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離職
人生的軌跡就是這麼奇妙而又不可循, 有時候會毫無預兆地被阻斷, 有時候又會被時光機送回原點。這個夜晚,顧揚趴在陸江寒背上, 很輕聲地說:「謝謝你。」
從給寰東投簡歷的那一刻起,未來就像是被魔法加持,連兩人的初次見面也充滿了戲劇性。一切都像是劇本裡寫好的設定, 從秋冬服飾秀到nightingale, 再到倫敦的雨霧、帳篷外的螢火蟲, 小洋樓的窗欞上停著月光,照亮了美麗又熱烈的、一整個園子的夏日薔薇。
陸江寒問:「在想什麼?」
「很多事情。」顧揚捏住他的耳朵,「先親一個。」
陸江寒很配合。
情人唇齒間的滋味總是甜美的,顧揚吻得戀戀不捨,又胡亂扯掉自己的睡衣, 露出年輕又結實的身體,陸江寒摟過他的腰,笑道,「我以為你要繼續和我談正事。」
「這也是正事。」顧揚在他耳邊說,「我想要。」
陸江寒遺憾表示:「但是我現在傷心過度,沒有力氣。」
顧揚隨手關掉燈,讓臥室變得漆黑一片。
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環境,他已經笑著咬住他的唇瓣, 把人撲倒在了牀上,像一只春日裡發情的小動物,擁有漂亮乖巧的無害外表, 和野蠻怪力的強勢內核,囂張又理直氣壯,還一點道理都不講。
陸江寒卻很享受這種熱情。
空氣裡的玫瑰香逐漸被另一種氣息替代,只屬於成年男性的濃厚情欲,是雨後潮濕的石楠,掛著沉甸甸的露。
後半夜,顧揚趴在被子裡,小聲哼得很委屈。
陸江寒摟緊他的肩膀,好笑又心疼地親了親。
在這一夜之後,顧揚也就正式開始考慮申請學校的事,顧教授和顧媽媽當然很支持,而陸家的長輩同樣沒有意見,陸媽媽問:「想去帕森斯嗎?」
顧揚點點頭:「嗯。」
在大四的時候,他其實是想去法國的,古老的歐洲有著它獨特的氣質,而巴黎在時尚界的意義更是無可撼動。chanel的小黑裙、dior的new look、ysl的mondrian dress……奧黛麗·赫本穿著givenchy演繹了《情歸巴黎》,她說那才是她的故鄉,沒人能拒絕那裡。
但現在,顧揚有了新的想法。
「是因為我嗎?」陸江寒問。
「更因為帕森斯本的地位。」顧揚把資料在地上攤開,「還有,美國的文化要更加多元和年輕,我喜歡這座城市裡數不清的畫廊和博物館。」
陸江寒捏住他的後脖頸,命令:「說情話。」
顧揚縮了縮,知錯就改:「是,我來紐約全是因為你。」
霸道總裁很滿意,他坐在地毯上,繼續看著小情人整理文件。
窗外風雪已停,只有一把刺目的陽光,穿透雲層,碎金般散在了空氣裡。
……
兩個月後,顧揚做完工作交接,正式離開了寰東。
他抱著巨大的帕丁頓熊,坐在花架前思考人生,並且拒絕了總裁的安慰。
陸江寒慢條斯理,挽著衣袖燉湯。
雞肉、排骨、牛蹄筋、熟火腿。
鮑魚、魚肚、大蝦、海參。
鵪鶉蛋、芋頭、木耳、香菇。
小火咕嘟咕嘟煮出佑人的香氣,很快就溢滿了整個房間,顧揚果然悄無聲息出現在了廚房門口:「你在煮什麼?」
陸江寒嘗了一口,淡定回答:「有人不准我和他說話。」
顧揚從他手裡接過小碗,喝光了剩下的湯底:「那個『有人』是誰,實在是太過分了。」
「小心燙。」陸江寒笑著說,「還要再燉一會兒才會好喝,肚子餓了的話,先去吃塊小蛋糕,你的靈魂摯友剛剛同城快遞來的。」
「是flamingo的春夏限定款。」顧揚說,「粉色的櫻花慕斯,上面撒了很庸俗的食用金箔。」是美好的藝術和庸俗金錢的激烈碰撞,口味暫且不提,價格倒是很電光火石。
陸江寒嘗了一口,點頭:「還不錯。」
「這家咖啡館生意挺好的,藍森已經準備開第二家了。」顧揚說,「不過目前還沒選好地點。」
「它也能算是你的作品之一。」陸江寒把圍裙解下來,「倒是可以和藍森多聊聊,爭取讓新店更有特色。」
「行,反正我現在成了可憐的失業人員。」顧揚摟住他的脖子,「有大把的時間。」
「這話可不能被許凌川知道。」陸江寒笑著提醒,「否則他可能又會被你氣到吐血。」
「他才不會。」顧揚撇嘴,「nightingale的童裝馬上就能面世,用藍森的話來說,長了一張很好賣的臉,許凌川如果非得找一個人吐血,那徐聰可能更合適。」
對一家公司來說,員工離職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陸江寒和顧揚關係特殊,加上之前又鬧了那麼一齣,所以關注這件事的人不少。尤其是顧揚的粉絲,立刻就腦補出了小可愛迫於公司壓力,不得不含淚辭職這種令人心碎的畫面,一顆老母親的心頓時被戳得稀里嘩啦,這怎麼可以呢?徐聰簡直太過分了!
圍觀群眾沒跟上節奏,稀里糊塗地問,這關徐聰什麼事?
但少女們很酷,少女們不解釋!要不是那個神經病在背後煽風點火,這段美好的辦公室戀情又怎麼會被戳穿?在繁忙的工作間隙偶爾親吻一下,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現在全都沒有了!
就很氣。
於是Lotus再度遭到了嫌棄。
「估計用不了多久,鍾岳山就該考慮讓Lotus撤場的事情了。」顧揚一邊啃蘋果一邊打電話,「你週末有沒有空?我要去趟閔水鎮。」
「那是什麼地方?」藍森看了眼日程表,「我還打算和你聊聊咖啡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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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在火車上聊。」顧揚說,「準備申請學校的作品集,想去看看藍印花布。」
那是一座很漂亮的小城,也是因為漂亮,所以旅遊業發達過了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人流如織,藍森踉踉蹌蹌從火車上被裹挾下來,四月出了一身汗。
「怪不得你不讓陸總陪你來。」他從頭上摸出一根雞毛,語調哀怨宛若棄婦。
「旅遊勝地,你走這一趟不虧。」顧揚安慰他,「據說河邊都是來拍照的漂亮姐姐。」
是嗎?藍森「光當」一拍綠火車皮:「我以後就在這長住了!」
靈魂摯友的靈魂被美色佑惑,暫時不想和藝術糾纏,到酒店放好行李後,就坐在河邊茶館裡點了壺碧螺春,雙目炯炯,穩如秤砣——發出不想站起來的聲音。
顧揚只好一個人去找染布廠,跟著手機導航和熱心路人的指引,原本半個小時的路走了一個小時也沒摸到大門,倒是滿臉迷惑地拐到了一條連路標也找不到的街上。
「小伙子,你是來這旅遊的吧?」在路邊帶孫子的阿姨笑著問,「找不到路了?」
「嗯。」顧揚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座城也不大,能在這裡迷路,堪稱天賦異稟。
「我要去富陽染布廠。」顧揚說,「是在這附近嗎?」
「在,沿著這條路走到頭,左拐後再直走,第二個路口右拐就是。」阿姨把孫子放到地上,伸手指給他。
左拐再右拐,聽起來難度不高,顧揚道謝之後又稱讚:「您的衣服可真好看。」那是一件深紅色的外套,設計大方優雅,剪裁很巧妙地遮住了身體的發福部位,就算夾棉也不顯臃腫,腰線收得很漂亮。
「這是過年的時候做的。」阿姨把袖子放下來,「女兒出的錢,可不便宜。」
「量身定做的?」顧揚說,「怪不得這麼合適。」
「就在街對面。」阿姨介紹,「那家小木裁縫鋪,一個外地人開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這年頭,剪頭髮的王師傅都要改稱藝術總監Tony,獨立工作室遍地都是,「裁縫鋪」三個字聽起來如同古董店,顧揚有些好奇地看過去,半天才找到那個小小的店招,半截木門曬著夕陽,很有幾分安靜祥和。
顧揚剛打算過去看看,從店裡卻彎腰走出來一個人。
他稍微有些驚訝。
易銘恰好也看到了他。
兩個人短暫地對視了幾秒鐘,然後各自一笑。
身邊的阿姨問:「你們認識?」
「嗯。」顧揚點點頭,「那我走了,謝謝您。」
「謝什麼,這回可別再找錯路了。」阿姨笑著提醒,「不然布廠要關門了。」
易銘關好店門,騎著一輛自行車叮叮噹噹去了菜市場。顧揚沿著石板路晃悠悠往前走,橙紅色的落日倒映在河水裡,被融化成了一碗……紅紅黃黃的蛋花湯。
「你在傻笑什麼?」藍森從路邊一輛小三輪上下來。
顧揚回神:「你終於良心發現,不再重色輕友了?」
「我喝完茶就去了布廠,結果門房說壓根沒見著你。」藍森心生敬佩,「還真是哪兒都能迷路。」
「來不及了,明天再去吧,反正也沒預約。」顧揚說,「我剛碰到易銘了。」
「易銘?」藍森吃驚,「他怎麼會在這,你們打起來了?」
「沒有。」顧揚攬住他的肩膀,感慨道,「我們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