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慕元澈真是氣笑了,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說他是面目可憎的人。給點顏色真的就開起染坊來,可了不得了。但是,不能否認的慕元澈方才還有點鬱悶煩躁的心,這會兒居然變得平順起來。
“你想進宮?”慕元澈問。
“……”夜晚沉默,她當然想,她要一步步的踩著夏銀月步步登高,她要讓夏銀月為她曾經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她要讓慕元澈最重視的這天下終有一日能從他的手中奪過來,讓他眼睜睜的看著,他費盡心機利用酈香雪得到的一切,都會成為水月鏡花。
她恨,她的恨席卷天地。
可,唯獨不能說出口。
靜默片刻,夜晚沒有悲傷只是平靜的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一般,淡淡的說道:“不想,但是我想活著,好好地活著。看著我哥哥娶妻生子,看著我哥哥能獨立門庭,再也不用看別人的眼色過日子。”
慕元澈微楞,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看著夜晚說道:“你在夜家過的不好?”
“沒有好與不好,出身注定了命運,僅此而已。”夜晚的眼眶有些發紅,是的,出身注定了命運。如果不是前世出身太好,怎麽會被慕元澈盯上。如果這一世不是出身太差,怎麽會費盡心機保住性命。
命好,或者不好,各有各的悲哀,各有各的不幸。
慕元澈卻有些不悅起來,猛地站起身來,雙目如鷹隼一般犀利,刺骨,幾乎能透過肌膚穿進血液,“出身從不能決定命運的,你若是這樣,便也不是我認識的夜晚了。”
慕元澈扔下這麽一句話居然氣呼呼地走了,夜晚傻傻的看著慕元澈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慕元澈的出身雖然是皇子,的確尊貴。但是卻是皇子中不受寵的,但是他如今也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只是,這個男人跟自己說這句話是個什麽意思?
夜晚頭疼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其實男的人更不易懂,尤其是猜錯了,伴隨而來的往往是殺身之禍。
慕元澈剛出去,緊接著就有兩名宮女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冒著熱氣的湯藥,那濃濃的藥香讓夜晚皺起了眉頭。
“奴婢玉墨見過夜姑娘。”
“奴婢陌研見過夜姑娘。”
兩人異口同聲給夜晚行禮,夜晚便知道這兩人就是之前說話的那另個,忙說道:“快請起,怎好勞煩兩位伺候與我,還請我送回永巷才是。”
禦前宮女都是伺候皇帝的人,這樣的宮女比別宮中的女子都是地位較高的,不要說夜晚這樣的待選秀女,便是各宮的娘娘主子也要高看一眼的。所以夜晚自然是要姿態做足一些,免得令人起疑。
“奴婢是嚴總管特意讓東籬姐姐送來伺候夜姑娘的,姑娘這樣說可是奴婢們做的有什麽不妥當的,您只管說就是,千萬別說回永巷的話,不然受罰的可是奴婢了。”玉墨端著藥笑著走了過來,她素來是機靈的,自然看得出夜晚的不安,因此這才說這樣的話安她的心。更何況回永巷這事兒可不是她們能做主的,皇上不開口,哪個不要命的敢攆人啊。
夜晚苦笑一聲,“是我沒想周全,倒是連累姑娘了。”
“您千萬別這樣說,您是主子咱們是奴才,可不能叫姑娘,叫我的名字便是奴婢的福分了。”玉墨笑眯眯地說著,就將藥碗遞給夜晚,又立刻拿過蜜餞來備著,是個手眼靈活的。
東籬教出來的果然是極好的,東籬……想起這個名字真是恍如隔世啊。
“甘夫人到。”
小太監的通報聲乍然響起,夜晚手中的藥碗不由得晃動了下,玉墨忙伸手捧住,陌研立刻拿過帕子來給夜晚擦手,“姑娘不用怕,甘夫人是合宮裡最和善的主子。”
最和善的?是了,夏銀月最會偽裝了,如何不會給自己樹立賢良的名聲的,只是沒想到禦前的宮女也這般誇讚,可見夏銀月多麽的工於心計。
再見甘夫人,已沒有了上次的劍拔弩張,對上的一臉柔和的微笑,一身淺紫色的曳地長裙宮裝繡著精美的芍藥花瓣,似是隨意地灑落其上,越見奢華。
夜晚掙扎著要起身見禮,夏銀月忙過來扶住夜晚,溫聲細細,“夜姑娘不用多禮,好生躺著就是。”
夜晚淡淡的說道:“多謝甘夫人,倒是臣女失宜了。”
夏銀月細細的瞧著夜晚的神情,果間眉眼間帶著疲乏,面色蒼白,眼睛下方還帶著青紫,握住夜晚的手說道,“都是本宮約束不力,沒想到居然會出現這種事情,平白的讓你受了驚嚇。現在你醒了本宮也就放了心,夜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你且好生養著就是,別的不用去多管。”
夜晚聽著夏銀月的話裡似乎想要說什麽,什麽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什麽別的不用去多管?自己能去管什麽?夜晚心裡存了疑心,嘴上卻說道:“甘夫人統領后宮,臣女自然不會多擔心,想來夫人一定會秉公處置,換我一個公道。”
甘夫人神情微怔,聽著夜晚的意思似是並不知道皇上的處置……想到這裡夏銀月抿嘴一笑,“宮有宮規,你且放心就是了。缺了什麽少了什麽只管開口,若是想吃什麽只管吩咐下去,萬萬先把身子養好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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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甘夫人關心。”夜晚面對著夏銀月心裡總是有種怒火在橫竄,恨不能撕碎她這張假臉,可是她不能,就只能忍著。便是假裝的溫和相對也難以做到,只能這樣淡淡的,已經算是極大的臉面了。
夏銀月看著夜晚對自己這般的冷淡,也不以為意,接著說道:“太醫說的凶險,你當時的情況也是不容樂觀,先前就有舊傷,一整晚本宮也未睡好,如今見你醒來可是歡喜得很。日後你也不可大意,若是再有人傳喚與你,必是拿著腰牌才作數,怎麽能糊裡糊塗的就跟著人走,以後可要精心才是……”
夜晚只管垂頭聽著,一聲也不答,夏銀月也不覺得尷尬,只管笑意銀銀的說著。一旁的玉墨跟陌研垂手侍立在一旁,更是話也不接,但是兩人都有些奇怪,這位夜姑娘看著是個性子好的,怎麽對著甘夫人倒是這樣不冷不淡的?如果是因為落水的事情,倒真是怪不得甘夫人的。
慕元澈並未讓人通報,徐步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夏銀月也在便是一愣,不過很快的回過神來,笑,“愛妃也在?”
夏銀月忙起身行禮,眼神羅在慕元澈身上柔柔的,軟軟的,眉眼間全是淺笑婉約的嫵妹,“臣妾失職讓夜姑娘落水受驚,心裡實在是自責不已,聽聞夜姑娘已然蘇醒,便過來瞧瞧。”
“愛妃有心了,此事也算不得你的過錯。”慕元澈走了過來說道,眼神落在旁邊的小幾上夜晚還未喝完的半碗藥湯,眉頭便是一皺,眼睛便落在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夜晚身上。此時的夜晚好像跟之前對自己說的話夜晚又不一樣了,整張臉上神情都是淡淡的,半垂的眼角還帶著些許的不耐煩。
嚴喜站在門口,猶豫著自己是進去呢還是進去呢。太坑死個爹了,自己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居然還碰上這麽一個場面。新歡那個舊愛……他可不想成為最無辜的炮灰,心裡想著腳就往外撤,還是外面老老實實的呆著吧,忒坑爹了,自己怎就這麽倒霉呢。
夏銀月似乎並未發現尷尬之處,聽到慕元澈的話感激之情溢於言表,頗有些激動,“多謝皇上,話雖這樣說,但是臣妾始終是失察。如今只盼著夜姑娘快快的好起來才是,我這一顆心也算是落地了。”
夜晚聞言心裡嗤笑一聲,實在是見不得夏銀月這般,當下便開口說道:“是我自己不當心落了水池子,甘夫人不用自責。這后宮裡的人多了去了,誰能每時每刻都派人守著個水池子。我聽人說每年這后宮落水的沒有十回也有八回,多我一個也不算什麽。”
屋子裡的空氣一下子便緊張起來,夜晚似是毫無所覺,也沒覺得自己這話讓夏銀月有多難堪,好像是心直口快安慰人結果卻是截然相反的結果。
事情發展的太快,嚴喜一只腳剛抬起來,猛地聽到這話差點一個跟鬥栽倒地上,。哎喲我的娘啊,二姑娘果然威猛。這話能說嗎?不能!可是就是說了,還明晃晃的說了,一點都沒做掩飾,嚴喜小心翼翼的去看慕元澈的臉,果不其然……青了,黑了,紫了……
夏銀月更是沒想到夜晚居然這樣不留情面,便覺得難以下台,眼眶一紅,卻強忍著很是委屈卻又堅強的說道:“夜姑娘真是有一雙好耳朵,這樣的事情本宮都不知道,你卻能知道。”不管宮裡發生多少肮髒的事情,對外永遠有完美無懈可擊的借口加以掩飾。夜晚這樣一下子將這層皮給揭了開來,她要看看皇上怎麽處置,夜晚怎麽自圓其說。
慕元澈的眼神也落在了夜晚的身上,他也想知道,夜晚是如何知道的?
夜晚早就料到夏銀月會這樣為難自己,一點也不著急的說道:“原來甘夫人身為統攝六宮之人,居然連這樣的大事都不知道連一個宮女也不如,畢竟是人命呢。”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神情夾著些驚懼,“我知道這些很簡單,是因為綠玉領著我去錦鯉池,推我下水之前說過這麽一句話,她說每年宮裡掉進水裡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大多不了了之,所以多我一個不算什麽。”
夜晚將這件事情推在了已經死去的綠玉身上,想查也沒有辦法查了。而且夜晚從不曾進過宮,這個借口也是相當的漂亮,即便是有人懷疑也是查無可查了。
夏銀月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站在那裡倒是有些可笑的趕腳,活生生的被人打了臉,卻又無法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