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上九點，下課鈴響。
高一的課程沒有高三那麼緊張，大部分走讀生這個點兒就收拾東西放學回家了。只有極少部分特別好學的會繼續留下，等十點鐘再走。
不過今天剛結束期中考試，大家都比較鬆懈，沒什麼人留下自習。
住校生就沒那麼自由了，就算沒事他們也得待到十點才能回宿舍。
六班一共四十八人，住校生只有寥寥十來個。
今天沒有老師管，到了第三節 晚自習的時候，大家也逐漸散漫起來，三兩個坐在一塊，小聲地講話聊天。
很顯然，他們對這個新來的同學充滿了好奇。
「你叫什麼名字？」羅漪前排的男生掉頭問她，「我叫李想。」
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的新同學——膚白眼大，鼻尖小巧，只是唇色有些淡，帶著些許柔柔弱弱的病態。
「羅漪。」她這次直接用筆在本子上把自己的名字寫下來。
「你原來哪個學校的？」
「桐澤實驗中學。」
「我們班也有桐澤的。」李想衝視窗那邊喊道，「喂，錢嘉雲，這個是你老鄉哎。」
被喊名字的女生回過頭，往這邊走過來。
錢嘉雲大概比羅漪高半個頭，戴一副紅色框架眼鏡，臉蛋圓潤。
「我小學四年級之前是在桐澤念的，後來就一直在汐水了。這邊教學品質好，升學率也高。」錢嘉雲把李想擠到一邊，一屁股坐了下來，問道，「你小學哪個學校的？外國語還是附小？」
「外國語。」
「好巧，我也是外國語的。」
錢嘉雲小學是一班，羅漪是五班，隔得比較遠，互相都沒怎麼聽說過。
不過，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光憑這層關係兩人就能熟絡起來。
「咱們年級有二十個班，一到六班是綜合中考和分班考試成績選出來的實驗班。」錢嘉雲說道，「你能從桐澤轉到一中實驗班，不簡單啊。」
言下之意是，要嘛她成績特別好，要嘛她家裡特有背景。
羅漪有點兒懵，她哪知道她爸居然把她弄到了實驗班。
「你中考多少分啊？」李想問道，「咱班平均分七百二，一中統招線七百一。」
羅漪：「……」
談成績，真的傷感情。
羅漪中考六百八，在桐澤算是個還不錯的成績，沒想到連一中的門檻兒都摸不著。
「我成績沒你們那麼好。」她訕訕道。
「沒事，只要進了實驗班，就相當於一只腳邁進重本了。」錢嘉雲偷偷掐了下李想的胳膊，意思是他問得太直白了，把人家新同學嚇到了。
這話不假，汐水一中實驗班升學率高得驚人。
去年實驗班所有同學高考全部上了一本線，大約一半能考上國內公認的幾家分數線奇高的名牌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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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難道她要拖後腿了嗎？羅漪悲哀地想。
「剛剛你幹嘛去了？」錢嘉雲換了個話題，「上課鈴響以後才回來。」
羅漪並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被德育處主任請去喝茶這件事，便說道：「我有點迷路。」
「咱們學校是有點大，哈哈哈。」李想附和道，「不過你怎麼跟葉瀟揚一塊回來的？」
「我在走廊才遇見他。」羅漪言盡於此。
「葉瀟揚啊……」提到這個人，錢嘉雲有話說，「他成績超好，幾乎回回都考年級第一，簡直非人類。」
「人家清華北大預備役。」李想往葉瀟揚的空座位瞧了一眼，他已經回家了。
「我要是成績像他這麼好，做夢都能笑醒了。」李想感歎道。
大哥，您中考能考七百二左右，也是非人類了好嗎？桐澤那邊中考狀元都不知道有沒有七百二，羅漪腹誹道。
「經常有外班的女生在課間慕名而來，站在班門口偷看他。」錢嘉雲給了羅漪一個眼神，讓她自行體會，「以後你就知道了。」
短短幾句話，羅漪明白了一點。
葉瀟揚跟她雖然是一個班，但是兩人之間的差距差不多能填下一座珠穆朗瑪峰外加一條馬里亞納海溝。
至少學習成績上是這樣。
十點鐘一到，錢嘉雲帶著羅漪回宿舍。
一中宿舍是四人間，原本六班就三個女生住校，這下羅漪來了正好齊活。
另外兩個妹子見了羅漪也很友好，還貼心地教她怎麼使用寢室的獨立浴室。
興許是大家平日都把精力放在學習上，這個寢室的女生之間沒那麼多勾心鬥角，關係很純粹。
洗漱完畢，羅漪換上輕鬆熊睡衣，爬到牀上，蓋上薄被躺好。
熄燈後，女生宿舍開起了寢室會。
「老師們現在應該還在改卷子吧？」
「也就物理化學還沒改完吧，語數外前兩天考的，估計早出了。現在他們應該在錄入成績了。」
「哎，我英語聽力最後一個長對話都沒聽明白，估計要跪。」
「你慌什麼？一個聽力撐死了才三四分。我數學填空題對答案已經錯了三個了，這回能考一百三我都謝天謝地了。」
數學一百三不是挺高的嗎？羅漪心想。
總之，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羅漪小心翼翼豎著耳朵聽這群學霸討論，聽著聽著，不知不覺也就睡著了。
第二天是星期四，早上第一節 課是物理。
昏昏沉沉的早讀課剛結束，季長明就拿著一遝批改好的卷子大步流星地踏進教室。
值日生沒擦黑板，季長明把卷子往講桌上一擱，拿起板擦擦了起來。
教室裡瞬間警鈴大作，幾個想下位置活動的同學收回了躍躍欲試的腳，安靜如雞。學生們個個如坐針氈，目光緊鎖在講臺的那遝卷子上。
羅漪看到葉瀟揚一手托著腮，一手轉著筆，神情閒適，坐姿鬆散。
他凳子下多了一只足球，看來他一大早就去小樹林把球撿了回來。
上課鈴響後，季長明沒急著公佈成績。
「我們班有一位新來的同學，大家歡迎。」
一陣掌聲之後，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羅漪扭捏著站了起來。
「大家好，我叫羅漪。」她沒有準備自我介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季長明的手掌向下壓了壓，示意羅漪坐下。
「新同學長得挺嫩，」周佳航說道，「看起來不像高中生。」
葉瀟揚冷不丁冒出一句：「該說話的時候不說，不該說話的時候你話還挺多。」
嘖。
周佳航斜了他一眼。
這傢伙，不會還記著昨晚的仇呢吧？
接下來就是緊張又刺激的公佈成績的環節了。
「這次咱們班平均分八十，年級第一。」季長明話鋒一轉，「但是，平均分不能代表個人的成績。班裡考得好的，能拿滿分；考得差的，居然只考了六十幾。」
「沒考好的同學要好好反省，是粗心還是有知識點沒弄明白。考得好的同學，要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原來一中實驗班貧富差距也大得令人髮指啊。
「下面公佈成績。」季長明把卷子抖開，撚起第一張，「葉瀟揚，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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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長明難得露出贊許的笑容，說道：「這是這次期中考試年級唯一的滿分。」
在一片豔羨的目光中，卷子從前排傳到了後排葉瀟揚的手裡。
葉瀟揚臉上沒流露出太多的情緒，只是唇角一邊淺淺勾起——這種輕蔑又自信的神情，似乎昭示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陳爽，九十二。」
陳爽也是班裡名列前茅的學霸，沒想她和葉瀟揚之間差了足足八分。
試卷髮完後，教室裡哀鴻遍野。
這次物理考試可謂腥風血雨，看似平均分八十，但大部分同學成績都在八十上下徘徊，九十分以上都寥寥無幾。
季長明講了卷子，羅漪根本聽不懂幾題。
不光有沒學過的內容，就連學過的部分，題目都非常難。
這麼一想，那些能考八十的，個個都不簡單啊。
下午活動課期間，季長明安排大家交換位置。
羅漪坐到了前面，同桌正是錢嘉雲。
季長明雖是典型的理工男，卻不失作為人民教師的細膩。他注意到兩人是一個地方的，所以才這麼安排。
下晚自習後，羅漪想到明天她值日，便去佈告欄看清潔小組資訊。
「星期五，清潔區……」羅漪踮著腳尖仔細搜索著資訊，那一欄赫然寫著「組長：葉瀟揚」。
昨晚她是不認識他，可今天，她就算想忽視他都辦不到。
葉瀟揚的光環太耀眼。他不光物理考了滿分，數理化生四門都是滿分。
這種人，一般不稱作學霸，而是學神。學霸有上限，學神無上限，這就是差距。
第二天，羅漪早早來了教室。葉瀟揚已經到了，正在清潔角整理清潔工具。
「我是你們組的。」羅漪小聲說道。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帶著一絲甜，宛如一朵棉花糖。
葉瀟揚斂下黑色長睫，發現這個嬌小玲瓏的轉學生似乎有點怵他。
跟他講話的時候她的半個手掌藏在袖子裡，食指不安地勾在一塊。
「我帶你過去。」葉瀟揚遞給她幾個掃帚，自己則拿了簸箕和垃圾桶。
「其他人呢？」
「他們自己會過去。」
這些掃帚的手柄合在一塊很粗，羅漪的手很小，握不住，夾在中間的掃帚還總是往下掉。
於是羅漪索性抱著掃帚趔趄著跟在他身後，葉瀟揚見她像只笨重的企鵝，不禁莞爾。
「給我。」他把垃圾桶勾到另一只手上，空的那只手去拿她手裡的掃帚。
羅漪還沒反應過來，葉瀟揚已經抽走了好幾個掃帚，她手裡只剩下一個了。
再看他，兩手都是清潔工具，羅漪不好意思，說道：「我來幫你拿垃圾桶吧。」
「不用。」葉瀟揚薄唇微啟，「不乾淨，你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