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15章

發佈時間: 2024-08-09 11: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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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蘇娥皇向魏劭施以一禮。

魏劭目光在她面容上掠了一眼,問道:“今日身體可好些了?”

蘇娥皇道:“好些了。”

魏劭微微點頭:“昨日夫人邀見,恰我帶了內子出行,回來也晚,不便赴約,索性今日請了夫人上門。不知夫人約見所為何事?”

蘇娥皇凝視他,卻不說話。

魏劭等了片刻:“夫人若有事,可言。”

蘇娥皇方道:“二郎面前,我也不欲再多矯造了。不相瞞,我此次來到晉陽,有事商議。”

魏劭抬眼望她。

蘇娥皇的目光裡,慢慢地露出一縷淒惶。

“二郎,我不欲瞞你,”她說道,“我此次南下去往洛陽,並非我所願,實在迫不得已。你不知,從前我夫在世,我居於洛陽之時,那年的一場花會,我不幸入了幸遜之眼。此後那老賊圖我姿色,屢屢暗中威逼利誘。及至我夫過世,我方守孝不過數日,那老賊便派人要接我去他府邸。我實是苦不堪言。為保清白,只能虛與委蛇。後趁那老賊忙於與袁赭劉楷交戰,這才尋了個機會,逃出洛陽,回了中山國。”

魏劭雙眉微微皺了一皺。

“去年鹿驪大會過後,我從漁陽回盧奴。原本想著往後便在盧奴了此殘生,不想幸遜老賊對我依舊賊心不死。數次秘密遣人召我去洛陽相會。我本置之不理,奈何上月,老賊又來了一信,卻是以幼帝之名所發,召我速去。家人雖憤慨,卻不敢違抗皇命。那幸遜老賊,仗獠牙而把持朝政,天下共唾之,我豈肯遭他的玷污?但皇命之下,我又能奈如何?我心中悲苦難當,不甘亦不忿。月初南下行至半路,又逢舊疾發作,身心皆痛,悲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

“是了,這便是上月老賊所發召我入洛陽之聖命。”

蘇娥皇遞呈上來一片蓋了玉璽大印的黃帛。

魏劭掃了一眼,面露慍色:“幸遜老賊,安敢如此逼迫於你!”

蘇娥皇凝視著魏劭:“恨我命薄,被惡人覬覦到此地步。幸遜既以皇命壓我,事到如今,我也認命。行經晉陽附近,我偶聽聞二郎竟也駐軍在此。我想起少年時候一段光陰,心中感慨,徘徊良久,遂轉道而來……”

魏劭於案後起身,行至南窗之前立了片刻,轉身道:“我知曉了。你回中山國便是。幸遜矯詔,不必理會,自有我在。”

蘇娥皇面露感激之色,亦起身,朝魏劭深深一禮,抬臉時候,已淚盈於睫,搖首道:“君侯念故往之情,如今還肯庇護於我,感激涕零。只是我知二郎如今已經成家,若是為我而與幸遜起了衝突,各種不便,何況當年,又是我先負了二郎,何來顏面還敢求二郎這般庇護?這也非我來晉陽之目的。”

她停頓片刻,見魏劭目光投來,道:“二郎當也知曉,當年我 而自帶瑞兆,被一鐵口神人斷有貴格之命。家人篤信,我亦被這斷言所累,年少不經事之時,深信不疑,迷了心竅,舍愛就勢,另嫁劉利。兜轉了十餘年,淪落至今日地步,我方夢醒,一切全是自欺罷了!生而為女子,我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那幸遜定要召我入洛陽,我去便是!”

她的神色裡,露出了決絕之色。

“幸遜老賊,假節鉞而做威,雖一跳梁小丑,卻能令天下諸侯聽命於他。他本就忌憚於你,二郎你如今又征西大捷,幸遜如何還會再容你坐大?必千方百計阻撓。幸遜日後定成你的大敵。從前我有負于你,此番既迫不得已要入洛陽以身侍賊,我願為二郎充當耳目,傳遞消息,若得機會,我亦可除去幸遜,也算是對我當年負你而做的一個交待!往後盼二郎能稍加看顧我的家人,我便是身死,也是無憾!”兩行眼淚,撲簌簌奪眶而下。

開軒裡,一時靜寂無聲。

魏劭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道:“蘇氏,從前過往,如你方才所言,乃年少不經事。我早放下,你更不必在懷。我與幸遜,遲早有一戰,此男人天下之事,我自有決斷,無須你委身侍賊。你且放心回盧奴,有我,必會護你周全。”

蘇娥皇凝視魏劭,面露感色,哽咽道:“如此我便厚顏受下君侯之恩!此生若不能相報,來世必定結草銜環!”

說罷,她竟下跪叩謝,淚落紛紛。

魏劭忙道:“夫人不必如此!快快起來!”

蘇娥皇眼睫微動,緩緩起身,道:“二郎,我知你常年行伍在外,和妹妹聚少離多,如今好容易才聚首,我也不敢再叨擾,我先回了。明日我便上路回往中山。”

魏劭頷首道:“夫人走好。”說罷喚人送客。

蘇娥皇拭去面上淚痕,回望魏劭一眼,出了開軒。

魏劭目送她的背影漸漸遠去,微微吐了一口胸中之氣,正要去尋小喬,一個僕從急匆匆趕了上來禀道:“君侯,左馮翊公夫人方才於門外登上馬車之時,忽暈眩,以致於失足跌下了馬車,人事不省。”

……

蘇娥皇這一跌實是不輕,不但當場暈厥,額頭也磕破了個小口子,劃出了一道血痕。

小喬聞訊的時候,魏劭已經著人將蘇娥皇安置,派人速請來了醫士。醫士一時診不出什麼,聽到蘇娥皇的隨行婢女說她一向患有頭疾,便說應是頭疾復發,加上高處跌落,這才昏迷不醒。包好額頭傷口,開了副化瘀活血的藥。

蘇娥皇直到天黑,才漸漸甦醒過來,因神疲力乏,且額頭還傷了,自然不能離去,當夜住了下來。

這一住,就是三天。這日,額頭那條小口子結了道細細的疤,自己也能下地,被婢女攙扶著,尋來向小喬道謝,說是不好再叨擾了,先回驛舍養病。

“先前我怕妹妹誤會,是以未曾向妹妹提及我遭幸遜脅迫,無奈南下之事。我本也沒想過讓仲麟因我而與幸遜交惡,當時仲麟說要護我周全之時,我實在是苦勸過的,奈何仲麟心意不改。他自小就是這樣的脾氣。我無可奈何,這才暫時接受仲麟安排,當時答應了下來。趁著此刻仲麟不在,我想求妹妹一件事,代我再好生勸勸仲麟,千萬勿因我而起幸遜交惡。倘若因我起了衝突,我心中怎會安寧!”

蘇娥皇被婢女攙扶著,臉色雪白雪白,目光卻異常的亮。

她似乎因為吃力,一字一字,如此說道。

小喬讓人送她出門。

蘇娥皇一走,春娘便氣的手都在顫抖,咬牙道:“女君看到沒?她臨去前說的那話,分明是在向女君釁事!”

小喬恍若未聞,只問:“老夫人那邊,還是沒有回信嗎?”

大半個月前,那時蘇娥皇剛來晉陽入住驛舍,魏劭還沒回的時候,小喬便給徐夫人去了一封信,交給賈偲,叮囑他務必派信靠的人以加急送到徐夫人的手裡。

如今算著腳程,應該也快有回信了。

春娘一愣:“婢這去尋賈將軍,再問個訊。”

……

三天之後,春娘急匆匆地尋到小喬,交給她一封她已經等了些時候的回信。

小喬讓春娘和侍女們都出去,自己慢慢地拆開信筒,倒出了封於信筒裡的帛書。

她拆開帛書,看完之後,出神了片刻,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

……

魏劭起頭偷了幾日的空閒,這兩天,隨著公孫羊等人陸續回歸晉陽,他又忙碌了起來。今日一早便去了駐於城外的營寨,此時天黑方回來。

小喬服侍魏劭脫衣,魏劭要抱她,被她躲開了,隨口似地道:“我這幾日也沒打發人去驛舍探望,不知道蘇氏的病況如何了。夫君可有去探望?”

魏劭乾咳了一聲,道:“你也知道我這幾日又忙的不可開交,何來的空?等這邊事情加緊處置完畢,我帶你回漁陽。祖母也半年未見,趁這機會,該回一趟了。至於蘇氏,等她痊癒,我自會派人送她走的。”

小喬看他一眼,一笑:“水預備好了,夫君可去沐浴了。”說罷轉身。

魏劭看她背影,疾步追了上去,從後一把抱住,狀極親暱:“一天沒見你了。和我一起洗。”

小喬懶洋洋地道:“我洗過了。白天有些乏,我先去躺躺。”

魏劭便抱她上了床,親吻她,見她也無多大的反應。有些沒趣。停下來道:“我先前已經跟你說過了,她遭幸遜覬覦,威逼之下去往洛陽,也是無奈,我才叫她折返。她當時本也主動說次日便回中山國的。不料出瞭如此意外。且再讓她休養幾日,等好了,送她上路便是。你何以總是不肯釋懷?”

小喬眼睛閉著,道:“我只說乏了,又沒說別的什麼。夫君和她有故交,夫君自己安排便是。我信夫君。”

魏劭盯著她:“你惱了?”

小喬依舊閉目:“沒有。”

“你惱了。”

“沒有!”

“你分明是惱了!”

小喬慢慢地睜開眼睛,對上了正俯在上方看著自己的魏劭的雙眸:“夫君認定我要惱,我若不惱,倒是我的不對了。”

魏劭原本眉頭已經皺了起來,凝視她片刻,漸漸又鬆開,忽然道:“蠻蠻,蘇氏如今想依靠我,我並非無知無覺。去年祖母壽日,她曾託人給我轉了信,當時我並未收下。那時我剛娶你不久,你我關 冷淡,我都無意再與她多有牽扯,何況如今?”

小喬一怔。

“她對我說的那些,是真是假,並無干系,我無意去深究。我知她如今沒了丈夫,這般屢次接近於我,應也是想尋個倚靠罷了。倘若我沒有娶你,念在少年時候的情分,我或許也會納了她。但如今我卻娶了你。既有你,我又知你最愛拈酸吃醋,我豈會再和她糾纏不清徒增煩擾?今日這般的處置,全是念在年少時候的相處情分罷了,並無別意。你且再忍忍,等她再養幾天的病,能上路了,我立刻派人送她回中山國。”

小喬和他四目相接,眸光對望。

她嘟了嘟嘴,輕聲道:“我才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呢!”

“好,好,是為夫冤枉你了,蠻蠻最大方了。”魏劭笑,勾了下她的鼻頭,“還乏不乏了?”

小喬咬了咬唇:“還乏。”

魏劭朝她湊去:“那就讓為夫替你消乏。”

小喬躲開,說道:“夫君,我有一事,之前未向你提及過。因今日收到了祖母的一封信,祖母說了些去年她險些遇害的事,我便想了起來。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魏劭的臉埋在了她的脖頸下,正親吻她剛出浴的一片冰肌玉膚,立刻停了下來,抬起頭:“何事?”

“去年祖母出事之前,有人曾看到蘇信和那位李姓鄉侯夫人在一起過。”

小喬望著魏劭,說道。

116、

晉陽驛舍。

蘇娥皇在這間雅屋之內,住了已經大半個月多了。

雖是養病,但衣、食、出、行,無一不精美。不過一個臨時的住所,竟也舍的拿成捲的齊郡絲綢糊了四面牆壁。

看的驛丞咋舌不已。及至數日之前,又聽聞蘇氏不但與魏家沾親,且早年似與魏劭有過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舊事,驛丞更是高看,侍奉也加倍殷勤。

得知昨日蘇氏抱怨房裡用的燭火昏暗,且黑煙熏著眼睛,因庫裡無精蠟,驛丞今日特意購了送上。

新換的精燭燭火明亮,不帶瑕疵,九支齊齊插於銅枝燭台之上,點亮之後,照的房裡亮若白晝。

蘇娥皇沐浴後被婢女相扶而出,內裡一抹朱紅兜衣,肩披了件繡雲氣鳳舞的曳地長衣,透過薄若蟬翼的衣料,隱約能見酥胸前的一抹雪痕。

她坐在了梳妝鏡前,貼靠到鏡面,細細地看著自己額頭的那塊傷痕。

傷口不深,疤痕也順利脫去了,露出一片小指甲蓋大小的粉紅新肉。再過些天,想必應當就能恢復了。

蘇娥皇以玉棒挑了一點膏藥,仔細抹在額頭傷痕之上,小指塗勻。

“夫人貌美過人,幸而那日磕的不重。否則若是落下了疤痕,豈非抱憾?”

近旁一個蘇家老媼奉承。

蘇娥皇注視著鏡中的那張容顏。

正當花信美期,浴後新妝,便自己看,也覺嬌豔動人。

“蘇信呢?”

她忽然想了起來。傍晚起便沒有看到他了。

“不知曉。”

老媼應。暗地卻疑心他去了風月之所。

蘇娥皇也作如是猜想。兩道娥眉微微皺了起來。

這個侄兒,原本以為能有所用。不想第一次帶他去漁陽,鹿驪大會上就給自己丟了一個臉。到瞭如今,看著也無大長進,反要自己時時在旁提點。

這些時日停留在此,蘇娥皇叮囑過他,叫他勿外出,免得無端生出是非。

他應了。不想前些日,被蘇娥皇撞到,他竟和她身邊一個婢女私下宿間。

一個婢女而已,卑踐若泥。他若開口要,她自會給他。

讓蘇娥皇感到惱怒的,是他竟瞞著自己勾搭。

魏家朱夫人的身邊,藏了被自己所用的薑媼。

所以蘇娥皇極是忌諱自己身邊近身服侍的人裡,也有如此瞞著自己行事的人。

她當時厲叱蘇信,逼他殺了那個膽敢背著自己與他私通的婢女。

蘇信起先還不捨,在她逼迫之下,才刺死婢女。

次日只說昨夜得暴病死了,送出城外埋在了亂葬崗。

蘇信終於安分了。沒想到才這幾天的功夫,他就又偷溜出去廝混。

“等他回來,叫他立刻來見我!”

鏡中蘇娥皇的眼眸之中,透出了怒意。

老媼應了。

……

戌末,蘇信依舊未歸。

這有些非同尋常了。

蘇信一向畏懼自己,就算真的出去廝混,料他也不敢這時候還不回來。

蘇娥皇心裡一開始的因為侄兒的無能和再次背她行事而生出的憤怒漸漸消去。

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感覺。

她出神了片刻,忽一陣心驚肉跳,隱隱有一絲不祥的預兆。彷彿出了什麼兇事似的。

蘇娥皇對這種凶兆之感,並不陌生。

上一次她有類似的感覺,還是多年之前,她的丈夫劉利的兄長宣帝暴病而死的時候。

那時,曾是她離自己人生夢想最近的一個時刻了。但隨著劉哀、幸遜這些人相繼登場,最後宗室裡七歲的劉同被推上了帝位。她那個原本最有希望繼承帝位的丈夫,卻在天亮後遭到軟禁,從此生活在了監視之中。

在那個等待天亮的漫長無比的夜晚裡,蘇娥皇體味到的,就是如同此刻這般的心驚肉跳,若有凶事將到。

她痛恨這樣的感覺。

她漸漸變得坐立不安了起來。從榻上站了起來,在房中來回地走了幾圈。

能會出什麼事呢?她心想。仲麟果然一改那日傍晚來見她時候的決絕,被她試了出來,他對她依舊念著舊情,懷有憐憫。

只要男人對女人懷有憐憫,那就是個好消息。

這讓她愈發堅定了要繼續留在他身邊的念頭。

但是此刻的這種不安之感,讓她變得焦慮了起來。

蘇娥皇忍不住仔細地再次梳理自己從前做過的一些事。最後確定,她確實沒有留下任何能被人捉住把柄的馬腳。

所有和那件失敗了的陰謀有關的不能留的人,都已經死去了。

即便徐夫人最後懷疑到了她的頭上,蘇娥皇也篤定,沒有能令她翻不了身的憑據。

只要沒有憑據,他們就不能拿她如何。

蘇娥皇漸漸地又定下了心神。

她重新坐回到了鏡前,忽然想到了侄兒蘇信。

她出神地盯著鏡中的那張臉。看到鏡中女人的一雙眼睛之中,慢慢地露出一絲帶了尖利的陰沉之色。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

這腳步聲來的突兀而沉重,可以聽得出來,一個男人正在朝自己的屋子快步而來,足下彷彿踏著洶湧的怒波,一聲一聲,撞擊動了蘇娥皇的耳鼓。

蘇娥皇方平復了不久的心跳再次加快,神情一變,猛地從梳妝鏡前站了起來,飛快朝門口走去。

她還沒走到,那扇門便被人從外一把推開。

魏劭來了。

蘇娥皇的腳步定住了。

魏劭的面龐僵的已經扭曲,雙眸裡是山雨欲來的怒潮。他一腳便跨了進來,蘇娥皇這才看清,他的一只手中,拖進來自己那個已經失踪了一個晚上的侄兒。

蘇信像只死狗一般地,被魏劭丟在了蘇娥皇的腳下。

蘇娥皇低頭,看到蘇信滿身的血污,如同剛從屠宰場出來。他倒在地上,蟲子般扭曲身體,掙扎著試圖朝蘇娥皇伸過來那只滿是血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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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她指使我的……”

斷斷續續的破碎聲音從他斷了牙的嘴裡發了出來,幾乎辨不出是他的聲了。

“饒了我……”

他昏死了過去。

蘇娥皇雙眸猛地睜到了最大,臉孔驟然白的沒了半分血色。

“汝踐婢,誅心至此,安敢謀害吾祖母?”魏劭咬牙切齒。

從未見過狂怒這般如同雄獅的魏劭,蘇娥皇驚恐地看著他,牙齒打顫,一步步地後退,後退,直到後背抵在了那堵糊了精美花紋絲綢的牆面之上:“二郎,我實不懂你所言為何意?我怎會謀害外姑祖母?蘇信他到底和你說了什麼?我不知……”

“踐婢!再喚我一聲二郎試試? ”魏劭咆哮,臉色鐵青,狀極可怖。

蘇娥皇倏地停下。

“你的侄兒,他方才招了!你和姜媼私通,從鄉侯夫人那裡拿來蛇毒,叫姜媼伺機毒殺我的祖母,嫁禍我的母親,你再殺了鄉侯夫人……”

魏劭一字一字,說道。

……

最起初,小喬對他說,蘇信曾和鄉侯夫人往來,她疑心去年祖母險些中毒一事,或許和蘇氏有關的時候,魏劭的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

儘管確實如他對小喬說的那樣,他如今早已經放下了少年時候的那段青澀往事,蘇氏如今也變得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他曾喚為“阿姐”的少女幾乎重合不起來了。

但在他的心底里,對於曾陪伴他渡過了十二歲那年生命中的最灰暗的日子的少女,始終還是留有一段溫暖而美好的朦朧印記。

他實在難以相信,他記憶中的那樣一個溫柔少女,如今會做出這樣的事。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是不是他如今的妻,為了將他少年時代的故人影子從他心裡徹底驅逐出去,而在捕風捉影。

直到他又看了祖母的那封信。

當時他整個人驚呆了。

反應過來後,他就被一種徹底給愚弄和欺騙了的震驚以及憤怒之感給深深地攫住。

他不再懷疑了!

竟然是蘇氏,差一點就害死了他這一輩子最為敬重,也是最為摯愛的祖母!

他豈能容!

……

房裡一陣短暫死寂,蘇娥皇忽地悲鳴:“仲麟!你千萬莫相信蘇信的話!這個喪盡天良豬狗不如的東西!我本好意提攜,不想他恨我至此,竟就誣陷於我!我實在不知——”

她辯解著的時候,魏劭身後已經奔入兩個孔武虎賁,上去左右捺住了蘇娥皇的一雙臂膀,架著她便往外而去。

蘇娥皇奮力掙扎,原本一絲不苟的髮髻散亂,步搖金釵掉落地上,肩上那件薄如蟬翼的絲衣也掙落了,她死命地抵住腳,最後被拖著經過魏劭身邊的時候,淚流滿面,嘶聲道:“仲麟,你忘了,你那時候發了高燒,昏迷不醒,是我整夜在你邊上服侍?你忘了,你曾說過,要護我一輩子的周全?如今你就這樣憑著旁人之言便定了我的罪!竟連給叫我為自己辯駁的機會都不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