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錯了
連默這一次臉色是真的陰沉了。
連默推開病房的門,立刻嗅到一股煙味,原本皺著的劍眉蹙的更緊。
姬夜熔在看著窗外發呆,他走到窗戶推開窗戶,讓屋內的煙味散盡,回頭看向她的眼神裡有著柔軟,“不要和連景走的太近,她淨不學好。”
很容易就會把阿虞帶壞了。
她黯淡的眸光緩慢的迎上他,悲涼的情緒一不小心泄露,“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誰?”
連默折身回牀邊,聲音沉沉:“她被愛情衝昏了頭,可你很清楚,這樣的選擇對她而言是最好的。”
姬夜熔沉默,眼睛裡卻有著質疑和猶豫。
若當初連景嫁給的人不是許思哲,而是……霍淵。
連景現在就一定不會有幸福嗎?
萬一有呢?
卷翹濃密的睫毛劇烈的顫抖,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青色的陰影,她緩緩合上眼眸。
“我錯了,當初我不該幫你讓連景嫁給許思哲,我們誰也沒權利去替別人決定什麽是幸福!”
當初的他們都太過自以為是。
連默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清邃的眸光鎖定著她,“阿虞,霍淵其心可誅。”我們是在幫連景,不是害她。
霍淵是什麽樣的人,姬夜熔很清楚,所以才不讓木槿和霍淵走近,可是現在看到連景這般模樣……
心裡有兩股情緒在拉扯,一種是:理智,另外一種叫:感性。
如果能在有限的時間裡與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把每一天都當做末日來相愛,那麽即便只是一瞬的生命是否也勝過一個人的漫漫殘生。
連默皺眉,他不喜歡阿虞現在的優柔寡斷,眼角的余光掃到旁邊放置的請柬,眉頭皺的更緊。
她……想要去參加連景的結婚紀念日的晚宴?
“你需要多休息。”握著她的手不由的收緊了。
姬夜熔睜開清冽的眼眸,順著他的眸光看向請柬,手無聲的從他的掌心掙脫,“你怕別人知道你金屋藏嬌?”
“我只藏阿虞。”聲音溫雅,狹長的眼眸凝視著她。
姬夜熔神情無動於衷,漠視他眼底的關心,篤定道:“如果我一定要去?”
“阿虞,不要任性。”聲音寒冽,卻又透著一股無可奈何。
她若堅持要去,他又能拿她怎麽樣?
因為這個問題,兩個人的談話以死一樣的沉默結束,連默當晚沒有留下來。
在回總統府的路上,程慕知道這事,說:“我可以安排人看緊她,不讓她接近宴會場。”
連默劍眉一掠,聲音沉冷:“不,我不會這樣對她。”
他承諾過阿虞,等她身體好,許她自由。
這樣對她和囚禁有什麽區別。
“可是這樣……”程慕欲言又止。
連默眸光頭像車外,峻冷的容顏上浮起不自然的紅,“她在暗處,我在明處護她,她在明處,我就在暗處保護她。”
他倒要看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究竟誰有膽子敢動阿虞半分。
程慕看向後視鏡的眼神瞥向車窗外,不忍心再去看。
閣下現在為了姬夜熔,煞費苦心,可是——
姬夜熔真的會領閣下的好麽?
那天后,連默一周都沒出現在病房。
姬夜熔想,也許是因為連景的事,他們第一次意見相駁,怕是他心頭不舒服,生氣呢。
連默沒來,於莎倒是天天過來陪她,照料她的一日三餐,陪她說話解悶,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於莎一個人在說。
於莎不斷的說話,是不想病房太過冷清,她沒指望姬夜熔會回應自己,無意間抬頭看去,姬夜熔神情清冷而又認真的在聽。
有那麽一瞬間,心頭的酸澀如洶湧澎湃的潮水湧動。
這個人,話真少的可憐,卻有著一顆虔誠的心。
姬夜熔傷疤的新肌膚長的很好,用微創手術將擴充器取出來,再做一些特殊的護理和保養,光潔亮麗的肌膚,若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什麽傷疤。
鏡子裡的臉龐素淨淡雅,有著一種骨子裡散發的冷漠。
指尖輕輕的掠開劉海,光潔的肌膚上再也看不到“踐人”兩個字,她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肌膚乾乾淨淨,吹彈可破。
可是她知道的,在鏡子裡的那雙眼睛寫滿空洞,看盡了靈魂深處的千瘡百孔與滿目蒼夷。
醫生給她開了一個藥膏,出院以後要繼續使用,對皮膚好。
接姬夜熔出院的是拾歡和宋遙,若不能將她安然無恙的送到夜園,連默會唯他們是問。
姬夜熔又怎麽會讓他們為難。
夜園有客人不請自來,不是別人,正是不久之前去看望她的連景。
得知她今天出院,特意過來看看她,順便給她送一套禮服和鞋子。連景是擔心她要是出席宴會,不穿禮服會鬧笑話。
畢竟姬夜熔現在不是連默的隨扈,沒必要再穿什麽白襯衫黑西褲了,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席黑色的落地長裙,剪裁簡單,婉約大方,在腰間特意收了下,衣領露肩,胸前是不規則的蓮花狀,下擺倒簡單很多,行雲流水一路到底。
姬夜熔看著鋪在牀上的禮服,神情麻木,她對於“美麗”這個詞,沒有任何的概念。
直到於莎從鞋盒裡拿出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清冷的眼眸不著痕跡的沉了沉。
連景不知道姬夜熔右腳的事,所以搭配的是一雙高跟鞋,於莎卻很清楚,見她的臉色沉了,遲疑道:“夜熔姐,我幫你換另外一雙鞋,搭配這條裙子一定會很好看。”
她的腳連走路都不方便了,怎麽可能駕馭得了十公分的高跟鞋。
於莎想要拿走這雙鞋,怕她看著會難過。
姬夜熔抬手製止她,眸光盯著那雙高跟鞋,紅如血漿,嬌豔欲滴,若是其他女子穿上定會好看極了。
可是自己——
她讓於莎出去,把鞋子留下。
於莎放下鞋子,離開房間關門的時候,有些不放心,特意多看了一眼她,神情如常,好像也沒什麽變化。
姬夜熔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嶄新的高跟鞋,又低頭看看自己藏在拖鞋裡醜陋的腳,猶豫的片刻,彎腰將鞋子換上。
高跟鞋比她想象中的要難穿,鞋子很硬,她的腳雖然小卻有些寬,高跟鞋都很窄,她的腳擠進去並不好受。
姬夜熔坐在椅子上看著腳下的高跟鞋,醜陋的腳趾完全被遮蓋住,熱情的紅色很是好看,她突然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女人都對高跟鞋為之瘋狂。
手指扶在椅背上,撐著自己站起來,兩米高的地方她以前也是說跳就跳,十公分的高度,在她看來不算什麽。
腳下重心很是不穩,她極力的在支撐自己的平衡感,可當手一放開椅子時,她還是瞬間跌坐在地上。
跌撞的聲音聽著都覺得很疼,可她低著頭卻笑了。
在M國,女孩子若是到18歲成人禮時,都會收到母親的禮物:高跟鞋。或精致或優雅或俏皮,這意味著她們從此以後是女子,有自由戀愛,展現自己美麗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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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夜熔的18歲在做什麽?
她是連默的隨扈,整天黑色西褲,白色襯衫,黑色風衣跟在他的身邊,一頭利落的短發,如同鬼魅。
別人的18歲是鮮花,禮物,蛋糕,一把明妹靜好的未來;她的十八歲掙扎在政權的漩渦中,不惜一切代價完成連默下達的任務。
唯一得到的是木槿親手為她煮的一碗長壽面,還有連默送的那條手鏈。
她以為那四個字意味著自己對他是不一樣的,到最後也僅僅她的“以為”而已!
今年她24歲,沒有穿過裙子,沒有穿過高跟鞋,沒有化過妝,甚至連一塊屬於自己的蛋糕都沒有嘗過一口。
別人的手指纖長白皙,她卻因為滿手的老繭,渾身是傷,她沒有美好的青春與年華,只剩下苟延殘喘。
如果用一個女人的標準來衡量姬夜熔,這些年她活的無疑是失敗的,很失敗。
姬夜熔手扶著椅子,支撐自己面前站起來,單薄的身子搖搖晃晃,剛想邁出一步,腳下的高跟鞋偏偏和她作對,她再一次的摔在地上,手腕撞翻了椅子。
站在門外的於莎聽到房間裡隱隱有動靜,很是擔心,“夜熔姐——”
想要推門而入,只聽到寒冽的一聲呵斥:“不準進來。”
於莎握著冰冷金屬的手頓了下,到底沒違背她的意思,松開手轉身離開。
房間裡的姬夜熔忍耐著疼痛,再次站起來,這一次她終於成功邁出第一步,只是第二步還是跌倒。
不過短短幾分鍾,她就這樣站起來跌倒,站起來走跌倒,繼續站起來,重複循環。
額頭早已布滿汗水,髮根都被汗濕,衣服濕透緊貼在脊背上,額角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輪廓一路流進她的胸溝裡。
最後她坐在地上,趴在牀邊,輕喘。褲腿露出的肌膚上有幾塊跌撞的淤青,眸底的光極其的黯淡。
這個下午姬夜熔終於明白:在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是可以通過努力而獲得回報,但是有些人即便再怎麽努力也是注定徒勞無功。
比如美麗,比如愛情,比如……她。
連默回到夜園,上樓輕輕的推開房間的門,姬夜熔已經趴在牀邊,卷翹的睫毛安靜的覆蓋在眼睛上,像是睡著了。
他的步態很輕,怕驚擾了她的夢。
當他看到她腳踝處的淤青,還有從高跟鞋裡解脫的腳有著不自然的紅,有些地方甚至破皮了,劍眉瞬間擰緊。
連默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討厭高跟鞋!
連默動作極其的輕喚,將她還穿著的高跟鞋脫掉,嫌棄的舉動丟擲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以為自己的動作夠輕,不會驚醒她,眼神示意站在門口候著的於莎。
於莎意領神會,躡手躡腳的進來,彎腰手還沒有觸及到高跟鞋,冷清的聲音已經傳到耳畔:“不準丟!”
於莎怔住。
連默眉心緊縮,溫熱的指尖握住她的手臂,“阿虞乖,這個會傷到你,我們不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