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興二十六年,上京。
春日,萬物復甦。
王城,刑房。
昏暗的燈光在牆角閃爍,略有些斑駁的石牆上倒映出纖細婀娜的身影。
室中置一石牀,四角懸掛鐐銬,此時鐐銬正緊緊扣鎖著一名女子,纖細白嫩的肌膚上滿布鐐銬留下觸目驚心的青紫於痕。
石牀旁,身穿紅衣的女子微彎著腰凝視著石牀上的人,嘴角噙著一抹得意中透著陰狠的笑意,明明笑著,那漂亮的雙眸裡卻沒有絲毫笑意,倒像是毒蛇吐著蛇信展開攻擊的姿態。
「當初接你這個踐種回來,真以為是父親想要認回你這個女兒?你可真是太天真了,如不是為了替三皇子籌錢,你休想踏進傅家大門一步,誰讓你就只有錢呢。」
「你以為這婚約真是為你定下的?不過是家裡哄著你先替我佔著位置罷了。」
說一句話,這美人就拿一張紙沾了水敷在女子的臉上,隱約還能看出幾分清麗脫俗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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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看著她拚命的掙扎,張著嘴巴卻嗬嗬一個字說不出來,她就越高興,越有種詭異的快意!
「你想問我三皇子殿下知不知情?三皇子與我青梅竹馬,這件事情當然是知道的啊,畢竟作為他的未婚妻,這些年你可沒少被人算計吧。換到我身上,他怎麼捨得?」看到女子的呼吸越發的急促,她的笑聲愈發得意。
「如今大局已定,三皇子馬上就要成為儲君,太子妃的位置你一個野種怎麼配坐上去,該到了讓位的時候了。」
「傅家長女重病身亡,三皇子信守承諾不棄婚約依舊從傅家選女作為太子妃,我作為傅家長房嫡女當然是最佳人選。我會帶著你那富可敵國的嫁妝,風風光光的做到太子妃的位置上,一世榮華,無人可比。」
「傅元令,你想不到吧?」
「傅元令,你早就該死了!」
柔嫩白皙的手指撚起最後一張浸滿水的紙敷在傅元令的臉上,那張傾城絕色的臉再也看不到分毫,眼看著她被捆住的四肢用力掙扎求生,眼看著她被氣斃之刑活活悶死,眼看著她咽下最後一口氣。
傅宣禕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推開門走了出去,死了,就好。
心中積累了數年的鬱氣,終於在這一刻散盡。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守在門外的人這才推門而入。
「死了沒有?」
「死的透透的,您放心吧。」
「用一領草席子卷了仍亂葬崗去吧。」
「是。」穿深色衣裳的小太監手腳麻利的把人卷了起來,扛在肩膀上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眼角掃到曲公公輕輕拂拂衣角,慢悠悠的嘆口氣,似是呢喃的開口,「這位倒是可惜了,下輩子投個好胎吧,心善的人這世道是活不下去的。
小太監展通悶頭往外走,不該聽的話他假裝沒聽到。
早些年他曾受過傅姑娘的恩惠,今日不能救她性命,卻特意選了一領嶄新的草席,而他也沒把她扔到亂葬崗去,乘著夜色親自駕著牛車,將她埋到了西山深谷。
青岩寺的元清大和尚有一回喝醉了說這裡是風水寶地,別人只當這位酒肉不忌的大和尚胡說八道,可他沒錢請人看風水,也不敢給恩人大葬立碑,更沒本事救她性命,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大和尚的話是真的,葬在這裡盼著恩人來世能投個好胎。
將最後一捧土灑下,展通磕了三個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西風卷著落葉飄上半空,打個旋兒,又慢慢的落下來,正好鋪在剛堆起來的墳塋之上,似是給它披了一身嶄新的衣裳。
***
與此同時,深夜正在酣睡的九皇子猛地坐起身來,冷汗從額角密密實實的沁出來,滑過稜角分明的臉頰沒入脖頸中。起身,赤著腳走到宮燈前,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撿起銅撥子將燭火撥亮了一些,
心口砰砰直跳,跳的他有些心慌,正要叫人,恰在此時門被輕輕的推開,就看到裴秀疾步走進來,低頭跪地回稟,「殿下,傅家大姑娘急症突然發作,人沒了。」
肖九岐渾身一僵,木然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手中捏著撥燈的銅撥子滑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重重的擊在人的心尖上。
裴秀大氣也不敢喘,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好久才聽到殿下冰冷中帶著肅殺的聲音傳來,「查!」
傅家那些人怎麼敢?
他要她們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