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端倪(下)
徐硯笙一下午都在開會,手機自然是靜音狀態。開完會後,秘書就告訴他,夫人正在他辦公室裡等他。徐硯笙小小詫異一下,單雪的父親雖然是公司的董事,她自己卻無心生意方面的事情。在英國唸書的時候專業也是和做生意毫無關係的藝術專業,所以鮮少會到公司裡來。
他當時決定跟她結婚,除了因為利益關係,也是因為這個女人性格比較軟弱少來事,想來不會給他製造太多的麻煩。卻沒想到一找就找個大麻煩。
從日本回來後,徐硯笙就沒和單雪見過面。雖然他也準備找個適當的時機和他談一下,如果彼此可以解除合作關係,和平離婚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結局。兩人本就是為了互相利用而結的婚,又沒孩子,除了財產問題外,都是比較好解決的問題。
之所以之前一直沒有和單雪談,是因為公司層面的事務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和調度。單雪的父親是他公司的第二大股東,當時為了啟動一個項目,排擠掉公司一個倚老賣老,跟他對著干的老臣子,聯合單雪的父親是付出代價最小的選擇,因此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聯姻。
現在要談離婚,麻煩的就是生意上的事情。如果單雪不願意和平分手的話,他父親在公司裡給自己製造一些麻煩,還是會比較頭大的。他最近都在為這些事情做準備,把單雪父親手上的一些權力逐漸架空了,這樣不至於有什麼突發情況讓他措手不及。
徐硯笙做事風格一貫穩准,他知道現在並不是攤牌談離婚的最好時機,就盡力避免兩人見面,沒想到現在單雪主動找上門來了,想避也避不開。
既然避不開,就看看她想談些什麼吧。
辦公室裡,單雪已經坐在沙發上等了他快兩個小時了。她也不煩躁,很有耐心地修著指甲,像是要把十個指甲都磨出一朵花。
「你怎麼來了?」徐硯笙進了辦公室就徑直坐回了椅子上掏出手機,一看七八個未接來電都是楊絮的,越發想趕緊打發單雪走了。
「我不能來嗎?怎麼說我還是名正言順的總經理夫人吧?」單雪收好指甲刀,整理了下衣擺,認真地朝她的丈夫望去。兩人結婚這些日子都沒有過怎麼正面的交流,但女人的直覺讓她就是知道此刻的徐硯笙有些煩躁 。
都能猜出是為什麼煩躁的,單雪看好戲的心思更重了。
「我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我懷孕了。」她話語輕柔,溫溫順順的語氣說出來,卻不能讓人有一點柔和感,反而透著一種刺耳,更不提這話裡的意思了。
徐硯笙調整了下姿勢沒作響,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兩人根本就從來沒同床過,除非精子會跟子彈那樣飛來飛去,不然橫豎這孩子都不會是自己的。可是既然不是自己的,她又怎麼如此大方地來告知自己她懷孕了?就算是沒感情的政治婚姻也不至於出軌得如此堂而皇之吧。
「當然,在你眼裡這也不一定算好消息,因為孩子不是你的。不過如果孩子是楊絮的,你會不會覺得這消息也不見得那麼糟糕呢?」單雪滿意地看著這個名義上的丈夫臉色瞬間變蒼白,雖然仍然沒有多餘的表情,但瞇起的眼睛表示著他陷入極度的震驚和憤怒中。
一種從來沒體驗過的報復的快樂讓單雪都想縱聲大笑了,她毫不客氣地接著說:
「你當時說什麼來著?如果我跟他上過床你就讓我後悔?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麼,不是我的話,你也不可能給他生孩子對吧?」單雪拿起茶几上已經涼掉的茶水喝了幾口,也不管男人是什麼反應,自顧自地說下去:「徐硯笙,我並不想和你翻臉,而且我也沒當夠徐太太,所以不會和你離婚。我不管你和誰在一起,但這孩子我一定會生下來,你願意的話就當我們的孩子那樣養,不願意的話也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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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你都派人這麼盯著我們了,怎麼我還能有機會懷上他的孩子?還是那句話吧,永遠不要以為自己能控制一切。你的楊絮就算是個同性戀也有空虛寂寞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一刻,別把每個人都當你籠子裡的金絲雀,吃什麼說什麼都不會超出你的控制。」
「當然,你要是不信的話等孩子出生可以驗DNA看看我有沒有騙你。好了,我要說的說完了。預祝我們在共同撫養孩子的未來生活中合作愉快。」女人優雅地站了起來,捋了捋裙擺,挎著小包對徐硯笙笑。
那自然不能是什麼真誠的笑容,卻像一把刀直直地戳進了那麼自以為是的男人的五臟六腑。單雪此刻一點都不懷疑這人被自己打擊的有多深多崩潰,這也直接證明了自己的報復計劃有多麼的天衣無縫。
嫉妒是最惡毒的毒蛇,一旦嫉妒之火熊熊燃起,誰都免不了遍體鱗傷也要把怨恨的對象一同拉入地獄。難怪有那麼多人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拖著傷害了自己的人玉石俱焚,兩敗俱傷了。
她非常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更滿意徐硯笙的反應。今天幾乎是她結婚以來,不,是有生以來最驕傲的時刻,她要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那對狗男男,他們的愛情就是一堆垃圾。
說起來,自己的感情對楊絮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堆垃圾?就連幾個小時前,自己還心存最後一絲希望,問他願不願意和自己組建家庭,就像給自己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似的。
撫著還沒有顯孕的肚子,想到那個自己無論如何暗示都不願意碰自己,還嬉皮笑臉半開玩笑地說萬一有孩子了他就要負責了的男人,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感激那個被愛情沖昏頭腦一心想要一個他的孩子,一個人默默地規劃了離婚,和他在一起,一家三口過簡單而幸福的生活的傻女人,還是感謝那個喝了酒說自己反正也不會有孩子,不如功德無量去精子庫捐精的傻男孩。
冷笑了一下,是的,她是得不到他的愛,但那又怎麼樣,她得到了他的孩子,僅僅是這孩子的存在就能膈應死他們,讓他們記得自己對不起她單雪一輩子!
17.心事
徐硯笙已經三四年沒抽煙了,楊絮說討厭抽二手煙,逼著他戒,看他咋咋呼呼地跟自己列舉抽煙的幾十種危害,煩都煩死了,也就戒掉了。他很想抽只煙,找了半天抽屜倒是找到一只精緻的打火機,但翻箱倒櫃都找不到半根煙。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辦公樓也只剩下他這間還亮著燈。這一切都讓他煩躁,找不到煙,外面亮起的街燈,空調打的太冷,以及還在閃爍著提醒他有未讀短信未接來電的手機。
砰一聲地把手機塞入抽屜,好像這樣就不用去想接下來該幹什麼,去哪裡。徐硯笙重重地倒在椅子上閉上了眼。
徐硯笙活了三十多個年頭,執著的東西並不多。可能是因為想要什麼都不是難事,得到了也不覺得多珍貴,值得珍惜,所以很難對什麼東西起了霸佔,不能失去的念頭。
當然,這也是有例外的。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約莫是七八歲的年紀,喜歡過一個小熊娃娃。是的,別的男孩子都喜歡汽車模型,變形金剛的時候,他對那只棕色的小熊一見鍾情,情有獨鍾。
他已經想不起來是誰送給他的了,但那小熊柔軟的觸感,抱在懷裡踏實貼心的安全感卻很讓他記憶深刻。他小時候就不太愛說話了,但對著小熊卻會說上一些,即使也不多,卻比和父母說的要多上許多。
也許是太愛那只小熊了,所以小熊對他而言就不只是一只玩具,而是他的玩伴,他的朋友。也是他極少的表達著自己喜愛之情的東西。除了去上學,只要在家裡,他是無時無刻的抱著那只小熊的。
這是有些奇怪的,一個內向的男孩子,跟個自閉的小姑娘一樣走哪兒都要抱著洋娃娃。他的母親對此即使看不下去,也沒辦法說什麼。直到有一天,表舅家的孩子,比他小一歲的表妹來他家玩,看到自己冷冷淡淡的表哥竟然那麼喜歡一只熊,深深的以為這熊一定有什麼獨到之處,覬覦的不得了。
母親早就對兒子這種小女孩的行徑看不順眼了,看寶貝外甥喜歡,乘著徐硯笙不在,也就順手送給了那熊孩子。
徐硯笙回家發現了自己的寶貝被當做禮物送走了,沒有吵也沒有鬧,只是沒有吃當天的晚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關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了。他沒有再去買一個的想法,自己用心對待的東西只有一個,就算再擁有個和它長的一模一樣的也不是他,這是永遠無法取代的東西。
幾個月後,表妹又來他家玩,把灰頭土臉,肚子被剪得稀巴爛的小熊放到他手上,揚起天真無邪的臉蛋一臉驕傲地對他說:
「哥哥你那個小破熊也沒什麼好玩的嘛,我還以為有什麼稀奇的,把肚子剪開來,也就是和別的娃娃一樣的棉花呀。我不要了還給你!」
年少的徐硯笙什麼都沒說,默默地把小熊抱緊懷裡,用一個盒子把可憐的小熊裝好,放在書櫃最隱秘的角落裡,再堆上好多書遮著讓人再也沒法找到它。對他而言,小熊已經不再是他原來心愛的那一個了,並不是因為它穿腸破肚,而是因為它離開過了自己。
自那以後,徐硯笙話更少了,再也不說自己喜歡什麼,要什麼,他似乎產生了一種堅定的概念,既然自己喜歡的都更容易被搶走,那就不要去執著地喜歡任何一樣東西了,這樣可能能擁有的時間還長一點。就算最終還是逃避不了失去的命運,就算曾經的心愛之物在自己見不到的地方殘破不堪了,至少自己也沒有真的那麼在乎,受到的傷害也不會那麼慘重。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陰冷的冬天,他閉著眼睛,聽到母親輕描淡寫地說「你那個玩具送你表妹了,你一個男孩子以後不要抱著個娃娃像什麼樣子。」又聽到小女孩單純地笑道:「哥哥還給你,我不要了」,旁觀著這一切和他息息相關又無法被他控制的事情,然後告訴自己,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楊絮是個大活人,和小熊娃娃畢竟是不一樣的。他不能把楊絮找個盒子裝起來,然後把這段過往塵封在書架裡,然後告訴自己他已經離開過他了,並且和另外個女人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既然不再是原來那個他,那也沒有什麼好再珍惜的。
作家的話:
明天入v了,會三更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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