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顧長鈞哂笑,搖了搖頭,轉過身便開了門,抬腳要走出去的一刻,人定住了。
他的瞳孔在一瞬間就放到了最大。
這是人類看到喜悅之物時的最自然的本能反應。
他的瞳孔裡,映出對面的一個女子。
“顧將軍,就是這位女士堅持要與你會面,”總統夫人微微一笑,“倘若你也願意的話,我是不妨先避讓一下的。”
顧長鈞已經聽不到總統夫人在說什麼了。直到她走出去,門口的那個女人低聲笑著向她道謝,隨後走進來,關上了門,他還是沒有從最初的震驚中完全地反應過來。
他的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跟隨著她進來的身影,看著她朝自己走來,最後停在他的面前。
“長鈞,我回來了。”
她對他說道,笑盈盈的。彷彿這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
顧長鈞臉上起初的驚喜和錯愕終於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卻不是更大的狂喜。而是不快。
蕭夢鴻看到他的眉峰甚至還皺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說話了,語氣是生硬的,還帶了點質問的意思。
“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
他緊跟著還沒說完,蕭夢鴻忽然就朝他靠了過去,靠的很近。
他停了下來。
她踮起腳尖,在他依然帶著不悅的注視目光裡,輕輕地啄吻了下他的唇。
“我想你,所以回來了。”
她說道,接著湊到他的耳畔輕語:“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求你了……”
她低聲地說出最後的三個字,聲音又軟又糯。說完仰著臉凝視著他,白皙的面龐上慢慢地泛了淺淺的一層紅暈。
三十的女人了,卻依舊漂亮的像晚椿暮雨裡浸潤過的花瓣,別樣的嬌豔。
顧長鈞的呼吸一滯,血管裡的血液突然就毫無徵兆地變得滾燙了起來,密密地炙燙著他的皮膚。
他呼出了一口氣,抬起臂膀將她整個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他的擁抱來的如此的突然。她低呼了一聲,剩餘尾音便消失在了他的吻裡。
他的吻帶著強烈的思念和渴望,毫無半點溫柔可言。
她被他壓在了牆上。片刻後,他突然打橫抱起了她,轉身朝著內裡的那間臥室快步走去。
……
顧長鈞不停地親吻她。就在片刻之前,他還為她的冒險歸來而感到震驚、錯愕和惱怒,甚至壓過了看到她的驚喜,但到了此刻,身下這個女人的柔順、熱情和嬌妹卻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欲望和享受。空氣帶了點冷。他赤赤果果的軀體上的每一個毛孔卻都在盡情地不顧一切地舒張著,它們爭先恐後,不停地往外冒著熱氣。他的全身終於密密地佈滿了潮熱的汗,這汗水沿他律動著的起伏肩背慢慢彙聚,最後順著他的肌理滾落下來,打濕了她泛著紅潮的嬌美面龐。她在他身下發出壓抑著的斷斷續續的聲音,這聲音有時是破碎的呻銀,有時是他的名字。他血脈賁張,更加不可自持。他瘋狂地要著她,膜拜著她,最後他終於靜止了下來。他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從她身上翻下來,伸臂又將她帶到了自己的胸膛上,繼續抱著她,感覺著她將臉龐伏在自己胸膛上時他那顆還沒從高潮餘韻裡恢復過來的心臟的劇烈搏動。
良久,他的睫毛微微動了下,終於睜開了眼睛。
暮色已經濃重。恰好有夕照從窗簾角落裡透進來一塊,不大的房間,便籠在了一片暗金色的暖調裡。
她就這麼安靜地貼在他的胸膛上,長髮如水草般溫柔地散在他的肩上。她沉靜的像一朵綻開在他心口的靜謐蓮花。
和這個女人已經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唯獨到了這一刻,他終於知道,她已經完完全全地屬於自己了。
這個念頭竟然能夠給他帶來如此不可思議的滿足和心安。
是的,他滿足了,無論是從肉體還是精神來說;他也感到心安了,一顆心彷彿終於回到了它該應該在的位置。
他只是個普通的人。並不是神。他也會仿徨,也會焦慮。
這麼多個漫長的日日夜夜裡,他浴血奮戰,出生入死,自然並不僅僅只是為了和她的團聚。但和她的團聚卻是每當他陷入彷徨和焦慮之時,最溫柔,也最有力的撫慰。
小廈言情小說
所有那些曾經付出,以及正在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她穿越了火線,來到了他的身邊。
他更加緊地收緊抱住她的臂膀。
她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默默凝視了對方片刻,再次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
民國三十四年的秋天。
廬山療養院。這個秋日的下午,秋光豔麗。療養院的一間病房裡,方醫生慢慢地拆著圍在顧長鈞眼睛上的紗布。
病房裡站了十幾個人,其中就有受總統委派而來的慰問特使。
人雖然多,房間裡的氣氛卻很凝重,隨著方醫生一層層地解開紗布,氣氛甚至變得緊張。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病牀上的顧長鈞身上,屏住了呼吸。
最後一塊紗布被拿掉了。
“將軍,怎麼樣?”
這方面是權威的方醫生小心地問道。
顧長鈞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看起來依然和從前一樣的明亮。但他沉默著,最後往空中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彷彿要尋找什麼。
蕭夢鴻緊張地注視著他。見狀,立刻接住了他的手。
他彷彿安心了下來,再次閉上眼睛。
方醫生上前,用小手電筒左右各照了下顧長鈞的眼睛,低聲詢問了下他的自感,最後轉身道:“實在抱歉諸位,我已經盡力了。顧將軍的眼睛能否恢復光明,只能看以後的恢復情況了。”
病房裡傳出一陣扼腕歎息,人人臉色都很沉重。
上月,曠日持久的艱難抗戰終於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但就在勝利來臨前的兩個月,在一次空中驅逐的戰鬥中,他的頭部被擊碎的一片飛機部件給擊中,幸而有頭盔保護,當時堅持到了落地,但隨即陷入了昏迷。
他當即被飛機緊急送往重慶進行治療。在醫院裡,他昏迷了三天。最後人終於醒了過來,但卻失去了視力。
兩個月後,日寇投降。顧長鈞被轉移到了當下全國條件最好的廬山療養院進行療養,總統調了從美國回來的這方面的醫療專家為他進行診療。
原本期待今天他能重見光明。總統自己雖然無暇出席,但特意委派了特使前來。
沒想到結果卻是令人失望。
特使歎息,上前道:“顧將軍,你好好休養,某回去後,便將情況如實轉稟給總統。”
顧長鈞閉目,微微笑道:“多謝了。煩請轉達我夫婦二人對總統夫婦關懷的感激。”
特使點頭,臨行前,想了起來道:“顧將軍,航空烈士公墓下月奠基公祭。原本期待將軍你的蒞臨。只是您……”
“別說只是瞎了一雙眼,便是只剩最後一口氣了,我也是要去的。”顧長鈞說道。
特使微微一怔,隨即肅然道:“是!某明白!那麼到時候,某恭候顧將軍和夫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