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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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在場的所有人,誰都沒有料到她竟會如此行事,紛紛驚呼出聲。張敦義反應最快,驚駭萬分,上前便要奪刀。
絮雨後退了一步,這一次,已是將刀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我知你奉命行事,我不殺你。但你若敢再攔我一下,我便割頸於此。我說到,便會做到。”
她望著對面的侍從,語氣是決然的平靜。
張敦義仍是未從方才的巨大驚駭中回神。他的視線從她那正在不停流血的傷臂上掠過,慢慢地,沉默地低下了頭。
李誨衝上,用力從自己內穿的衩衣上撕下一道白絹,一圈圈使勁地為她裹扎手腕。
絮雨棄了刀,一言不發,上馬轉頭便朝長安疾馳而去。
天早已黑了下來。
裴蕭元仍獨自坐在渭河之畔,他曾於大婚前夜祭祀遇刺的那個地方。他的身影如同坐化,和夜色融為了一體。
在他的足前,剛翻騰而過的一朵浪花的流經之地,蒼莽之水將要抵達的遠方,便是河東,他父親的埋骨之地。
是在他小的時候,他要去到皇宮丹鳳門前為父親和八百英烈鳴冤求告的那個前夜,他被他的母親,帶到了這裡。
她微笑著和他說,將來,無論什麽時候,也無論是什麽事,倘若他想告訴他們,只要他對著這條流水,心所有想,故鄉的魂靈,便一定能夠感知。
所以今日,他又一次地來到了這裡,這條永不絕息的河流的水畔,如此坐了許久,從白天都日暮,從天黑到深夜。
一片冷羽似的異物,飄飄蕩蕩地被水邊的風吹著,從天而降,最後如柳絮般,輕沾在了他的眉頭之上。
天空飄起了小小的雪。
長安人盼了已有些時候的今歲冬雪,終於,在這一夜,無聲無息地降臨到了大地。
裴蕭元從遠方收目,看著片片白色的雪絨隨風吹到水面上,如跌入一只張自地面的黑色巨嘴,迅速消失,無影無蹤。
他也該去了。
因為,這便是他入長安的初衷。
他從水邊起了身,上了馬背,舉起酒嚢,飲著囊中最後一口冰冷的酒,在這一片微茫的初雪之中,催馬,向著前方的那座城池而去。
倘若初衷是可以權衡背叛的,那麽,世上還有什麽真正值得人去景仰?
倘若這樣,便能叫他輕易換得全部所想,一個令人如飲甘醴、如一頭撞入極樂的世界,他這一生,都將無法得到真正的安寧。
第131章
細雪夾著冷雨,落在了長安郊野的田地裡,潛入沉夢的街角巷陌,打濕了家家戶戶的屋瓦和簷頭。
裴蕭元獨騎走在這個無人的夜裡,如走在空城之中,未受半點阻擋。連不斷迎面遇到的一隊隊的夜巡衛士,對他亦是視若無睹,如他從不曾存在過一樣,只在和他擦肩交錯過後,才會悄然回頭,或是不安,或是疑慮地張望幾眼他的背影而已。
一面雙門緊閉的宮門,漸漸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裡。馬蹄踏著雨雪沾地融化的濕漉漉的街,繼續帶他前行,最後來到了那門的前方,停了下來。
這便是皇宮外門,每日俯接了無數從它前方橫街之上走過的長安人的敬畏目光,連上城樓,它高達十丈,朱漆塗門,金釘飾面,一對口銜巨環的鎏金獸面鋪首,盡顯天家皋門所應當有的雄偉和威嚴之態。
也是這面大門之外,許多年前的一天,一位母親曾領她兒子向它跪了許久。他們求的,也只是門後那高位之上的人的寬恕,好為一群激憤的人換得繼續活命的機會。
那個時候,真相是什麽,自是沒有資格提及。
時至今日,真相是什麽,依舊沒有答案。
他下馬,摸了摸金烏騅的左耳。這是告訴它,自己回往它來的地方。它近乎靈通,受他調教至今,幾已和他心意相接。然而這一次,金烏騅只晃了下馬首,靜靜立著,不肯邁蹄。他再次發令,金烏騅若遲疑不決起來,原地不安地抬蹄數下,蹄掌輕敲宮門外那堅硬的鋪石路面,發出幾道空靈的敲聲。
裴蕭元倒握腰刀,以刀柄輕頓數下馬臀,低低叱了聲“去”,金烏騅噦了兩聲,揚蹄跳起,終於循他指令,向著城北天龍廄的方向疾馳而去。
在漸去的馬蹄聲中,他抬臂,叩動鋪首。
宮門應聲而開,敞在了他的面前,向他展露出門後那一條長長的,無盡似的飄著濕雪的漆黑宮道。
“少主!”“司丞!”
這時,身後響起數道隱含驚惶和焦慮的呼聲。裴蕭元頓步轉頭,看見十來人從橫街對面遠處的一團漆黑中現身,朝他疾步奔來。除去陳紹、顧十二等人,還有劉勃等五六個衙署裡他此前的左右手。
“少主三思!倘若是因前次的事連累到了少主,卑職等人承罪,死不足惜,少主卻是金貴之身,豈能如此犯險!”陳紹下跪,重重頓首到地。顧十二亦同跪。
“司丞切勿衝動!凡事皆有余地!屬下雖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但便是天塌下來,司丞也可找公主啊!她最是心軟,只要司丞開口,她定會相幫!”劉勃亦是焦急不已,帶人也下跪懇求。
“不止我們幾個!若非夜禁不便聚眾,外衛裡的許多人被壓了回去,否則,他們也都要跟來的!”劉勃又道。
裴蕭元沉默了一下,整衣,朝對面一眾父家舊部和下屬,正色深深作了一揖,隨即直起身,微笑道:“此事非你們所想那樣。放心吧,我不過是去求見陛下一面而已,何至於到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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