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不是大事,心放下後,好奇心自然上來,此刻便打聽了起來。
絮雨望向裴蕭元,他已走了出去,停在旅館門外,和一個應是他下屬的蓄著短須的人說話,像在吩咐什麽,對方頻頻點頭。他一面說,一面扭頭又往她的所在看了幾眼,面上若有不耐之色。
他已被她得罪狠了,強行要她跟他走,也是出於對阿公和裴冀的交待。她怕叫他久等,惹來更多厭煩,也不敢再多耽擱,忙道:“這些時日多謝關照,我先去了!”
她向高大娘匆匆作揖致謝,隨即轉身快步出了旅店。
“劉司階送你。我另有事,便不同行。往後你自己當心。”
她一出來,他便開口如此說了一句,語氣如常,隨即看向劉勃。
“司丞放心,屬下會照管好葉小郎君!”劉勃立刻道。
他點了點頭,自顧上馬而去,多半分的停留也無,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劉勃親自從衛士手中牽來一匹馬。
裴中郎方才言此人是他故人之後,隨後吩咐一番。
為了尋人,從起初西市一帶的小范圍查找擴到東市,連夜去往西山,再全城搜索,直到今夜,終於找到了人。整個過程如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雖然中郎沒說別的,但若不是至親至重之人,怎可能如此關切,事事親力親為,花費如此大的精力。
於劉司階而言,唯一的費解,便是怎的見到人後,並無原本以為的相見歡、共執手的場面。
不過,這也不是自己當關注的。
“葉小郎君請上馬。”他恭聲說道。
絮雨踩著馬鐙翻上馬背,離開了這間曾庇容她安寢的旅店。想到來時那一夜的狼狽,不禁轉頭又望一眼,意外發現高大娘跟了出來,站在大門之外,還望著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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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馬背上回身,隔空向這婦人遙遙再作一揖,以示謝意。
夜街空闊無人。
劉勃在金吾衛多年,本身也出自武官世家,到城北後,遇到的那些巡街武候自都認識,一路無阻,將絮雨帶到永興坊金吾衛下的一處傳舍。
此地距陸吾司中郎府不遠,與皇宮也近,因是金吾衛專屬的傳舍,平日住的人不多。裴蕭元抵京之初,便曾在此落過腳。
絮雨等待之時,看見劉勃和舍丞低聲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很快舍丞畢恭畢敬來迎,將她領到位於傳舍後的一處僻靜所在。
她的住處位於二樓,與鄰隔絕不通,有複廊連接獨梯,可直接自一扇小偏門出入,很是方便。屋內陳設得當,布置潔美,小火爐上用來煨茶水的瓶也由銀製,擦得明光錚亮,若能照人。
“不打擾葉小郎君休息。若無別的吩咐,我先去了。有事只管吩咐此間舍丞,或來附近衙署尋我,都是一樣。”
劉勃告辭離去,舍丞也躬身退下。
絮雨向著沉沉夜色獨在複廊憑欄立了片刻,轉身走了進去。
是夜她躺在鋪有松軟寢具的榻上,耳畔再不聞鼠走或是隔壁磨牙囈語的雜音,然而人輾轉難眠。閉上眼,又細細回想了一下今夜那男子受她冒犯之後仍強作寬容的一張面容。
她再次確定,雖然他很快便隱下情緒,但他的確已被她觸怒。
以他的出身和經歷,不管看起來如何謙遜內斂,實則必也是個高傲之人。這一點毫無疑問。那一刻她本以為他將拂袖而去。
若非此番入宮未知變數太多,她決不願得罪他如此之深。
不過這樣也好,她沒有做錯。離她越遠,對他便是越好。
裴公待她不薄,他更是少見的磊落君子。這是她唯一能夠給予的回報了。
她是要進那個地方的,誰也無法阻攔。
明晨到來,她已自昨夜的雜思中脫離,依舊只剩兩件事,畫學日常,以及時刻縈繞在她心頭的那位她想見卻不得其法的秋娘。
數日後,在選院旁臨時設的畫學教授結束。
宋伯康單獨留下她,和她進行了一番沒有第三人在場的對話。
宋伯康談話言辭隱晦,但絮雨聽懂了他的意思。
多年前,在聖人登基之初,因為當時某個眾所周知又諱莫如深的原因,宮廷當中早年曾與葉鍾離有過關系的畫師悉數遭到殘酷對待。畫作毀損、驅逐出京已屬萬幸,有曾與葉鍾離愛徒丁白崖密切交遊過的畫師更疑因說不出丁的去向,慘遭殺戮。
如今集賢院下的畫直方山盡,便曾親歷過這段往事。
他早年學習葉畫,雖未被葉鍾離正式收為弟子,但長期充他副手。當年是他命大,逃難路上與大隊失散,故遲遲未能歸京。後來在回來的半道聽聞消息,駭得當場轉頭逃跑,躲過一劫。
幾年後,聖人彷彿怒氣漸消,不再執著追究,舊事慢慢淡去,一些從前被驅的畫師陸續歸來。方山盡是當中頗有名氣的一位,也被召回,重新入宮。
多年已過,乾德初的那段往事,便似從未發生過,再無人記得。方山盡也因畫技一路高升,做到了六品的直學士,擔任集賢院畫直,被認為是院使之下畫技最為高超的宮廷畫師之一。但他當年的心頭陰影始終未能淡去,從來不願多出風頭。到了去年,院使因畫作不合皇帝心意被殺,他更是如同驚弓之鳥,嚇破膽,當時便大病一場,此後更是萬事倦怠,說是身體到現在還沒完全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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