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班會課上， 季長明宣佈了本次月考的成績，著重表揚了葉瀟揚。
以往他都是一筆帶過， 這次似乎是考慮到葉瀟揚帶傷上考場， 所以季長明對他絲毫不吝惜溢美之詞。
羅漪注意到陳爽在班會課上完全提不起興致， 季長明在講臺上講事情， 她在下面埋頭做教輔資料。
她應該還是不甘心的吧……
難以理解， 為什麼陳爽要把葉瀟揚當作目標？
葉瀟揚太強大， 正常人都很難有打敗他的念頭。
迎難而上是一件好事， 可把自己逼得太緊， 就會活得特別累。
羅漪這次考試在六班屬於墊底的成績，在年級裡排了七百名左右，這比她的預期要好太多了。
她差點以為自己會考年級倒數第一，沒想到一中不如她的學生還有三百人。
看來，普通班和實驗班的差距不是一般地大。
季長明是個盡職盡責的班主任， 考完試之後就開始挨個找同學談心。
除了個別發揮特別好的， 比如葉瀟揚， 其他同學都被找去單獨談話了，其中也包括羅漪。
羅漪再度來到物理辦公室， 季長明把她的成績單拿過來， 問道：「馬上要分班了，你打算選文科還是理科？」
羅漪沒有猶豫，說道：「選文科。」
季長明點點頭， 表示贊同。
「我看了一下你的成績，雖然總分不高， 但是語文單科考了年級第一，這很不簡單。」季長明先是表揚了她，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你的數學要多上點心，就算選了文科，數學也必須要學，這沒法逃避。」
季長明用紅筆在她的數學成績上畫了一個圈：「對於文科來說，得數學者得天下。」
羅漪「嗯」了一聲，說道：「我會注意的。」
「你的理化生成績，暫時就不用管了。」季長明雖然教物理，但是對於有明確選文科志願的同學，絕不強求，他叮囑道，「只要把課本上的基本概念都弄明白，高二會考能過關就行。」
學習上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季長明又問了她一些生活上的事：「來學校一個多月還習慣嗎？」
「嗯，習慣。」羅漪說道，「大家對我都挺好的。」
不光如此，她還交到了人生中第一個男朋友。
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當然她肯定不會告訴季長明的。
「你家裡人都不在汐水嗎？」季長明問。
「我姑姑家在這裡，我爸爸不在。」羅漪答道，「他去國外了。」
「哦，這樣啊。」季長明若有所思，「其實，學校是不太鼓勵學生住校的。」
「大部分住校生高二高三都會搬出去住，有家長管著，學校也更放心一點。」季長明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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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漪眨眨眼，這是不給她住校了嗎？
她想了想，說道：「我姑姑家在市委大院那邊，離學校有點兒遠，走讀可能不太方便。」
「你也別擔心，家長實在抽不開身，學校也不會不讓你住校。」季長明說道，「我只是問問看你家裡人能不能來這邊帶你讀書，聽說你身體不太好，住學校就會比較麻煩。畢竟生活老師也不能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
「嗯，我懂。」羅漪表示理解。
季長明又問了點別的，就讓羅漪回教室了，順便再把下一個學生叫過來。
這天音樂課，大家照例去學校的藝術樓上課。
高中的音樂課，更多的是學習入門的音樂鑒賞和簡單的樂理知識，唱歌倒不是教學重點。
這節課的主題是宮崎駿的動漫電影與久石讓的音樂。
羅漪對宮崎駿的動畫情有獨鍾，《天空之城》、《風之谷》、《千與千尋》等名作，她看過不止一遍。她對於喜歡的東西會反復地看，從來不會厭倦。
動聽的曲調配合熟悉的電影畫面，著實讓她倍感親切。
一節課過得很快，下課之後是晚飯時間，大家各自散了。
羅漪和錢嘉雲打算先去一趟藝術樓的洗手間，她倆從隔間出來的時候，聽見外面的洗手池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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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故意的。」這是陳爽的聲音，「明明可以不參加月考的，為什麼非要參加？」
「哎呀，你想開點啦。你想想萬一他沒骨折，不是也一樣得參加嘛……」這是丁泠的聲音。
在嘩啦呼啦的流水聲中，丁泠說道：「你幹嘛非要超過葉瀟揚啊，你成績一直都在前三十，高考不出意外肯定清華北大隨便挑，非要跟他爭個什麼勁兒。」
「你不懂。」陳爽避重就輕，沒回答這個問題。
「這下你知道了，他就算用左手都能考到年級第一，估計高中三年，咱們學校都沒人有機會超越他了。」丁泠感慨道，「除非哪天他頭骨骨折了。」
「他不就是聰明嘛，」陳爽悶悶不樂地洗完手，關上水龍頭，說道，「有什麼了不起。」
羅漪和錢嘉雲對視一眼，默默在心底吐槽道，聰明就是了不起啊。
「論努力，他比我差遠了。」陳爽很鬱悶，「我每天早上五點半就起牀了，晚上從來沒有在十二點前睡過覺，就連週六日都沒有懈怠過一天。」
「憑什麼？憑什麼他每次考得都比我高？」
「你自己不是都說了嘛，他聰明啊。」丁泠也是無語，這個同桌還真是又拼命三娘又玻璃心，她安慰道，「你要是有他那麼聰明，肯定比他優秀多了。」
「說實話，他那種人，屬於隨便玩玩都能考得很好的，咱就別跟他比了。」
都說攀比是煩惱的根源，這話放在學習上也是一樣。
「不行。」陳爽很堅持，「我一定要考過他。」
「你這是幹嘛？」丁泠納悶，嘟噥了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他想引起他的注意呢……」
「我才沒有！」陳爽憋紅了臉，「誰喜歡他了，我心裡只有學習。」
「我又沒說你喜歡他，你幹嘛臉這麼紅？」 丁泠說道，「再說了，喜歡他又不丟人。」
錢嘉雲一臉壞笑地拍了拍羅漪的肩膀：「哇，情敵呀。」
羅漪聳了下肩膀，把她那只爪子弄開：「才不是，她又沒承認。」
「這種事情還要親口承認啊？」錢嘉雲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我也沒見你之前承認你對葉瀟揚……」
「我是真沒有。」羅漪說道。
即使她現在跟葉瀟揚成為了所謂的男女朋友，可羅漪一直都沒覺得自己有多麼喜歡他，甚至還少了一絲對他的悸動。
羅漪心裡很清楚，如果葉瀟揚不是為了保護她把右手摔骨折了，她是不會答應他的。
她的心乍看很軟，但內裡卻非常硬。
軟是軟在她看不得葉瀟揚難過，硬是硬在她沒辦法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付與他。
要說喜歡，是有一點喜歡，可僅此而已。
「呦呦呦，這就開始拿喬了啊。」錢嘉雲擠眉弄眼朝她笑。
羅漪歎口氣，說道：「我說我是被逼無奈，你信嗎？」
錢嘉雲：「當然不信！你不知道咱們學校，包括外校，有多少女生喜歡他。你說你是被他逼的，這是拿的什麼強取豪奪的狗血劇本啊，古早瑪麗蘇女主角？」
羅漪推了她一下，羞赧道：「不跟你說了，討厭。」
錢嘉雲心想，這人啊，果然是愛犯踐的動物。
多少女生上趕著要當葉瀟揚的女朋友，他愣是看都不看一眼。可他扭過頭就對著羅漪各種獻殷勤，但羅漪對他的感情卻始終平淡。
在錢嘉雲看來，羅漪的狀態完全不像是談了戀愛的小女生。
錢嘉雲上初中的時候，同桌的女生跟一個男生早戀，兩人就像牛皮糖一樣，恨不能每分每秒都黏在一塊。
不能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還互相寫情書，那些語句看著都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而羅漪呢，每天該幹嘛幹嘛，一點也看不出她很想跟葉瀟揚待在一塊。
倒是葉瀟揚，三不五時地找點藉口在她身邊轉悠來轉悠去的，像是定期來領地巡視的獅子一樣。
羅漪跟錢嘉雲緩步走出衛生間，沒想到陳爽和丁泠還在洗手池的鏡子前。
「這麼巧啊。」錢嘉雲打了個招呼，丁泠接了話，陳爽沒回應。
錢嘉雲就是看不慣陳爽那副故作清高的樣子，她巴不得陳爽這輩子都被葉瀟揚踩在腳底下，永不翻身。
想到這裡，錢嘉雲冷笑一聲，故意問道：「陳爽，你心情不好啊？是不是因為又沒考過葉瀟揚啊？」
她特地加重了「又」字的發音。
羅漪趕忙掐了一下錢嘉雲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別挑事。
錢嘉雲不管，今天這事她還就挑定了。
誰讓陳爽平日裡端著個架子看不起人呢，雖然錢嘉雲這次只考了年級七十多名，但是梁靜茹給了她勇氣讓她去嘲笑年級第二的陳爽。
「關你什麼事。」陳爽明顯是被戳中痛處，語氣也極其不友好。
「哎呀，要我說，當個年級第二也挺好的啊。反正這輩子也比不上葉瀟揚，人家左手參加考試都能考第一。」錢嘉雲說道，「你這個第二也不丟人。」
「你——」陳爽語塞，錢嘉雲擺明瞭在嘲笑她是萬年老二。
「他不就是靠智商嘛。」陳爽不服氣，「我比他努力多了。他平時也沒有多努力地學習，隨隨便便就能考第一，你們不覺得這是對其他努力的人的侮辱嗎？」
侮辱？羅漪不解。
葉瀟揚又沒作弊，成績也是憑本事自己考出來的。
陳爽憑什麼覺得葉瀟揚考第一是在侮辱別人？
就因為他用左手？那也是迫不得已啊。
「如果這個世界上連努力都沒有用了，那還有什麼希望？你們憑什麼嘲笑我的努力？」陳爽覺得自己活得有點像個笑話，明明那麼辛苦地學習，卻永遠比不上輕輕鬆鬆考第一的葉瀟揚。
就好像你濃妝豔抹去出席宴會，卻被粉黛未施的美女豔壓。即使你長得不難看，可這麼一對比，那就是公開處刑。
羅漪越來越聽不下去了。
敢情陳爽是覺得，因為她是最努力的學生，所以她考不到第一就是在埋沒她的努力了？
一份努力也許得不到一分收穫，但不付出努力卻妄想有收穫，那就是癡心妄想。
「葉瀟揚學習很輕鬆嗎？」羅漪冷不丁地冒了一句，「你覺得他能考第一全是依靠他的高智商？」
「他骨折了以後每天還早起看書，就因為他很聰明，所以你一句話輕飄飄地把他的努力否認了。」
「我覺得你才是在侮辱他。」羅漪的聲音不大，可她對葉瀟揚有信心，所以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
「沒有人能輕輕鬆鬆獲得好成績，他也是一樣。」羅漪說道，「你只看到他考第一的光鮮，卻不知道他為此在背後付出了多少。」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那麼多公平可言。
有些人生來就擁有令人豔羨的智商或美貌，有些人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還有些人在其他方面才華橫溢。
有些人生來平凡，卻幻想著不努力就能獲得其他人所擁有的東西，並且他們習慣於把自己的失敗歸結於：「我沒他聰明，我沒他有錢，我沒他好看。」
長此以往，他們便對那些天而優越的人抱有一種複雜的情緒。
一方面他們仇恨這些人，另一方面，他們又渴望成為這些人。
對於這些生來帶著萬丈光芒的人，努力便淪為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即使他們很努力，外人也會輕輕鬆鬆地利用他們天生的優勢來否定他們。
但努力這種東西，值得任何人尊重。
羅漪對陳爽並沒有偏見，反倒很欣賞她身上這股拼勁。
但是她一邊標榜著自己的努力，一邊把其他人的努力否認掉，這就讓羅漪無法苟同了。
「生來當天才很簡單，可想要當一輩子的天才，必須要付出跟他天才程度相匹配的努力。」其間難度甚至遠超常人的想像。
「他比你看上去的，要努力很多。」羅漪說道，「還有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很多同學也都在默默努力著，他們跟你一樣值得尊重。」
錢嘉雲驚訝地看著羅漪。
她沒想到，在這個問題上，羅漪如此維護葉瀟揚。
女人嘛，果然口是心非。
方才還一個勁兒地說自己不喜歡他，葉瀟揚剛被人說了兩句不算壞話的壞話，羅漪第一個就跳出來替他說話。
她還沒見過羅漪一次性說那麼多話呢。
她敢保證，羅漪在心底對葉瀟揚是很敬佩的，方方面面。
錢嘉雲得意得想衝陳爽做個鬼臉。
這下看她還有什麼可說的，不怕人家葉瀟揚比她聰明，就怕人家還很努力。
葉瀟揚不管是學習還是為人，都比陳爽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羅漪發表完自己精彩的演講，就拉著錢嘉雲離開了洗手間，留下愣怔的陳爽和丁泠杵在原地。
她倆有點迷茫，羅漪這是生氣了嗎？為什麼生氣啊？
她們說葉瀟揚，跟她有關係嗎？
兩人走出洗手間，不想卻在門外撞見了葉瀟揚。
他正懶懶地倚著牆，見羅漪出來，一抹笑意爬上他的嘴角。
羅漪：「……」
不會吧？剛剛她說的那些話，他都聽到了嗎？
他可千萬別產生什麼誤會啊。
就是以為她很喜歡他所以才說這些話的誤會……
然而，葉瀟揚顯然是誤會了，而且誤會得不輕。
錢嘉雲拽拽羅漪的胳膊，又衝葉瀟揚的方向努努嘴。
「要我說，你剛才就好像鄧文迪附體一樣。」錢嘉雲幸災樂禍。
「啊？」羅漪不解。
「就是給了偷襲她老公的人一巴掌啊。雖然你用的是嘴炮，但是護夫精神可嘉。」錢嘉雲拍拍她的肩膀，甚是欣慰。
「他現在估計愛慘你了。」錢嘉雲小聲說道。
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