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頭還留有一盞小夜燈,發出暖橙色的光。
電視關掉之後,兩人安靜如雞地躺在牀上,空氣裡稍微透出那麼一絲絲詭異,以及一絲絲客廳飄進來的草莓甜香。
其實按理來說,兩人之前又不是沒一起睡過,“瘋狂親親”更是差不多成了大少爺的口頭禪,三不五時來一句,撩小林老師撩得無比自然。可耍嘴皮子和實際行動之間到底存在天塹鴻溝,就像現在,好不容易滿了十八歲,總算能理直氣壯瘋狂親親時,兩人反而拘謹起來,總覺得這一晚的主題太過明顯,就……不是很好意思。
季星凌用余光瞄了瞄林競,眼見他已經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心裡立刻想著這也太不可以了,現在什麼都不做,難道以後回憶起十八歲就是純潔地肩並肩吃草莓嗎?不行的,幼稚嘰嘰的高中生才吃草莓,成年人都是直接種!
想到這裡,季星凌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翻身壓了上去。
林競正在胡思亂想,突然就被他毫無前兆地這麼來了一遭,一時間也不是很能反應得過來。只覺得嘴唇濕漉漉地被咬住,光線昏暗呼吸急促,很有那麼一點點意亂情迷的調調。
季星凌胡亂親著他,也把自己親出了邪火,伸手就去扯睡衣扣。林競眼睛緊緊閉著,手也抓住他的睡衣,雖然他很想風輕雲淡一把,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但這種大場面顯然不是每個人都能成功hold住,至少毫無經驗的林哥不行,以至於到後來,他不僅緊張得頭昏,連胃也隱隱作痛,還痛得越來越兇。
只好臉色發白地叫停:“等一下!”
“怎麼了?”季星凌在他耳邊問。
“我能先去個洗手間嗎?”
“……”
季星凌沉默地坐起來。
林競一路狂奔。
八杯涼水加一大盤草莓,怎麼聽都不像健康飲食,再加上下午去崑崙雪頂又受了寒,金貴嬌弱的龍血樹幼苗成功又吐又拉,還發燒了。
季星凌踩著拖鞋翻箱倒櫃,找藥燒水敷冰袋,生生把十八歲生日過出了保姆風采。
林競覺得非常對不起男朋友:“不然你扶我起來,我覺得我可以。”
季星凌哭笑不得:“躺好。”
林競縮回被窩:“不然我回家,你早點睡。”
季星凌看了他一會兒:“你好像不是很想回去的樣子。”
林競虛偽表示:“沒有,我想回去的,但你難道想遺棄生病可憐的我嗎?”
季星凌用指背蹭蹭他的鼻樑:“睡覺,我陪著你。”
林競往裡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
兩人都不是老老實實睡覺的類型,一個人時能歪七扭八奔上天,躺在一起反而變老實。牀頭的小夜燈被擰熄,季星凌把他摟進懷裡:“不舒服就叫我。”
“好。”
少兒不宜的內容一旦被剔除,小情侶的相處也就自然了很多,又靠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會天。林競記不清自己是幾點睡著的,好像已經很晚了,但清晨生物鐘依然準時運作,陽光透進窗簾,林競摸過手機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怎麼才六點半。 ”
季星凌比他醒得要更早一點,正站在書桌前倒水:“叔叔阿姨幾點回家?”
“他們要去吃早茶,估計得八九點。”林競無精打采挪到浴室,自己拆了把牙刷,“吃不吃小面,我叫外賣。”
“胃不舒服吃什麼小面,冰箱裡還有三明治和牛奶。”季星凌敲敲他的腦袋,“燒剛退回牀上躺著,我等會幫你熱。”
林競懶懶答應一句,趴在背上看著男朋友刷牙。季星凌的髮梢有些長,被水沾濕後,又帥氣又性感,可見滿了十八歲果然不一樣,他在他脖頸處一下又一下地親,季星凌被這小雞啄米式的調情… …應該是調情吧,給逗樂了:“別鬧。”
“親一個。”
季星凌把毛巾丟到一旁,痞痞地把側臉湊過去。
十八歲的第一天,晨光燦爛,薄荷混著茉莉香。
過完生日後,季星凌跟父母一起去蓬萊探望爺爺奶奶,在那呆了差不多十天。回來剛好趕上林競考試結束,學霸小林不負眾望,成績單上一串A,就連超瑣碎的《妖怪地理》也順利過線,光榮畢業。
季明朗親手給他頒發了妖怪證,銀白色的嶄新植物卡,和季星凌的妖怪證放在一起,林競如實評價:“我喜歡你的這張。”
季星凌大大咧咧:“那你幫我收著。”
剛考完試的小林老師秒速拒絕,並且指出你這樣是不對的,妖怪證必須隨身攜帶,否則很容易被人冒名辦理電話卡並惡意欠費、辦理信用卡並惡意透支、虛假設立公司進行違法犯罪活動、開通多家銀行賬戶進行洗錢等。
季星凌被念到頭暈,伸手把他捏成真可達,行了,閉嘴吧,把我的卡還給我。
隔壁1302,商薇正在給兒子收拾行李,總覺得9塊9包郵的逗貓棒看起來就很不靠譜,於是又準備了許多嬰兒用品,小衣服小褲子小鞋子,送給剛出窩的九尾狐幼崽。
林競被三個出國大箱震住了:“媽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就去三天。”
“只有這個是你的。”商薇把一個小手提袋架上箱子,“剩下的都是禮物。”
“……我不用帶衣服的嗎?”
“多也不行少也不行,要么你自己來。”
小林:“……”
無情親媽。
八月,麒麟崽叼著龍血樹幼苗,跟在大麒麟身後,一路威風凜凜地“砰”往姥姥家。
九尾狐族盛產超級美人,而美人都是又白淨又仙氣的,柔弱惹人憐,喝雨露那種。此時一群美人正在山間散步,突然就見湛藍的天際間炸開了大小兩朵黑雲,頓時嫌棄無比地摀住嘴,哎呀,麒麟又來了。
成年麒麟季先生很少回青丘,不是不想來,主要是因為狐族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只要一想起本族第一大美女居然被一頭黑漆漆的麒麟給騙走了,就開始集體頭暈眼花,倚門靠窗,蹙眉捧心,總之虛弱得不行。 狐狸姥姥其實也不是很滿意這女婿,但看在外孫可可愛愛的份上,還是能勉強接受的。她這天一早就親自下廚煮飯,又讓兒子搬了把大躺椅,去山坡上曬著太陽等。 林競現在已經能比較自如地切換原身和人形了,站在季星凌身邊,一臉乖巧懂事:“姥姥。” “這就是小樹吧。”狐狸姥姥樂呵呵拉住他的手,上下看, “快回家休息。” 林競用余光瞟了瞟四周,沒看見漫山遍野的九尾狐幼崽,於是用胳膊搗搗季星凌,狐呢,你是不是騙我的。 季星凌清清嗓子:“姥姥,弟弟妹妹們在哪?” 胡妹妹在旁邊聽得稀奇,每回讓你幫忙帶一下弟妹,都恨不得跑到天邊去,今天怎麼還主動問起來了。 狐狸姥姥看了眼旁邊的林競,繼續笑著說:“都在家裡看書呢,快上學前班了,不能光顧著玩,我昨天剛剛把它們的玩具沒收。” 帶了滿滿一箱子9塊9包郵的小林老師:突然心虛!
狐狸姥姥住的院子翻新過,比以前大了不少,隔壁就是狐狸幼兒園,一群幼崽正在豁牙漏風地念著書。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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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鵝鵝!”
“椿眠不覺曉!”
亂哄哄的,聲嘶力竭,蹲在窗台上用後腿瘋狂搔頭,還有更調皮的直接把書塞進嘴裡啃。狐狸姥姥站在教室門口,警告地清了清嗓子。
幼崽乖乖把書從嘴裡拖出來,還沾著口水。
林競看著這滿房間的毛茸茸,面帶微笑,內心一秒刷過彈幕一百條。
九尾狐!
幼崽!
好多只!
幼崽們都是被姥姥趕進教室的,因為不能在學習很好的龍血樹哥哥面前丟人,不能顯得九尾狐族都是滿山跑的二傻子和花瓶,要上學,要刻苦,要講文明懂禮貌!
狐狸姥姥充分利用狀元資源:“小樹啊,你休息好之後,也給他們上上課。”
林競滿口答應:“沒問題,我還帶書了。”
季星凌一愣:“我為什麼不知道這件事?”
林競解釋:“我媽買的,說送給小狐狸們做禮物。”
怕兒子會弄混,商薇在每一個箱子上都貼了便利紙。季星凌找出上面寫著“衣服、幼兒食品和書”的行李箱,交給了幼兒園的老師,請他幫忙分一分:“書先發下去吧,等會小競吃完飯就過來。”
狐狸姥姥叮囑:“不然老師你先給他們講講。”
老師是從外地聘請的,是一只博學的大龜。他答應一聲,慢吞吞把幼兒食品交給廚房,把小衣服交給保姆,最後拎出來一個手提袋,裡面的確裝著書,有《契訶夫小說全集》、《微觀經濟學》、《實踐哲學理論下的社會研究》。
能言龜老師:“……”
九尾狐幼崽尚不知微積分將至,還在嗷嗷打滾,非常快樂。
另一邊,季星凌把林競領到自己的臥室:“等著啊,我去給你拿喝的。”
林競抱著一大箱球和逗貓棒,無比遺憾:“我是不是不能拿出來了。”
“沒事,等會我就告訴姥姥,要寓教於樂。”
季星凌拉開冰箱,
“而且他們才多大,肯定坐不住,說不定現在已經去山里撒歡了。”
青丘狐族多美人,晚上吃飯時,林競坐在小院子裡,往左一看一群美女,往右一看一群帥哥,這個眼熟,那個也眼熟,好像百分之五十的娛樂明星都出現在了這充滿鄉村氣息的壩壩宴裡。但人長得好看就是佔優勢,哪怕正在抄著盤子到處流竄夾肉,視覺效果也和端著香檳杯的優雅晚宴差不多。
林競小聲問:“你的弟弟妹妹們呢?”
季星凌給他盛了一碗湯,不滿:“你為什麼老惦記那群小崽子。”
林競回答:“因為你不肯戴鈴鐺。”
季星凌略略一悶,這怎麼還惦記上了。
青丘幼兒園裡,九尾狐幼崽們排排坐,正在聽能言龜老師講課,講契訶夫和實踐哲學理論,《庫頁島旅行記》揭露了專制統治下俄國社會的殘酷現狀,市場經濟席捲全球時人們不再像過去那樣關注宏大的人類社會歷史過程及其規律性,還有滿黑板的微積分,極限理論導數和微分。
一教室的雪白幼崽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睡,因為擔心狐狸姥姥不給零食吃,只好拼命睜大求知的眼睛。
能言龜老師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離開山海域了,他一邊講課,一邊憂心忡忡地想著,原來人類社會的學前班已經在教授牛頓和萊布尼茨建立微積分的出發點是直觀的無窮小量了嗎,那這麼多年,自己一直給小狐狸們上幼兒古詩詞和看卡片識動物,豈不是很誤狐子弟?
林競吃完飯後,惦記著逗九尾狐……不是,給小九尾狐上課,也拉著季星凌跑來幼兒園。結果剛好趕上大龜老師在分析《普里希別葉夫中士》裡主人公的特性,季星凌聽得都愣了,各種懷疑麟生,我不在青丘的時候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站在旁邊的小林老師看著黑板上的定積分也很驚呆:原來九尾狐族從小就學這些的嗎而我媽居然還給他們帶了《寶寶撕不爛的ABC字母書》做禮物,這下要怎麼辦希望老師還沒有發下去,我得想個辦法把行李箱搶回來。
能言龜老師余光瞥見教室門口站著的兩個人,如釋重負地讓出講台,走了。
九尾狐幼崽們集體看向龍血樹林老師,水汪汪的眼睛裡充滿對立刻放學的渴望。
季星凌用胳膊肘一搗林競:“去吧,他們都在等著上課。”
“……”
林競從牙縫裡往外擠字:“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青丘五歲就要開始學斯托克斯公式。”
季星凌誠心回答:“實不相瞞,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斯托什麼的公式,是什麼玩意,和俄羅斯文學有關係嗎?”
林競:“……”
季星凌解釋:“我是在蓬萊上的幼兒園。”
林競硬著頭皮上講台,接著講了會兒契訶夫,為了不丟人,還強行加贈了托爾斯泰和普希金。
“呼呼。”睡著一隻。
“呼呼呼。”又睡著一隻。
在90年代中期俄國強大的工人運動裡,一群幼崽睡終於招架不住這激情澎湃的革命浪潮,零食不吃就不吃吧,睡覺要緊,實在困得不行。
季星凌叫來生活老師,把弟弟妹妹們抱回去睡覺,並且及時安慰小林老師,不是你講得不好,是他們不識貨,我就听得很如痴如醉,哎你再說說,剛剛那什麼斯基的鄉村勞動……還是鄉村日記來著,講什麼的?
備受打擊的小林蔫頭蔫腦:“求你別說話。”
大少爺笑嘻嘻攬住他:“別鬱悶了,走,帶你去看星星。”
人口幾千萬的錦城是看不到橫貫銀河的,林競本來打算在高考後和男朋友一起去冰島去西藏,也因為妖怪證的考試而沒去成,雖然你星哥可以裹著雷電“轟”過去,很酷,但來回折騰也很累,不怎麼捨得,所以兩人商量之後,決定留到以後再說。
此時夜已經深了,整座山莊都靜謐安寧。
季星凌拽著林競的手,把他拉上矮丘。
厚厚的銀色草葉鋪成毯。
夏日風輕花香,兩人並排躺著,一起看頭頂的壯闊星河,手也牽在一起。
氣氛都這麼好了,不親一下實在說不過去。季星凌撐著半坐起來,還沒等湊近,就被林競一把捏住嘴,提醒:“這裡到處都是妖怪!”
“那我們回去。”大少爺傷疤一好就忘疼,已經把十八歲生日時預約進行成人活動結果光榮淪為保姆的悲慘場面拋到了腦後,但你林哥沒忘,不僅沒忘,還有點PTSD,總覺得回房後可能又會緊張兩無言,瘋狂吃草莓,遂無情拒絕,躺在草地上死活不肯起來,看星星好,我就愛看星星。
季星凌欠兮兮地,又揪下一根草葉逗他:“不如明天別上課了吧,我帶你去靈湖里游泳。”
“不行,我都答應姥姥了。”林競側過頭,“但我都不知道要講什麼,你去給我弄張課程表好不好?還能提前做準備。”
季星凌本來想說一個幼兒園課程有什麼好準備的,結果想起白天看到的萊布尼茨,主動閉嘴:“嗯,我幫你問問。”
紅磚老宅里,能言龜老師也正在和狐狸姥姥說上課的事。你們知道的姥姥她年紀也大了,完全聽不明白積不積分,只聽懂了青丘的幼兒教育和人類社會存在差距,於是招來九尾狐族的年輕人們一起商量,最後大家得出結論——現在崽崽們的課程安排是沒有問題的,有問題的是龍血樹小老師,又或者說小樹也沒錯,主要是因為他太聰明了,所以不太能弄明白,並不是每個小崽都能在五歲就研究dx、dy和∫。
於是散步歸來的小林老師就被無情通知,從明天開始不用再去青丘幼兒園上課了。
林競忐忑心虛,覺得是不是自己的教學方式有問題:“為什麼?”
生活老師笑容滿面地回答:“因為明天放假,後天也放假。”
林競頭頂上“刷”亮起小燈泡,幼兒園放假,漫山遍野的小毛球,這是什麼快樂新生活?
生活老師走後,林競把剩下的兩個行李箱打開,除了逗貓棒和球,還有許多《我長大了》、《小熊寶寶繪本》之類,劈裡啪啦的,掉了滿地。
季星凌端著兩杯水走過來:“咦,這不是阿姨準備的童書嗎,怎麼還在這?”
“不知道啊。”林競坐在地上,給商薇打了個電話——青丘前陣子剛剛通上網。
“書?只有一箱啊。”商薇先是納悶,然後又恍然,“哦,黃箱子裡的書啊,那是我給你準備的,萬一你想在青丘多呆幾天呢,有本俄國小說集,還有上大學要學的微積分,你抽空也能預習預習,別一天到晚玩手機。”
林競:“……”
等會兒,我好像知道了為什麼定積分會出現在幼兒園的黑板上。
季星凌也弄回了一張青丘幼兒園的課程表,一三五寫字繪畫講故事,二四音樂舞蹈做遊戲。
林競欲哭無淚:“我要去解釋一下嗎?”
季星凌回答:“不去解釋也行,顯得你特酷。”
林競一頭扎在床上,不想說話。
季星凌一邊樂,一邊打電話給大龜老師,把誤會解釋清楚後,又用童書換回了林競的書:“行了,明天正好他們不用上課,我給你端一筐回來。”
林競興致缺缺:“端一筐什麼,吃的嗎?”
“端一筐九尾狐。”
“……”
“你這是什麼表情?”
“激動的表情。”林競握住他的手,“季星凌,你全世界最帥,真的。”
“來,用行動表示一下。”
林競扯住他的衣服領子,把人推到牆角。
沒有經過預約的成人活動果然要自然流暢許多,而且絲毫不尷尬。季星凌摟住他的腰,一邊親吻一邊想,除了剛剛懟自己到牆角那一下很像要挑釁打架之外,後續還是很令人身心愉快的。
大少爺言出必行,第二天清晨,果然就端了一大筐弟弟妹妹回來,雪白雪白的幼崽還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倒到了床上,肉呼呼的爪子驚恐一踩— —
林競坐在被窩裡,身體先於意識一掌拖住,毛茸茸又暖呼呼。
龍血樹對小妖怪天生就有吸引力,法力低微的狐崽就更難以招架,沒多久就在他身邊各自找了好位置,睡覺的睡覺,舔毛的舔毛,發呆的發呆。
林競懷裡抱著三四隻九尾狐幼崽,激動澎湃,不敢動。
季星凌單手拎起裝滿玩具的行李箱:“去刷牙洗臉,我帶你們去後山。”
有個麒麟男朋友,交通就是這麼方便快捷,還不收費。半個小時後,龍血樹幼苗和一筐九尾狐幼崽就被轉移到了後山,晨光溫暖,淘寶九塊九包郵終於充分發揮出用途,漫山遍野的小狐狸追著球跑,林競跟著小狐狸跑。
季星凌坐在樹下玩了會兒遊戲,抬頭,林競懷裡抱著小狐狸。
又玩了會兒遊戲,再抬頭,林競懷裡還抱著小狐狸。
小狐狸,又白,又胖,又有毛,還會用後腿狂踢自己的頭,不管怎麼看都比麒麟要符合小林老師的審美。季星凌微微瞇起眼睛,考慮著是不是差不多了,得藉著吃午飯的機會把這些狐狸歸攏起來,趕緊送回給生活老師。結果還沒等他行動,就看到林競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熟悉的袋子,倒出一個熟悉的鈴鐺!
“餵!”季星凌火速站起來,大步跑過去,“你幹嘛?”
“你不是不戴嗎?”林競垂下視線,慢條斯理地解著絲帶,“浪費多可惜,我給小狐狸戴。 ”
季星凌的第一反應:不行這是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雖然很蠢但也是屬於我的東西我得要回來!
季星凌的第二反應:等等好像有詐。
絲帶的質量很好,應該是鮫人織的,柔軟絲滑,根本不打結。
但林競還在強行硬解,跟解九連環似的,翻來覆去。
季星凌不急了,抱著手臂,歪頭看他。
兩分鐘後,林競先忍不住:“你為什麼還不阻止我!”
季星凌佔據道德高地:“你好卑鄙,居然試圖用這種方法威脅我戴鈴鐺。”
“……我沒有。”
“那你給他們戴。”
小林老師面無表情,把鈴鐺塞進褲兜:“你贏。”
大少爺心情超好,攬著他的肩膀:“就知道你捨不得,你超愛我的。”
“那你願不願意為了超愛我的你——”
“不願意,除非你也戴。”
“只有一個。”
“我給你買。”
“系在樹上嗎?”
“不是。”季星凌在他耳邊親了一口,痞痞地低語了一句。
林競愣了愣,耳根一紅,良久:“你才閱片無數吧,不覺得這樣有點變態嗎?”
季星凌更樂了:“哎,想讓我戴鈴鐺的明明是你,為什麼我變態,你才變態。”
“好了我收回鈴鐺,你閉嘴。”
“偏不!”
兩人在矮坡上追追鬧鬧,留下一群九尾狐幼崽獨自撒歡,沒人管。
由此可見,考上重點大學的大哥哥們,也挺不靠譜的。
……
青丘之旅結束得輕鬆愉快,雖然林競也很想多住幾天,但大學要報導要軍訓,只有戀戀不捨地告辭,狐狸姥姥為兩人收拾了不少特產,還給林競送了一汪靈泉,讓他累了就回來泡泡。
八月中旬,兩邊家長都安排好了假期,準備一起北上。
江岸書苑裡還掛著火紅的狀元橫幅,看起來短期內是不打算拆。林競和季星凌在出發前,特意去學校跟王宏餘說了一聲,又給他送了新的相機鏡頭,為中年業餘攝影愛好者的事業騰飛添磚加瓦。
高二年級剛剛開始上課,兩人悄悄溜去一班的教室外,學弟學妹們正在做英語情景對話練習,講台上的老師明顯沒有Miss Ning那麼溫柔可親,正在滔滔不絕搞批評。林競蹲在窗戶外,推了推身邊的人:“聽到沒,一切不超過三個單詞的英語對話都是投機取巧。”
季星凌看著他樂,背靠著牆,陽光暖融融地灑過發梢:“我沒有啊,當初那對話是你寫的。”
梧桐樓據說會被改造成游泳館,再往遠處看,白澤樓隱隱露出一個角。小禮堂外的鎮守神樹依舊枝葉繁盛,因為大樹爺爺最近在種牙,所以林競沒有帶蛋黃酥,只抽出一張濕巾,把粗壯枝幹上的灰塵和籃球印仔細擦乾淨。
趁著沒人注意,鎮守神樹伸出一根枝條,給兩個少年抖落了一片花瓣。
操場裡有幾個班在上體育課,林競和季星凌剛一路過看台下的舞蹈室,裡面不幸選中男子花式韻律操的倒霉鬼們就開始嗷嗷哀嚎,要求體育老師幫忙趕人。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但帥成山海傳說的前任校霸和逢考必勝的轉學帥哥,已經要去遠方上大學了。
兩人坐在看台上,看著宋韜帶著男生跑步,一圈又一圈。
時光彷彿又回到了那次運動會,印刷劣質的班服,山呼海嘯的傻氣標語,全校轟動的雙人運球,毫無舉牌經驗的林哥扛著“高二一班”大步邁進,後面一群運動員狂追,連不苟言笑的教導主任牛衛東都蹲到了看台下,藉口撿筆笑了十分鐘。
林競還留著那張粉紅色的加油小旗幟,Q版的季星凌又痞又酷,而跑道上的季星凌像風又像雷電,一騎絕塵跑完後,額發微微被汗浸濕,笑起來牙齒又白又整齊。
“你喜歡什麼樣的?”
“好看的。”
林競回憶了一下,自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好扭頭看到他逆著光的臉,眼眸瞇著,帥得又張揚又囂張。
季星凌摸了摸他的後腦:“怎麼又在發呆,想什麼呢?”
“想以前的事。”林競問,“你那時候說喜歡學習好的,是指我嗎?”
“我什麼時候說喜歡學習……對不起,我申請一個重新回答的機會。”
林競笑著把飲料丟給他:“就知道你沒記住,走,回家。”
“等會。”季星凌追上他, “不然你給我一個愛情提示。”
“開運動會的時候。”
“對,開運動會的時候我就超喜歡你。”
“開運動會的時候你才喜歡我的?”
面對這種靈魂拷問,大少爺心想,開運動會的時候你才剛轉來多久,這個答案居然也不及格嗎?
於是他回憶了一下兩人第一次碰面,下著雨的巷道,掉在地上的妖怪證,以及那什麼,毫無印象的小林老師。
林競側頭看他。
季星凌面不改色:“沒,運動會太晚了,我一見鍾情,真的。”
林競雙手插著衣兜,繼續往前走:“一見鍾情,然後用籃球砸我,在食堂瞪我,英語對話懶得理我,回家後還不願意和我坐同一部電梯。”
季星凌目瞪口呆:“……你這植物怎麼這麼記仇?”
林競淡定回答:“嗯,我就是這麼記仇。”
“以後給你欺負回來還不行?”
季星凌搭住他的肩膀,
“來來,今天哥先背你出學校。”
“別鬧。”林競笑著躲開,“好好走你的路。”
季星凌不依不饒,追上去要扛他,球鞋踩過草坪澆灌器,濺起一片晶瑩水花。
而在兩人的身後,一片金色陽光。
恰好放學鈴聲響。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