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梁棟消失得真快。
扶桑衝傅希眨了眨眼,訕訕道:「他好像誤會了什麽。」
「你覺得他誤會了什麽?」
「我怎麽知道,這得你問他。」
「好,那我問問他。」
扶桑無語:……
怎麽突然那麽乖?真的要問嗎?
*
今天特戰隊的任務還是要去幾里外的村莊幫忙複建。
昨夜下了一場雨,天邊的浮雲少得可憐,熾陽高挂,但空氣總算沒那麽乾燥了。
傅希小跑著去到保護站的門前,拉開防爆車的車門,毫不拖泥帶水地一脚跨上去,坐好。
梁棟開車,他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瞟了傅希一眼,儘量壓低聲兒地問:「隊長,你們……你和那個姑娘真……真……」
「真什麽?說話磨磨唧唧的。」傅希向來端正,就算是坐在車內,也只是身軀微微往後仰,手隨意地搭在車窗邊上。
他漫不經心的模樣,向來少見。
梁棟不怕死地開口:「真在一起啦?」
傅希給他一個暴栗,冷聲道:「別亂說,人家是女生。」
「可,可你們不是……你顧忌人家是女生,怕被人誤會招人議論,那你別把人往牀上帶啊。」
「誰往牀上帶了?梁棟你最近長本事了是吧?這麽豐富的想像力,你來當兵幹嘛?還不如去寫小說。」
梁棟一時語塞,誤了個大會:「對…對不起,隊長。」
「好好開車!」
「是。」
特戰隊早上出去幫忙複建,基本上中午是不回來的,只在晚上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才能見到他們的身影。
扶桑和江眠月各戴著一頂草帽,拎著柴草、粘土和卵石,蹲在荒漠上製作沙障。
沙障是由柴草、秸秆、粘土、樹枝和板條人工做成的障礙物,主要用來减緩風速,固定流沙。
是荒漠裡最常見的一道褐色風景。
做了一上午,扶桑站起身子,拍了拍後腰,酸酸的,累得她不行。
正午時分,太陽緩緩升至天空的最中央,荒漠內的溫度已經達到了一天之內的最高值。
扶桑和江眠月挑了處兩人高的小山丘,靠在山脚下坐著,歇了一陣。
拿出一早就在保護站備好的饅頭出來啃,再難吃也得啃下去。
啃了好一會兒,倆人頭挨著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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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醒來的時候,荒漠內的溫度低了幾分,用手觸了觸黃沙,至少是沒那麽燙人了。
江眠月睡意還沒緩過來,雙手支著下巴,昏昏欲睡。
扶桑喝了口水,拿出放在背包裡的硬紙板和畫紙,對著眼前的藍天白雲,黃土塵沙,慢悠悠地畫著畫。
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幹嘛呢?畫畫啊?」江眠月艱難地撑開雙眼,無意間掃過扶桑的畫。
「對啊。」扶桑用鉛筆抵著下巴,「這趟來羌塘就是爲了漫畫,回去之後我可是要開連載的。」
江眠月沒理她,自顧自地拎起材料,走到斜前方繼續製作沙障。
熾陽暖雲,這裡的景真的是好美啊。
黃沙和雪色交織在一起,遠處的高山白茫茫一片,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冬季還是夏季。
時不時還會跑來一只膚色純淨的藏羚羊,低著頭在扶桑脚邊嗅嗅,嗷嗷兩聲,一臉渴望地看著她。
扶桑攤攤手,表示沒東西吃。
它便會訕訕地離開。
畫完一處景,扶桑伸了伸懶腰,在如此美不勝收的地方寫生,是挺激情四起的。
但她還是唉了一聲,衝江眠月吐槽:「你說我畫了這麽多年的畫,什麽沒畫過呀?還真有。」
「人體。」扶桑自顧自地答著,「我人體沒畫過,有的美術生在美院的時候就能畫人體了,而我,什麽時候能畫到傅警官的人體呢?」
扶桑星星眼地看著江眠月,期待她的回答。
「醒醒!!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我覺得吧,你還是做夢更實際一些。」江眠月無情嘲諷,「想畫也可以,那你得先追到人家。」
接而,想到什麽,江眠月心情複雜地盯著她,咂舌道:「不過,你還有這晴趣?」
那表情,活像當日扶桑嘲笑她買明星時候的模樣。
「晴趣你個鬼吖!我就說說,說一下而已!」
*
今天,特戰隊回來得挺早,防爆車停在保護站門前時,太陽才剛剛落到山脚,美糜的夕陽將遠處的高山灌澆成一個個金頂。
扶桑挺直腰板,拎著草帽走過去,衝江眠月咬耳朵說:「你知道追傅警官第一步要幹什麽嗎?」
「什麽?」
「身子要站直,不要垂頭喪氣的,要站得精神氣一點兒。當兵的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沒精打採的人了。」
「精神氣是吧?」江眠月毫不客氣地一掌拍向扶桑的後背,有模有樣的,再把手伸到她的腹前,「來,挺胸,收腹。」
扶桑剜了她一眼:「幹嘛呢你?」
「你不是想學軍姿嗎?」江眠月上前兩步,特歡快地衝剛下車的傅希大吼,「傅警官,扶桑說想跟你學一下怎麽站軍姿,你教教她唄。」
扶桑內心崩潰:!!!
找死啊!?
傅希揚眉,目光落在斜前方定在那兒挺著胸收腹的女孩身上。
不禁覺得好笑,三兩步走過去,繞到扶桑的身後,看著她白白的後頸,雙手搭在肩膀上,手掌輕而易舉地握住,瘦瘦小小的,彷彿大力一點兒就掐碎了。
他沒用多少力,却也扳正了過來,清冷著嗓音說:「肩膀別蜷在一起,胸要外擴。」
扶桑:……
你別挨那麽近!
接而,他肆無忌憚地彎下腰,抓住她沾了些許黃沙的手,攤開,擺好,貼在褲縫綫上,捏著她尖尖的下頜,冰凉的指尖擦過她臉上細嫩的肌膚,把下巴抬高了點兒:「脖子伸直,目視前方。」
最後,他走到前面,修長的雙腿跨開站好,看著她標準的軍姿,對上她的眼,說:「差不多了,就這樣。」
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
女孩一陣無言,安安靜靜地,完全是任他擺弄的模樣。
殊不知,在她心裡早已炸裂,天花亂墜,火光四射,滿耳朵都是心跳聲,一股腦兒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近了,剛剛真的離得太近了。
尤其是他抓著她手的時候,如電流穿過四肢百骸,在她全身激竄開,簡直……
*
今天特戰隊回來得早,似乎是因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傅希找老站長借用了一間有電腦的辦公室,把梁棟派過去,接著吩咐特戰隊各位成員半個小時後召開會議,就消失不見了。
扶桑摸了摸鼻頭,幷不知道他們要搞什麽名堂。
也許又是什麽不能對群衆說的國家機密吧。
就像當年老爸一樣,她永遠不知道扶志國執行任務的地點具體在哪,對付的是個什麽樣的壞人。
每次都只會用「爸爸只是去抓小偷而已,桑桑別怕。」來哄她騙她。
抓小偷怎麽可能會被炸得粉身碎骨,最後連屍骨都找不全。
現在看來,那根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如今,傅希的職位和扶志國是一樣的,扶桑後背浮上一絲凉,隱隱有些不安。
因爲今天去了外頭做沙障的緣故,扶桑手上、脚踝、還有衣服,只要是皮膚露出的地方,滿滿沾上的都是黃沙。
她拎著木桶,先去洗了個澡,順便把頭髮也洗了。
待所有事情完事後,時間也還早,葉梓曦還在後場燒菜做飯。
扶桑扯過一旁的掃帚和垃圾鏟,開始悠哉悠哉地掃地,打掃衛生。
打掃到老站長辦公室的須臾,扶桑發現辦公室的大門敞開,只有梁棟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後,靜靜地對著電腦,也沒事幹,似乎是在等什麽。
郵件嗎?
扶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發現這兒遍布灰塵,心想應該也很久沒打掃過了吧,她便拿起抹布慢悠悠地擦起來。
擦擦桌面,擦擦書架、茶几。
擦完木質沙發時,扶桑轉身,發現梁棟正盯著她看,爲了緩解尷尬,她笑了笑,找個話題,隨便開口:「聽說,你是特戰隊的副隊長,電腦黑客技術特別厲害。」
「你怎麽知道?」梁棟坐在椅內,雙手抱臂,說話的聲音有些磁性和沙啞。
扶桑晃了晃抹布,一臉輕鬆地說:「你隊長說的呀,還說你是精英人才。」
梁棟似乎根本沒跟女生接觸過,一時之間找不到話題,這句贊美的話,接與不接,他都不知道。
只板著一張臉,冷冷地坐在那兒盯著扶桑。
扶桑被他看得發怵,縮了縮肩膀,邊擦桌子邊隨便找話聊:「你們特戰隊好像是叫什麽狼來著?」
「孤狼。」
「哦,對,孤狼。爲什麽要叫孤狼特戰隊啊?」扶桑思考了一陣,還是想不明白。
說著,她放下抹布,舉起手,張開五指做了個類似於狼很凶狠的表情,像個小品演員似的,故弄玄虛地說:「難道…你們隊長就是那只狼?」
梁棟:……
梁棟心情複雜,望著她的視綫偏移了一點兒,看向扶桑的後方,嘴角抽了兩下,半邊臉像抽筋了似的,暗示扶桑。
扶桑沒看懂,天花亂墜地幻想著傅希出任務時的樣子,剛想繼續開口。
一只手伸了過來,修長的五指嵌住桌面上的一份文件,將它拿走。
扶桑側目,剛好就對上他的眼。
男人神情淡淡的,沒有任何的表情。
倒是她被嚇得不輕,摸著耳邊的短髮,撇了撇嘴說:「你走路怎麽都沒聲啊,像個幽魂一樣,嚇死我了。」
傅希忍住手臂突突亂跳的青筋,耐著性子朝她解釋:「孤狼特戰隊成立於2013年,今年剛好是第五個年頭,當時中央警局給出的寓意是:狼是一種群居動物,但裡面的每一個個體都有獨立思考和處理一切突發事件的能力。狼是世界上最可怕最危險的動物,它的危險之處不在於單打獨鬥,而是群體作戰,它們孤勇、團結、忠誠,足以讓一切比其更爲凶猛的猛獸聞風色變。」
說完,他盯著扶桑一臉認真聽講的模樣,舔了舔下唇,又補了一句:「說我是那只狼,也不全錯。」
這解釋沒有半點毛病,扶桑掏了掏耳朵,很乖地「哦」了一聲,表示:「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