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樅應被葛岸架著送進醫院時,清醒過一會,他伸手用力地掐著葛岸的手臂,嘶啞又含糊地喊,“只是打架!只是打架!”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
葛岸眼睛都被他喊紅了,眼淚差點掉下來,“我知道,應哥,我知道,你放心,警察要是來問,我知道怎麽說……”
“好……”柯樅應又昏了過去。
葛岸去交錢,蘇軟就守在急救室門口,她滿手都是血,邊上柯樅應的兄弟跟她說話,她也不理,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著抖。
她控制不住地發抖。
手裡的導盲杆在地板上,也因為她的抖動而落下細密的響聲。
葛岸交完錢回來,拉著蘇軟的手臂,帶她去洗手間洗手上的血。
跟曹富他們打完架時,柯樅應請兄弟們吃了頓飯,才吃完,他看了眼表,說要去接蘇軟,便騎著自行車去了。
沒一會葛岸就接到電話,說蘇軟不見了。
他們一直在學校門口的飯店吃飯,如果蘇軟來了學校,他們一定第一個看見。
但是沒有。
葛岸第一次看見柯樅應那樣瘋,大馬路上瘋了一樣挨個抓著人問有沒有看見一個穿著二中校服的女孩子,眼睛上蒙著軟布,對方說沒有,他就猛地把人甩開,重新找下一個人問。
他驚惶又暴躁,像極了初中畢業那年,目睹父母吵架離婚,兩個人為了他的撫養權而爭執吵得不可開交。
他在憤怒中離家出走,還把過來勸他的葛岸壓在地上打了個半死。
葛岸根本無法想象,如果剛剛沒有那只煙灰缸,柯樅應會不會真的……把曹富給掐死。
葛岸不知從哪兒找了毛巾,洗完擰乾,遞到蘇軟面前,“脖子上的血沒擦乾淨。”
蘇軟抖著手指接過,沉默地擦著脖子。
有眼淚從她臉上滑落下來,她的表情看起來絕望又無助。
葛岸知道她想問,卻又不敢問。
他從她手裡接過毛巾洗乾淨重新遞過去,“應哥沒事,縫完針就出來了。”
葛岸一直不喜歡她。
她是個瞎子,也就長得好看點。
但是給柯樅應添了很多麻煩。
如果不是她,柯樅應不會被人在後腦杓開了瓢,流那麽多血。
還不知道要縫多少針。
蘇軟沒說話,將身上脖子擦乾淨後,把毛巾遞到他的方向,聲音還帶著抖,“謝謝。”
兩人出去時,警察已經來了,正在找人問話。
葛岸衝蘇軟說,“警察來了,你在洗手間裡別出來,應哥說了,我們都在打架,沒你的事,就算最後警察問你,你也說你什麽都不知道,清楚了嗎?”
蘇軟點點頭。
警察在酒店查了監控,說來也巧,這家酒店監控壞了一個月了,一直沒修,警察什麽都沒查到,只知道是二中的學生和技校那幫人打架。
最後又找到了醫院。
問完話,讓他們協商酒店的賠償事宜後,帶著他們去警局了。
都還不滿十八歲,又是愛打架的年紀,警局針對這種愛打架的不良少年,有一套成型的教導方案。
有青少年心理谘詢師,還有對應的青少年心理測驗,每每遇到打架的,都要做個測驗,再接受心理谘詢師的教育,隨後才能被放出來。
葛岸幾人被帶走,蘇軟從洗手間握著導盲杆一步一步走向急救室門口的方向。
她走到一半,腳下頓了頓,摸索著走到安全通道,一直往上一直往上。
四年前,她也是這樣,不停地爬樓梯,直到走向學校頂層,想當那陣自由的風,想著只要跳下去,所有的痛苦都會消失不見。
可今天,還沒走到頂層,她的腦海裡就一直回蕩著柯樅應的聲音,他一遍又一遍地說。
“我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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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蘇軟蜷縮在樓梯上,扶著欄杆小聲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