預料到。夜晚的眼神轉到了杜鵑的身上,不出所料的杜鵑的身子也有些微僵,綜合兩人的表現,夜晚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