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冀看著官員呈上的備選宮殿名錄,正聽著他們述說各殿的情況,忽然,外面傳來通報聲,道駙馬來了。
眾人忙暫停,起身相迎。
裴蕭元走了進來,朝座上的裴冀行了一禮,再與禮部眾大臣略略寒暄過後,道:“公主已有定奪,場地改鎮國樓。”
眾人面露訝色。裴冀若有所思。
“另外,關於壁畫,”裴蕭元頓了一下,望向眾人。
“公主說,壁畫不可或缺。她領直院畫師負責此事。”
“她叫我轉告諸位,盡管放心,慶典到來之前,畫一定能夠完成。”
公主將親自在鎮國樓重作天人京洛圖的消息,再次傳開。
畫作在鎮國樓內,沒有了宮牆的阻擋,便意味著往後,尋常的長安百姓,也將能有機會親眼目睹這一幅傳奇的名畫。
它最早出自傳言已乘龍升天作了仙的的葉鍾離之手,驚世絕豔,然而,在留給世人一個驚鴻一瞥般的匆匆背影后,便與它曾見證的立於巔峰的偉大長安一道,消失在了金戈馬蹄的踐踏和滾滾的戰火之中。
而今,二十年後,一波三折,昔日的絕世名畫,最終竟以這樣一個方式歸來,誰又能夠料想?
接連多日,坊間茶舍酒館,無人不在談論此事,無人不盼畫作能成,萬眾翹首期待,此前因了崇天殿起火一事帶來的陰影,更是一掃而空。
崇天殿大火過後的第二天,絮雨將小虎兒交托給賀氏和裴蕭元,自己便來到了鎮國樓,開始閉門作畫。
鎮國樓造式和宮樓相同,壁畫體量幾與原作無二。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她一個人是無法完成全部畫作的。按照她的計劃,她將負責勾線,完成後,由宋伯康王春雷林明遠等人一道共同參與上色。
時間太過倉促,經手的人也多,出來的最終畫作,或將遠不及二十年前阿公的原作,更遑論超越。
但,她必須要去做這一件事。
留給她的時間極是緊迫了。短短七八天內,她必須完成全部的勾線。這是一幅壁畫最核心的骨架,也是最難的地方。從構思布局開始,到細節的落實,每一條隨風而動的衣褶,每一道山川峰石的褶皺,都必須畫到她力所能及的最好。
鎮國樓裡,她以極大的激情作畫,不分日夜,完全地進入了忘我的境界。餓了,便吃幾口婢女送來放在一旁早已冷去的食物,倦了,便在近旁設的一處臨時休息地合眼片刻,從夢中驚醒,爬起來,抓起畫筆繼續再畫。即便是在短暫的夢境裡,她也是化作飛天,翔遊在畫卷之中,徹底和它化為了一體。
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她沒有半點猶豫。
只要有實現的可能,她預想中的這一幅畫,便必須出現在即將到來的慶典裡。
不是為了替她的父親歌功頌德。他功業如何,是否當得起中興君主之名,不在這一幅畫,悠悠千年,後人自有評說。
便如她的阿耶得知崇天殿失火後,說的那句話一樣,天意使然。她想為這個慶典做一件事。
她想要用這一幅曾見證過聖朝巔峰榮耀的畫,去迎接凱旋的將士。讓他們每一個人,在走進開遠門的那一刻,便都能看到長安和以長安為中心輻射出去的每一寸聖朝的土地,壯麗如斯,永受天神之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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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和這一次,以及從前再也回不來的每一個人的血,都不曾白白地流。
朝代會興亡,君主會更替,人更有壽極。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的名字,也注定無人知曉。
但,昊天之下,山會銘記。
長安,也會銘記。
在幾乎接連畫了五天之後,第六個深夜,絮雨太過疲倦,一直抬舉著的手臂酸得如要折斷,眼皮不住沉墜,人立在為方便高處作畫而搭的架上,頭重腳輕,一陣暈眩之感襲來。
她知自己必須要休息了。
她下了架,叮囑楊在恩,到五更,她若自己沒醒,叫醒她,隨即入了休息室,和衣躺下,頭才沾枕,便睡著了。
她睡得極沉,不知時辰。五更的晨鼓響起,也沒有驚動她。
當一覺睡飽,她茫然睜眼,發現外面天已大亮。
明妹的一道春日朝陽,從卷簾漏出的縫隙裡照入。她猛地驚坐起來,翻身下榻,開門看見守在門外的楊在恩,禁不住大怒,叱道:“不是叫你五更叫我嗎?為何不從?”
她從未對身邊的人發過如此的怒。這一次,實在控制不住。
留給她的時間真的太緊了,緊到每一個時辰,都有預定的畫面必須完成,只能提早,不能拖延。
“公主息怒。”
楊在恩受叱,非但沒有驚慌,面上反而露出不同尋常的一絲喜色,躬身向她賠罪後,輕聲道:“公主你去瞧瞧,誰來了。是他老人家不讓我叫公主的。”
絮雨一呆,忽然反應過來,狂喜,拔腿便往大殿奔去,衝到了殿門前,停下腳步。
高高的畫架之上,立著一道她熟悉的老者的背影。他手執畫筆,微微仰頭,接續著她昨夜停下的畫面,正在聚精會神地勾畫著線條。
“丫頭,睡醒了?”
葉鍾離轉臉,手中依舊端筆,朝絮雨微笑點頭。
“阿公出長安不遠,在路上聽說了崇天殿的事,想著你或需要幫忙,便回來了,好給你打個下手。”
“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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