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燦距離夜晚最近,此時忙奔到夜晚身邊,柔聲問道:“夜妹妹你沒事吧?可傷到哪裡了?”
夜晚搖搖頭,“並無大事,只是膝蓋有些疼痛。”
羅知薇這個時候也跑過來了,蹲在夜晨的身邊,看著這姐妹二人狼狽的樣子,伸手將夜晨攙扶起來,誰知道夜晨痛呼一聲竟是無法站立,輕輕掀起裙角一看,竟是都腫了,羅知薇也有些怕了,著急的說道:“這可怎麽辦?眼看著選秀就要開始了,這……”
是啊,眼看這就要上殿參選,結果萬人矚目的夜晚連同她的嫡姐都受了傷,連站都站不住,怎麽上殿?
夜晨死死的盯著夜晚,眼眶裡含著淚珠,緊咬著唇一句話卻也說不出來。她準備了這麽久,費盡了多少心思,結果……結果卻是這樣,她怎麽不恨?怎麽不怨?
夜晚感受到夜晨冰冷怨恨的目光,捂著疼痛不已的膝蓋,眼神就看向了將自己撞倒的那名秀女,那名秀女早就嚇得胡言亂語起來,居然有些深思不清的模樣。領事的姑姑一看不成體統,便令人將她架下去,這才看夜晚跟夜晨說道:“兩位姑娘,可還能行走?如果不能行走,也不好耽擱旁人,眼見得就要到時辰了,誤了點這個責任誰也當不起。”
要是換做旁人,這領事姑姑早就令人將人架到一邊,帶著其他人走了。但是,令人頭痛的受傷的偏是夜晚,這倒霉的。要說夜晚真倒霉,接二連三的受傷。
夜晚其實能走,但是能走又怎麽樣?她的衣服也被磕出了洞,發髻也散亂了,疼痛引得冷汗連連,臉上的脂粉也糊了。這般模樣如何面君?如何謀取那本就是渺茫的一線機會?
夜晚強忍著悲傷,強忍著酸楚,強忍著想要對著賊老天怒吼的悲憤,她的路怎麽就走這樣的艱難,為什麽這些亂七八糟的意外總是伴隨著自己。她已經很小心的保護自己,很小心的為自己謀算,很小心的……很小心的……可是,為什麽結果總是這樣的殘酷?難道老天爺真的不讓她復仇嗎?真的就這樣處處阻撓她嗎?
想到這裡悲從心來,垂著頭,淚珠一顆一顆的滴落下來。
重生後,她幾乎不哭,哭是弱者的表現,她告訴自己要堅強,一定要堅強。
可是,面對這麽多的意外跟災難,她要怎麽堅強?如何堅強的下去?
晶瑩剔透的淚珠,滴在青石板上,慢慢的氤氳成一片。夜晚就那麽癱坐在那裡,無助,悲涼,無人能體會她的絕望。明明只要過了這一道坎,她就能手刃仇人,可是如今被硬生生的阻止在外,就這樣一線之隔。
周圍有嘈雜的聲音不斷的傳來,大家都在催著領事姑姑趕緊的走,不能因為一個人耽誤了大家的事情,這個時候沒有人去關注夜晚跟夜晨的心情,她們只會開心少了兩個勁敵。
周圍亂成一團,夜晨無力的靠在徐燦的身上,羅知薇扯著夜晚的袖子,在安慰著什麽,但是這些聲音都無法讓夜晚聽到耳朵裡去,聽到心裡去,膝蓋上流出的血跡已經染透了碧藍的衣裳,看著觸目驚心,火辣的疼痛纏繞著她的心扉,勒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周圍令人煩躁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去,夜晚淚眼朦朧,看著一雙明黃色的靴子出現在自己的視線內,彩色絲線繡出的龍紋蒼勁有力。對面的人似乎蹲了下來,大片的明黃色映入眼簾,讓夜晚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如此的刺目,如此的絢爛,這樣的顏色只有皇帝才能擁有。
夜晚的腦海中突然就撞進了慕元澈三個字,猛地抬起頭來,就對上了他正緊緊蹙起的眉,還有那雙漆黑漆黑的眸子。夜晚想也沒來得及想,自己的雙臂像是一下子有了自己的主張,一下子抱住了慕元澈的脖頸,所有的委屈像是有了傾瀉的地方,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慕元澈身子一僵,下意識的要將人推開,從沒有人會這樣抱著他哭,哭的這樣的撕心裂肺,毀天滅地。
嚴喜看著這一幕那聲皇上駕到,硬生生的被憋回去了。本來下朝之後就直接往瑞錦殿去,誰知道半路上便遠遠地看到這邊亂成一團,皇帝陛下難得有心情過來看看出了什麽事情,結果便看到了一身狼狽的夜二姑娘。
嚴喜仰頭望望天,二姑娘真是多災多難啊,這才出了水池了養好了病,結果今兒個又弄成這樣,他還看到了那裙子上的血,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二姑娘一定是又被人算計了去,這回都流血了,鬧心啊。二姑娘,好歹也是被人算計過的,你怎麽就不長點心呢,你這樣的進了宮,嚴喜都懷疑明年的今日能不能再見到她。
慕元澈本來不過是想看看出了什麽事情,這麽多女人嘰嘰喳喳的亂成一團,著實不成體統。今天朝政順暢,他心情本來挺好,才肯挪了尊步過來,結果……
慕元澈沒想到夜晚居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樣抱著他的脖頸,哭的這樣的天崩地裂的。要不是要他瞧著夜晚身上的衣服微微出了神,絕對不會讓夜晚得逞的,結果一晃神兒,居然就成了這樣尷尬的樣子。
慕元澈渾身僵硬如鐵,便是他有著后宮佳麗三千,卻也沒有那個女人這樣大膽抱著他……他的脖子哭成這樣的。
周圍的人驚恐的望著這一幕,個個膽戰心驚,一動不動,唯有夜晚的哭聲在這小天地裡飄蕩,那樣委屈悲戚的聲音,著實令人有些心酸。想想夜晚的經歷,真是可憐,三天兩頭的無妄之災,今天的事情可是大家都看到的,夜晚真是無辜的。
這怎麽說呢?只能說自認倒霉唄。
慕元澈覺得這樣實在是不成體統,想要推開夜晚,偏偏她抱得死緊,想要開口斥責,卻在一低頭看到她膝蓋上親染出的血跡染透了那藍色的衣衫,心口處有個地方一下子軟了下來。
“不過是摔了一跤,至於哭成這樣?”出口的話帶著濃濃的無奈,慕元澈覺得遇上夜晚他就沒有省心過,她一倒霉,自己就跟著倒霉,這叫什麽事兒。
眾人本來存著看熱鬧的心,畢竟夜晚這樣可算是當眾失儀,而且那失儀的對象還是九五之尊,便是甘夫人只怕也不敢在眾人面前這樣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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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夫人等人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就剛好聽到慕元澈說出口的那一句無奈至極的話,臉色頓變。夏銀月怎麽也想不到夜晚居然這樣大膽,而……皇上居然這樣縱容……
夏銀月身邊一起來的正是慧妃,她們兩人本就是今天主持選秀的,沒想到出了這樣的意外。
慧妃的眼神在夜晚的衣服上轉了轉,唇角抿得緊緊的,又是跟孝元皇后雷同的服飾。
夏銀月強忍著心裡的怒火,上前一步,看著慕元澈說道:“皇上,夜姑娘受了傷不如先讓她下去休息,讓太醫過來診治,這裡人來人往畢竟不妥當。臣妾瞧著還有位姑娘也受了些傷,便一同看看吧。您國事繁忙,這裡不如交給臣妾?”
夜晚的理智隨著夏銀月的聲音慢慢的歸位,窩在慕元澈的頸邊只留啜泣聲,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樣激動,激動地抱住了慕元澈的脖子。幸好,幸好慕元澈沒有一腳把自己蹬開,不然可真是無顏苟活於世了。
她……好像每次見到慕元澈總會做一些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事情,尤其是她的情緒波動太大時,見到他,瞧著他,總會不由自主的像上一世去依賴他。這個時候他總會忘記了自己是夜晚,不是酈香雪,忘記了這個男人是不能依靠的良人。
夜晚一想到這裡,越發的委屈了,淚珠一顆顆的滾落下來,順著慕元澈領口之外麥色的肌膚滑落下去,幾番災難過後越發瘦弱的身子,蜷縮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
慕元澈感受到脖頸間的溫潤濕意,剛抬起推開夜晚的手頹然滑落下去,眼神複雜的瞧著在自己懷裡發抖的女子,那麽小的一團,彷彿自己一用力氣,就能截斷她的呼吸。
慕元澈歎息一聲,輕拍著夜晚的脊背,“別哭了,別人以為發洪水了,你要淚淹朕的皇宮不成?”
四周一片寂靜,複雜多樣的眼神在夜晚的身上滑過。
皇上居然這樣柔聲輕哄夜晚這樣一個樣樣不出色的女子,她們怎麽甘心?
夜晚,哪裡好,值得皇上這樣對待。
“疼。”夜晚抽泣的說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膝蓋,然後一個多余的字也沒說,依舊不放手的圈著慕元澈的脖頸,無聲的哽咽著。
慕元澈聽著夜晚的話,又見她不敢哭出聲無聲地抽噎,越發的令人心疼。慕元澈便有些氣急,“明明自己是個愛倒霉的,走路也不看著些,這會兒知道疼了。不摔幾次你不長記性,朕真不曉得你怎麽活到這般大的。”
夜晚本來都已經不哭了,一聽這話又哭了起來,想要說什麽卻又撇撇嘴沒說,卻在埋頭藏在他脖子的時候,張口咬了他一口。
慕元澈一疼,臉色越難看了,這女人居然敢咬他!一時口不擇言,怒道:“你個沒出息的,別人欺負了你,你便欺負回去,拿我撒什麽氣……”
全場皆楞,震撼無聲。
夏銀月身形微晃,差點站不住腳,她身邊的碧柔忙一把扶住她,臉色也格外的難看,皇上這話也太令人尋味了,什麽叫做欺負回去?如何欺負回去?而且居然沒有自稱朕……
瞧著夜晚闖了禍縮頭烏龜一般藏在他懷裡,真是又氣又笑又疼,只是個窩裡橫的,對著別人什麽也不敢做,對著他倒是下的了嘴,還真疼。轉過頭吩咐嚴喜,“傳韓普林到明光殿。”說著就將夜晚抱了起來,大步離開。
夏銀月一見就欲阻攔,卻見慕元澈又停了下來,頭也不回的說道:“選秀的事情就交給兩位愛妃了,朕相信兩位愛妃一定能辦好這差事。”說到這裡一頓,不等甘夫人跟慧妃應答,又接著說道:“善後事宜也交給你們,傷了的讓太醫來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