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的妻?做服侍你的婢妾?縱然不嫌我髒,殿下你需要嗎?一個沒有用的我,對如今的殿下而言,能有甚價值?”
衛茵娘淒然一笑,“殿下,我方才哭,不是因我委身太子。他和我之前的別的任何新郎,沒有區別。我是忽然想到殿下你就在近畔。我在殿下你的眼皮子下與你的仇敵交歡,而你只能看著,什麽都不能做。你曾是如何高貴驕傲的一個人,而今卻因我,蒙受如此的恥辱。”
李延依舊閉目倒在榻上,一動不動,只面上露出了一縷歪扭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衛茵娘此時神情顯得無比平靜,跪坐在畔,凝視他扭曲的一張臉,輕聲道:“我怎樣都無妨。殿下還活在世,我對殿下也有幾分薄用,此便是茵娘苟活至今的最大回報了。為殿下做事,是我心甘情願,殿下無須有任何的歉疚。”
良久,在寢堂外漸明的曙色裡,在蒼翠枝葉的滴露聲裡,在啁啾婉轉的山雀噪晴鳴聲裡,李延睜目,緩緩坐了起來。
“方才太子回去何事,你知道嗎?”
他的眼底依舊殘留的血絲,但目光已是轉為冷清。
“不知。但看他樣子,應是長安昨日出了大事,對他極是不利,故皇帝急召他回去。他很是恐慌。”
李延聽罷再次閉目,若陷入凝思。
“殿下,此事是否與你有關?”茵娘等了片刻,輕聲發問。
昨日一早,收到茵娘思念秘邀的當今太子不但派人將她連同私藏在車內的李延悄然接出了長安,一路暢通無阻,不受任何檢查,更是經不住她乞憐,名花傾城,醉死裙下,自己隨後也出城,連寧王的曲江宴都缺席,留下胡天胡地。
李延緩緩睜目:“我的所料若是沒錯,那便是了。”
“這也是我冒著腿殘之險也一定要趕至的原因。只有親眼見證我活著,才能令他們放心效忠。”
“並且,我也不會再走。這裡本是我的長安,我的城。我知如今機會已是到來。”
“人終有一死,不試一試,縱然壽比彭祖,活著有何意義?”
他的目光冷靜而無情。不止是對他面前的這個女子,也包括他自己。
“我該離開此地了。”
他理了理衣裳,自榻上起了身。
茵娘沉默片刻,忽然下榻,朝他跪了下去。
“殿下謀事,輪不到茵娘開口。能為殿下獻力,更是茵娘之幸。但有一事,我想請求殿下答應。”
“何事?”
“日後不管如何,我不容你傷害嫮兒。”
“我們今日一切苦難的源頭,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她也不曾因我們的苦難而得到過半分的享受。”
她的語氣罕見得尖銳,帶著幾分不容反駁的意味。
李延回頭,俯瞰著跪在腳前的她。
“你說得對。”
良久,他點了點頭。
“所有的人,我和你,我們的仇敵,都不複從前的模樣了。只有她一個還留在過去。”
恍若陷入某種回憶,李延的面容緩緩地放松,到了最後,唇邊甚至現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茵娘,你是個好女人。”
“但願上蒼賜福,將來叫我不用負你。”
他凝視著跪地的衛茵娘,悠悠地說道。
……
自南山回長安,平常騎馬約需一二時辰,然而因為心中恐慌,太子李懋一路更換驛馬狂奔,晨曉出發,待他回到長安奔入紫雲宮的那間白天黑夜皆是昏暗的精舍內,此時宮漏方響過辰時三刻,長安城還未完全從昨夜的夢眠中蘇醒。
皇帝應是一夜無眠,身上只著一件衩衣,坐在打座的高蒲團上,面色凝重得如同鑄鐵。
李懋方才已在殿外獲悉昨日出了何事,人險些軟倒,勉強振作起來,撲跪在他面前,以頭搶地,連聲辯解:“阿耶!阿耶!此事真和兒無關!兒是被人陷害的!寧王歸京,兒子歡喜,特意打造畫舫,以表兒的心意,怎敢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這一定是有人要害兒!求求阿耶了,相信兒,兒這就去把那些人查出來,好給阿耶一個交待!”一時間,他涕淚齊下,額頭見血,情狀看去狼狽又帶幾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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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來。”
皇帝竟意外地不像李懋原本想象中那樣憤怒,只冷眼掃來。
李懋勉強定住心神,也不敢爬起身,膝行飛快來到皇帝近前。
“近些。”
李懋過去些。
“再近些。”
李懋不解何意,但如何敢違抗命令,再膝行幾步,停在皇帝禦座之前,膽戰心驚地仰起臉,“阿耶——”
皇帝揮臂,抽下一道耳光。
力道之猛,令李懋半個身體歪了過去,人撲跌在地,嘴角流血。
“你這蠢物!你若真有膽做下此事,朕反倒會高看你幾分!”皇帝咬牙切齒。
“你以為朕叫你回,是要問你如何在船上動的手腳嗎?”
“你竟敢動昔日的亂臣罪女?是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嗎?”
“你有沒有想,若是被人捉住,彈劾到朝堂上,你叫朕如何處置?朕告訴你,別說一個柳策業,就是十個,一百個,也保不住你的位!”
李懋驚呆了,臉色慘白,片刻後,終於自茫然和驚懼中回神,牙關瑟瑟發抖,不顧一切地重新爬回到了皇帝的腳前,一把抱住他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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