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廈言情小說
夜晚斜躺在軟榻上,睡得正香甜,牆角兩尺寬的大銅盆裡放著一座冰山,給這室內添了些許的涼意。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軟榻上,身上水藍的曳地撒花織錦長裙從榻上傾瀉下來,如水一般披在地上。一雙小巧玲瓏的玉腳從裙擺下半隱半露的伸出半個,那肌膚雪白雪白的就好像冬天雪山上的第一捧雪。
慕元澈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美人午睡圖,腳步不由的便是一頓,斜倚著內室門框竟有些怔怔的發呆。跟在慕元澈背後的雲汐此時也住了腳,悄悄退到門外靜立在外也不說話,任由皇帝這樣的凝神發呆。
雲汐是大大地松了口氣,皇上出了明光殿,第一個來的地方是芙蓉軒,從這一點她們小主並沒有失寵,不要說雲汐,整個芙蓉軒上下也是極其開心的。
冰山消融,漸漸地沒了涼氣,夜晚便有些躺不住了,迷迷蒙蒙的喊道:“雲汐,打扇。”
雲汐拿了扇子正欲進來,慕元澈伸手將她手裡的象牙絲編的團扇拿了過去,低聲問道:“怎麽不多放一盆冰,這樣熱的天。”
雲汐聞言低聲說道:“回皇上的話,宮中等級份例擺著,小主只是從六品的美人,每日也只得三盆冰,屋內用的已是今日的第三盆了。”
慕元澈一愣,皺眉道:“晌午就用完了,那下午跟晚上如何過?”
“小主畏熱,實在是沒有辦法。下午跟晚上便是幾個丫頭輪流打扇,小主是個守規矩的,不會故意為難人多要冰盆。以前皇上時常過來,內廷府那邊一日總會多送兩盆來,如今皇上這麽多日子沒來……”
宮裡就是這樣,拜高踩低是慣例。只是慕元澈的臉色格外的難看,看著雲汐說道:“你去找嚴喜,告訴他芙蓉軒的冰例每日從明光殿挪三盆的份例過來。”
雲汐先是一愣,進而便是驚喜。若是慕元澈直接讓內廷府多給芙蓉軒送三盆冰,別人定會咬扯攀比易生事端。可是從明光殿挪過來就不一樣了,皇上願意將自己的東西給小主,那是皇上的恩寵,別人只能妒忌去不能說出別的來。
“是,奴婢替小主謝過皇上的恩典。”雲汐彎腰行禮,然後親自去找嚴喜去了。
慕元澈抬腳輕輕走了進去,坐在軟榻後面的鼓腿錦凳上,搖著扇子輕輕的給夜晚扇涼。風搖過去,夜晚的裙擺便會被吹得漣漪不斷,不停地飛舞,煞是好看。
夜晚背對著慕元澈,自然不知道打扇的已經換了人,自顧自的在榻上睡得正香,只是覺得今兒個打扇的可比昨兒個有力氣多了。
夜晚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沒有那麽熱了,坐起身來伸伸懶腰,瞧著正走進來的陌研說道:“這一覺睡得長了些,只覺得骨頭都懶懶的。”說著眼角掃過牆角,不由得面帶驚訝,說道:“怎麽今兒個的冰融的這樣慢。”
陌研抿嘴一笑,“哪裡是冰融的慢,是皇上午間來看小主,看著小主的冰例用完了,可天還早,擔心小主下午跟晚上不好過,特意吩咐將明光殿的冰例每日勻出三盆來送到小主這裡呢。可見皇上心裡是真的有小主,要不是朝臣有急事將皇上請走了,皇上怕是要等到小主醒來呢。”
夜晚聽著這話心說不感動是假的,說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暖也是假的。難得他能用這樣的法子不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心頭真是百轉千回,說不清道不明此時自己的心境。
陌研看著夜晚的神情微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說道:“小主還在生皇上的氣?容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對小主真的是很寬容了。且不說小主品級不到就能得見家人,讓后宮多少人羨慕不已,便就是這冰盆的事情也已經是極大的恩寵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主可千萬別由著性子來,萬一真的惹惱了皇上,到時候可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夜晚自然明白陌研的意思,抬起頭看著她笑道:“我省得,眼看著快到晚宴的時光了,伺候我更衣梳頭吧。”
陌研聽著夜晚這樣說,這才松了口氣,盲把玉墨叫進來,兩人開始忙碌起來。
“小主今兒晚上您要穿哪件衣衫?陸尚宮那邊送來幾套新的,請小主過目。”陌研就把幾件衣服放在托盤中,端了過來,請夜晚過目。
因著孝元皇后的忌日,宮中不許有歌舞,因此陸溪風雖然挑好了三十六名舞姬,但是一直沒有送到芙蓉軒來,倒是做了幾件衣衫派人送了過來。
夜晚打量著托盤中的衣服,眸光不由的一閃,陸溪風果然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心思巧慧端的是無人能比。上回自己讓她做了一件七彩雲紗的羅裙,她便看出了自己是個不喜歡與旁人穿一樣衣服的人,因此這回送來的衣衫規製上不會越過了美人的品級,但是不管是繡工上還是衣裳的花樣都是撿著別人沒怎麽穿過的樣子送了來。
夜晚的眼睛就落在了一件寶石藍的曳地水袖束腰緙絲長裙上,這裙子猛一看沒什麽特別之處,但是這衣料是鮫綃做成,輕薄柔軟,風一吹便隨風起舞煞是好看。
“就這件了。”夜晚心情很好,今天晚上夜晚知道勢必會有一場異常精彩的爭寵大會,但是她不想輸給任何人。如果在這宮中一定要有一個孩子才能站得住腳,那麽她願意摒棄心中的不甘跟厭棄,主動的靠近慕元澈。
經過這些日子,宮裡的人處處拿著自己不曾侍寢譏諷於她,那麽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在等真的要變成一個笑話了。
夜晚對著正給自己梳頭的玉墨說道:“梳個十字髻。”
“是。”玉墨笑著應道,十字髻看著是挺簡單的,但是這種發髻卻格外能令女人增添嫵妹。
玉墨手巧,很快的就給夜晚梳好了,夜晚對著鏡子拿出胭脂用銀杓挑出一點放在手心,加水化開,自己輕輕的敷在臉上。石黛輕掃秀眉,呈遠山狀,給原本嫵妹的臉龐添了絲絲的堅毅之氣。眉心點了桃花鈿,眉目婉轉間,越見芳華。
眾人看著夜晚,只覺得這麽一打扮起來,她們小主倒真是有些說不出來的飄渺之氣。
雲汐歎道:“小主真是心靈手巧,只是這樣隨意的動了兩下,就跟平日大不相同,令人耳目一新。”
夜晚並不覺得這是什麽本事,隨意的笑了笑說道:“你們若喜歡,回頭便教給你們。”
眾人皆是一笑,夜晚打扮好了,小安子也回來了,一臉汗珠,俯身先給夜晚行禮,這才說道:“小主,奴才在永寧宮外守了一天,這才看到了那位抱恙在身的許小主,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位許小主可真有點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如何與眾不同?”夜晚頗有些好奇,“不是說抱恙在身嗎?今兒個出來走動了?”
小安子上前一步,在夜晚的耳邊低聲細語一句,然後又退了開去,只見夜晚的神情頓時大變。、
雲汐幾個一看這架勢也不會說話,回頭看了一眼小安子,不知道他對小主說了什麽,只會看著小安子的神情有也有些古怪,雲汐幾個越發的摸不到頭腦了。
良久夜晚才冷笑一聲,“好一個甘夫人,好一個聲東擊西之計,差點就被她蒙騙了!”
“小主,究竟出了什麽事情?”雲汐不安的問道。
夜晚猛地站起身來,看著雲汐說道:“今晚上雲汐跟著我去,玉墨幫我去做件事情,陌研看守門戶,小安子你也別閑著給我盯緊了許清婉,難怪進宮這麽久一直不露面,抱恙在身?可真是極好的借口。”
夜晚低聲吩咐了玉墨幾句話,玉墨點點頭轉身就走了。小安子也退了出去,雲汐上前扶著夜晚,“小主,咱們該走了,不好這樣耽擱著,眼看著時辰就到了。”
夜晚點點頭,“走吧,今兒晚上好戲連台,就看花落誰家。”
主仆二人出了柔福宮,此時天色漸黑,寬闊的宮道上早已經點燃了各色燈籠,給這沉悶的黑夜染上了綺麗的光芒。拐彎時,沒想到又遇上了丁昭儀跟海樂悠,於是三人便相伴而走。
“沒想到跟昭儀姐姐真是有緣,這是咱們在這裡遇見第三回了吧?”夜晚輕聲笑道。
“是啊,本宮也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雪妹妹,你身子如今可是大好了?”
“多謝姐姐關懷,已經大好了。我有一事想要跟姐姐說說,不知道姐姐可願意聽我一言?”夜晚上前走了兩步,靠近丁昭儀低聲說道。
夜晚笑了笑,也不推辭,一抬腳走了上去。轎夫重新抬起轎攆繼續往前走,夜晚在轎中對著丁昭儀低聲說了一段話,只見丁昭儀的神情也是微變,“此言當真?”
夜晚點點頭,“這是我身邊的小安子親眼所見,小安子以前是在長秋宮伺候的,就憑這點丁昭儀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居然就是給甘夫人做到了。”夜晚凝眉,夏銀月果然是有些本事的,這樣的時候還能找到這樣一個人,可見她必定已經是準備多時,從一開始修女進宮,夜晚仔細回想,怎麽也想不起來有許清婉這樣一個人,可見一開始的時候就是低調得很,不願意被旁人發現這個秘密。
“如果真是這樣,她只怕就能得償所願了。”丁昭儀眉眼之間帶著疲憊之色,身子軟軟的靠在軟枕上,看著滿天繁星的夜色,輕歎一聲,“如果能製止就好了。”
“製止是不可能的。”夜晚輕歎一聲,“甘夫人有備而來,準備充足,而咱們卻是才得到消息,即便是想要謀對策,時間上也有些限制,怕是趕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