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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24-08-09 11:3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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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由地看呆了。

李嫮兒卻飛快轉過臉。她眼圈已經紅了。飛快地抹了下眼角。片刻後,待她再次轉回臉朝向她,神情又輕松了起來。

閑嫋春風細腰,她笑得長眉彎俏,嘟了嘟小嘴巴。

“裴家阿兄,我方和你玩笑的。折柳送君。你安心去建功立業吧,不用擔心我會纏著你!”

“都怪我阿耶,叫你白白擔心了這麽多年!”

“我走啦!你保重!”

李嫮兒話音落下,未再有半分停留,垂眸,衝著坐騎輕輕叱了聲“駕”,足跟輕催馬腹,立刻便縱馬,從少年裴蕭元的身旁經過,如一陣風般,衝上官道,朝著長安而去。

就在少年跟她轉頭,怔怔望她背影之時,閹人趙中芳愁眉苦臉地騎馬跟上,唉唉地歎著氣。

“裴小郎君,我家公主昨夜一夜沒睡覺,一直都在等你哪!”

“唉!唉!”

他又歎了兩聲氣,搖著頭,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少年定定看著李嫮兒那長發飛揚的騎影消失,轉了頭,當望向渭河,忽然,他的神情微動,猛然甩脫靴履,迅速除去甲衣和腰間刀劍,一個縱身,躍下了春潮泛濫的渭水。翻疊湧動的綠波裡,他朝著前方的浪頭奮力追趕,終於,叫他追上了那一方還在水面半浮半沉的束發襆巾。他探臂一把抓回,游泳上岸,濕漉漉仰面躺在了岸邊的一片草陂地上,閉目,長久地喘息著。

塞外千裡暮雪,邊關的老霜,凍裂了馬骨。

後來,少年追隨父兄輾轉戰場。在一場場的死戰過後,於衝燃起熊熊篝火的大帳前,一遍又一遍地痛飲著摻了敵血的葡萄美酒。同樣,也是在一場場的死戰過後,少年昔日的浪漫夢想漸漸褪了色。他明白了一件事。在英雄光芒萬丈的背後,血色和死亡,才是永恆的主題。

再後來,在他睡不著的某些深夜的恍然凝想裡,或是在擾著惱人營角聲的隱秘的不可描述的夢裡,出現的,都是她的模樣。她掐他臉,她卷起衣袖褲管讓他看,她手裡的柳條,抽痛了他。還有……那一領曾親密撫親過她發絲的襆巾,更是成了他藏得最深,最為珍愛的一個秘密。

打完了邊關的仗,他卻不曾停下戰馬的蹄步。他和阿兄一道,領著將士,繼續追逐西逃的敵人,在沿途的西域諸國傳播教化。他出了玉門,走過沙洲,走過龜茲,一路往西,日夜不停,直到有一天,大軍打到了一個大湖之前,大雪飛降,戰馬被阻,他方驚覺,這一日,距他北出長安,已是過去了兩三年的時光。

他才十七歲不到,便成為了一個戰功驕人的少年將軍。那一夜,在燒著爐火的雪帳裡,他和結交成為了好友的胡兒承平飲酒暖身。胡兒性情放誕,遊走花叢,和他本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然而,或是內中性情相互吸引,又或許,他其實也羨慕這胡兒的恣睢和自由,結作了兄弟。胡兒飲得半醉,笑嘻嘻地說,他此前聽聞,長安的公主,追求者無數。他再不回去,怕這傳說中的駙馬之位,是要不保。

胡兒醉酒,橫枕他的腿股,安然睡去。他卻無法入眠。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他幼時所結的那一樁親事,從頭至尾,只是皇帝的一句話而已。她已過了及笄之年,約定的婚訊,始終遲遲不曾送到。彷彿平靜的湖面,連半點的漣漪也不曾泛起過。三年來,就連阿娘的家書,每回都是滿篇的叮囑,對此,卻是只字不提。而他,怎能主動去問?

他又回想起她折柳相送的那日,曾對他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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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和他結束了,駙馬都尉,另易他人?

如十四歲的那個少年,他的心再一次地猛烈悸動。只是今夜,為的,是一個叫做李嫮兒的女孩兒。

他想去尋她,見到她的面。這念頭,在邊關的戰事結束之後,便已悄然萌生在了他的心底裡,只是始終猶豫,徘徊,或許,也還有那麽一絲絲的暗暗期待。

他在等待什麽?

什麽都不曾等到。

念頭忽然迅速膨脹,從他的心底衝發而出,再也無法遏製。

次日,他便騎馬掉頭,踏上了回往長安的道路。他日夜兼程,馬不停蹄,越過重重關山,這一日,當他終於回到了闊別數年的那曾是他眼裡的囚籠城,迎接他的,卻是她不在長安的消息。

因了丁白崖的緣故,此前她又遇了葉鍾離。老神仙和她一見如故,更喜她的繪畫天分,破例又收她為徒。皇帝也不約束,許她照她自己心意跟隨葉鍾離出長安,雲遊四方,以長見識。他們去的第一個地方,便是河東。葉鍾離去探望老友裴冀。這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裴蕭元趕往河東。

然而,他又撲了個空。

芳跡已去。

伯父告訴他,葉鍾離喜畫邊塞蒼莽,因而她跟著葉鍾離,已是去了甘涼。

裴蕭元再一次地調轉馬頭。

從深秋走到隆冬,再從隆冬轉入春日。

在兜轉過幾乎半邊的聖朝疆土後,他又回到了他這一趟尋她之路的起始之地。

威遠城外,春日的一片原野裡,亭亭的少女束著一籠石榴紅裙,宛如一朵映日的灼灼芙蕖,姍姍地向他行了過來。

十七歲的裴蕭元,遇到了十五歲的李嫮兒。

他目不轉睛地遠遠凝望,幾乎是癡了。

在他的腦海中,茫茫然間,又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了一幕。那一幕與此情景是如此相象,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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