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這幾天過得風平浪靜， 葉瀟揚早晚依舊會給她發消息，卻沒再來找她。
兩人都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以後該如何自處， 所以暫時不見面倒成了最好的選擇。
到了快月底的時候， 羅恒洲來了電話。
羅恒洲：「最近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羅漪：「嗯， 挺好的。」
羅恒洲：「跟小葉處得怎麼樣？」
羅漪：「還行。」
羅漪自然不會告訴羅恒洲她跟葉瀟揚發生的事。
他們現在這樣的情況算怎麼回事？
冷戰嗎？葉瀟揚每天還是會噓寒問暖， 羅漪的反應卻是平平。
跟以前一樣嗎？肯定是不一樣的， 她感覺兩人中間隔了一層玻璃， 看似能一眼望穿， 卻觸碰不到彼此。
羅恒洲沒有從羅漪的話裡聽出什麼異樣來， 他說道：「給你買的房子交鑰匙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啊？」羅漪沒想到在北京買個房可以如此神速，「這麼快？」
其實這世界上大部分的問題都可以用錢解決，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是錢還沒到位。
「那房子地理位置挺好的， 就是裝修風格我估計你可能不太滿意。」羅恒洲說道， 「回頭你找個裝修公司， 按你的喜好讓人家給你重新裝修一下。」
「我自己去找嗎？」羅漪疑惑，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外地姑娘， 讓她去跟裝修公司打交道， 想想就發怵。
羅恒洲是打定主意要鍛煉一下羅漪，她被他呵護得太好了，不知道人心險惡。
在溫室裡做一朵小嬌花是沒錯， 可既然是她要去北京承受風吹雨打，她就該瞭解外面世界的殘酷。
「嗯， 房子是買給你的，當然是你去找。」羅恒洲補充道，「要是不懂的話，就找小葉幫幫忙。」
聽了這話，羅漪更沒底了，可為了不讓羅恒洲發現她情緒不對，她還是應了句：「知道了。」
羅漪在北京沒什麼人脈，所以她自然而然想到了她的北京本地室友李媛。
【羅漪：你知道北京有什麼比較好的裝修公司嗎？】【李媛：裝修公司？你找裝修公司幹嘛？】【羅漪：嗯，我一個朋友想裝修房子，來問我，我也不知道。】隨著年紀長大，她愈發懂得財不外露的道理。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她行事低調一些比較穩妥。
【李媛：哇，你朋友夠有錢的啊，都在北京買房了，我家都買不起二套房。】【羅漪：所以你認識裝修公司嗎？】
【李媛：等等啊，前段時間我舅舅家換了新房子，我看他家裝修還可以，我幫你問問。】不一會兒，李媛就發來了一個微信名片。
【李媛：就這家公司，你可以問問。】羅漪謝過之後，就著手跟對方聯繫。
對方聽說她要裝修房子，表現得很熱情，並且很快敲定時間去現場考察。
出於微妙的心理，羅漪沒有告訴葉瀟揚這件事。
羅漪也是第一次去看新房，社區坐落在四環邊，離清華倒是近得很。
這座社區建於三年前，門口就是地鐵站，房子很新，各類設施都齊活。
電梯到了十層，羅漪拿鑰匙開門。
一百二十平米的三居室，南北通透，採光很好。有一個帶獨立衛浴的主臥，一個大次臥和一個小次臥。
羅恒洲說得很對，這裝修風格羅漪確實不敢恭維。
傢俱式樣老氣橫秋，風格也不統一，大花窗簾更是帶著一股濃濃的城鄉部風格。
前任房東遺留下來的傢俱，羅漪一件都不想要，讓裝修隊到時候統統搬走。
設計師看了房屋戶型圖，跟羅漪商討想要什麼風格，有沒有什麼特殊需求。
羅漪：「沒什麼特別需要，風格簡潔一點就可以，我不喜歡花裡胡哨。」
設計師：「平時幾個人住呢？經常有朋友來拜訪嗎？我需要考慮一下房屋的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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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住，」羅漪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可能我男朋友也會來住。朋友的話，應該不多。」
設計師成稿很快，過了一周就給她發來了效果圖，羅漪還算滿意。
只是一看裝修預算，竟然要五十萬？羅恒洲給她的生活費八成是要全搭進去了。
她看著裝修公司那邊發來的報價表，只覺得兩眼一抹黑，她對這一塊什麼都不懂，這裡面有什麼名堂她也搞不清楚。
羅漪說她要考慮清楚預算的問題，才能決定什麼時候讓裝修隊動工。
而葉瀟揚那邊沉寂了小半個月，試著約羅漪出去吃飯。
羅漪心裡有根刺，可還是答應跟他見面。
其實，他不來找她，她心底也空落落的。
她在這段感情裡，總是被動的一方。
她好討厭自己，明明想他，卻開不了口，更抹不開面子去找他。
葉瀟揚約她在中關村見面，離羅漪學校很近。
她步行來到商場，找到葉瀟揚說的餐廳。他已經拿了菜單在餐桌等她了。
「來了？」葉瀟揚把菜單遞過去。
「嗯。」羅漪放下包，摘下口罩，露出未施粉黛的清麗面容。
「想吃點什麼？」
「隨便。」
葉瀟揚沒再多問，他讓服務員推薦了幾個特色菜。
席間，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
葉瀟揚主要是講了講他最近在學校的動向，參加了科協，還在學生會裡幫忙籌辦了兩個活動。
看樣子他過得如魚得水，至少比她在大學裡吃得開。
「你呢？」
「我？」羅漪想了想，說道，「社團活動去了一次覺得沒什麼意思，學生會又總是要開會，也不知道那群人在忙什麼。」
她覺得還是安安靜靜學習適合她，她不太適合跟人打交道。
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倆早就發展成了可以上牀的男女朋友關係，外人聽了這些對話怕是以為他倆是第一次來相親的。
字裡行間都透露出一種淡淡的疏離。
羅漪還想再說點什麼，電話響了。
是裝修公司那邊的人。
「預算的問題考慮得怎樣了？我們施工隊的品質在全北京都是很好的，不信你出去打聽打聽，收這點錢真的不貴。」
打聽什麼啊打聽，羅漪到現在也就知道他們一家裝修公司而已。
「你要快點做決定啊，馬上到了忙季，有沒有人手幫你裝修還得另說。」
「能不能讓我再考慮兩天？」羅漪說道。
「這邊還有別的客戶催呢，不要耽誤彼此的時間。」裝修公司倒是硬氣得很，彷彿他們才是顧客一樣。
「怎麼回事？」葉瀟揚問。
羅漪丟下手機，默默說道：「我爸給我在北京買了一套房子。」
葉瀟揚：「……」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誇他老丈人太豪氣還是該怪她連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跟他說。
雖然她的房子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但是這種感覺著實令人不爽。
「裝修公司給我開了五十萬的預算。」羅漪說道，「我嫌有點貴。」
「五十萬的裝修預算，不管放到哪個城市都不是一筆小數目。」葉瀟揚說道，「他們不會是在坑你吧？」
「我不知道。」羅漪實話實說，「報價單我看不懂，也不知道北京的市場行情如何。」
「給我看看？」
兩人之間有了可以討論的話題，氛圍反倒沒那麼僵持了。
羅漪把報價單、設計圖和房屋戶型圖一起發給了他，葉瀟揚看了之後也是一頭霧水。
都是沒出過社會的大學生，這裡的門道可多了去了。
跟羅漪不同的是，葉瀟揚遇到問題，他會積極去想辦法，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你跟他們說再考慮兩天？」
「嗯。」
「行，兩天後我跟你一塊過去。」
葉瀟揚把羅漪送回學校，他注意不讓自己碰到她，生怕她敏感得想逃。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那天的事，只能假裝看不到那道隔閡的存在。
葉瀟揚回去之後，立刻開始想辦法著手摸清這份報價單的水分。
他找了好多裝修方面的資料，惡補了一番，還看了很多裝修公司坑顧客的案例。
除此之外，葉瀟揚聯繫上一個清華畢業的學長，目前正在從事相關方面的工作，跟學長瞭解了不少裝修行業的內幕。
兩天後，葉瀟揚和羅漪一起去了新房子那兒，設計師和裝修隊包工頭也來了。
裝修公司的人一看羅漪只叫來一個男生，紛紛得意偷笑。
其實，他們就是看碟下菜。像李媛舅舅那樣熟悉門道的北京本地人，他們當然不敢坑。
可羅漪一個外地小女生，又對裝修這塊一竅不通，是最好的冤大頭，不坑她坑誰呢？
「這個報價真的很公道，咱們公司都在北京開了快二十年了，還能騙你一個小女生嗎？」包工頭說道，「你這房子起碼也得一千萬吧，那麼好的房子，花五十萬做個裝修真心不貴。」
「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設計師也幫了一嘴兒，「有的施工隊連牆紙都貼不平，這種手藝，你用著能放心嗎？」
葉瀟揚是有備而來，想忽悠他簡直比上天還難。
他指著客廳一處非承重牆：「拆這面牆需要800塊？」
「市場價就是這樣啊。」包工頭理直氣壯。
葉瀟揚自備卷尺，當著他們的面把這面牆的面積丈量出來。
「這面牆大概是3米乘3米，九平米大小。據我所知，拆牆的市場價是每平40到60塊錢，按最貴的算，拆這面牆也只需要540塊。」
「不知道你這800塊的報價從何而來？」葉瀟揚說道，「如果你們堅持800塊的報價，那我只好找別人來拆這面牆，不怕麻煩。」
這話說得很有底氣，連包工頭也無法反駁。
他只能默默把「800」杠掉，寫上一個「500」。
葉瀟揚又指著清單上一個專案問道：「地面拉毛，這是什麼？」
「不拉毛，瓷磚把不住啊。」包工頭解釋道，「光滑的平面，不拉毛摩擦力小。」
這話只說了一半。
牆面拉毛是必做項目，因為瓷磚確實會掉。
可這地面拉毛就是子虛烏有了，用行話說，這叫惡意增項，專騙不懂行的人。
「地面上貼瓷磚還會掉？真是奇聞。」葉瀟揚笑，「這項去了吧，要是哪天地面瓷磚掉了，我們不找你們麻煩的。」
包工頭吹須瞪眼地把價值1800的地面拉毛專案杠掉了。
羅漪不可思議地看著葉瀟揚，她想不通他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之後，葉瀟揚如法炮製，指出了清單裡十來項問題，並且提出家電這塊，由他們自行採購。
這麼一壓價，直接把預算從五十萬砍到三十萬，替羅漪省下了好大一筆錢——兩個月的生活費呢！
末了，葉瀟揚還說：「對了，裝修流程裡的所有款項都得開□□。這房子是掛在她爸爸公司名下的，會計做賬要用。」
意思是，裝修公司別總想著渾水摸魚。羅漪好騙，她背後的人可不好騙。
最後，羅漪放心地簽了合同，把鑰匙交給施工隊。
「也給我一把。」葉瀟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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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要換鎖的，到時候再給你。」羅漪說道。
「我沒事的時候過來監工，防止他們偷懶。」葉瀟揚解釋道，「人工費按天支付，兩個月的活給你拖成三個月，那就不划算了。」
「哦。」羅漪取了一把鑰匙給他，「不會耽誤你上課嗎？」
「不會。這裡離學校很近，我也不是每天都會過來。」
兩人走到社區門口，羅漪說她要去便利店買個東西，葉瀟揚在外面等她。
不一會兒她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遝防塵口罩。
「裝修有污染，你別常來。」她說道，「來的話，也得把口罩戴上。」
葉瀟揚接過口罩，心底暖暖的。
其實，就這樣也挺好。
至少羅漪心裡有他，不是嗎？
他把羅漪送回學校後就想離開，羅漪卻叫住了他。
葉瀟揚遲疑回眸。
他聽見她緩緩說道：「你不抱抱我嗎？」
晚風卷起她的長髮，她的容顏像是浮動在雲層裡的皓月一般皎潔。
他懷疑他出現了幻聽，羅漪是在向他索要懷抱嗎？
葉瀟揚走上前去，把羅漪擁入懷中。
她身上淡淡的橘子香氣令他懷念，躁鬱已久的一顆心總算是有了著落。
「對不起。」羅漪依偎在他懷裡，小聲說道。
「為什麼道歉？」他不解。
羅漪忍著淚意說道：「我也不想和你這樣的，可是……」
「別說了。」葉瀟揚安撫著她的情緒，「我們像現在這樣挺好的。」
「漪漪，忘掉那天的事好不好？」他說道，「我們重新開始。」
她卻哭著搖頭。
「不要。」她哽咽道，「我不要重新開始。」
葉瀟揚不懂她的意思。
她抽噎著斷斷續續講道：「再試一次可以嗎？我真的好害怕……」
「害怕就不試了。」葉瀟揚吻吻她的唇，他寧可不碰她，也不想她討厭他。
「我害怕你對我失望……」羅漪說道，「那天我看見你起牀以後的樣子，真的好害怕。」
葉瀟揚著實不記得自己那天是什麼樣子了。
「就是不跟我說話，卻給我打錢。」她委屈極了，「我不要你的錢，你又不欠我什麼。」
「是你不跟我說話。」葉瀟揚覺得好笑。
「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羅漪可憐兮兮，她抽抽鼻翼，嘟囔著：「我不跟你說話，不代表我不想跟你說話。」
「好，我知道了。」葉瀟揚說道，「以後你不跟我說話，我也會一個勁地跟你說話，到時候你不要嫌我煩。」
羅漪點點頭。
葉瀟揚替她擦乾眼淚，又在宿舍樓下抱了她好一會兒。
「其實，我偷偷上網查了一下。」羅漪說道，「人家說第一次失敗是很正常的事情。」
葉瀟揚訝然，她居然做了跟他一樣的事——上網找安慰。
「多試幾次總會成功的。」羅漪抬頭看他，「那天真的太疼了，我的感覺很不對。」
「你願意讓我試嗎？」葉瀟揚問，「下一次也許還會疼。」
羅漪有點怵，可還是說道：「那我忍忍吧。」
「那你到時候也別再哭鼻子了。」葉瀟揚抿唇，「你不知道那天你哭了之後我心裡有多難受。」
她抓起他的手，貼上她的臉，輕輕說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