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點餐時,路知宜才發現餐廳中間的位置有個舞台,一個漂亮的女人正坐在那彈著鋼琴。
西餐廳大多這樣,會在現場伴隨一些柔和的音樂。
路知宜笑著指鋼琴,對程溯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次玩滑翔傘回來,也是在這樣的餐廳,我讓你彈琴給我聽?”
程溯當然記得。
當時路知宜懇求他為她彈一首喜歡的曲子。
當時她也還以為他是成瀾。
如果說程溯對路知宜有遺憾,大概便是這一件,他沒能滿足她的願望。
程溯點頭,“我記得。”
路知宜眨了眨眼,采訪似的:“你當時什麽心情,是不是嚇傻了。”
程溯搖頭失笑,“嚇傻還不至於,不過。”他微頓,回憶當時的心情,“確實慌了幾秒。”
服務生這時送來飲料和食物,路知宜一邊吃一邊看彈琴的方向,隨意地問程溯:
“那你後來去聽我說的那首曲子了嗎?”
“聽了。”程溯回她。
“是不是很好聽?”
程溯其實已經沒什麽印象,當時他和秦霄南意外碰面,擔心路知宜知道真相會離開自己,後半夜在車裡聽了那首鋼琴曲。
隱約記得曲子很溫柔,但莫名有些傷感。
見程溯沒說話,路知宜忽然起身,“你等等我。”
她走到舞台的鋼琴旁,不知和正在休息的琴手說了什麽,很快又走了回來。
“這個小姐姐剛好會彈,我讓她彈給我們聽。”
程溯微微側目,看向舞台方向。
沒一會,緩緩的琴聲從黑白鍵上流出來,絲絲流淌在心間,很溫柔。
只是雖然動聽,卻像染著晨間的霧氣,有些縹緲不清的傷感。
和程溯第一次聽的感覺一樣。
他忘了名字,問路知宜:“這曲子叫什麽名字?”
路知宜正沉浸在音樂裡,轉過頭,光影淺映著她的臉,有幾分不真實。
“我可以再見到你嗎。”她說。
程溯皺眉,心莫名擰了一下,“什麽?”
“就是歌名呀。”路知宜還是笑著的,輕輕看著他:“《May I See U Again》”
第39章 程溯 你得先嫁給我
程溯在聽到路知宜第一遍說曲名的時候心就莫名擰了下,是一種很奇怪的直覺。
他不喜歡這首歌,更不喜歡它的名字。
“換首輕快的吧。”他建議。
路知宜並沒察覺他的異常,開玩笑地回他:“你當人家是我們請來的呀,想聽什麽就什麽,單獨給我們演奏了一首已經很不錯了。”
“……”
程溯便沒再說,隻當不知道這曲子名字的意思,忍著聽完。
吃完飯也接近程溯去鑽豪上班的時間。開車回家的路上,路知宜說今天不去店裡,想在家整理下給梁展展輔導的題目。
但程溯沒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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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把書帶到店裡,你在辦公室整理。”
路知宜隻好答應,車開到兩人住的小區後,程溯讓她留在車裡,“我上去幫你拿,一會就下來,在這等我。”
“好。”
程溯一個人上了樓。
電梯門開,他正要拿鑰匙,隱約覺得平日裡安靜的樓道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他腳步放慢,抬頭去看。
自己的家門口竟然站著好幾個人。
其中的一個女人很面熟,程溯努力在腦海中搜索,那人卻主動衝他笑了笑:
“你好程溯,我們又見面了。”
這個“又”字,讓程溯終於想起,是上次在名臻俱樂部點名要見他的那個女人。
似乎是姓林。
“林小姐?”程溯皺了皺眉,不明白她出現在自己家門前的原因。
“你還記得我。”女人淡淡微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我叫林君婭。”
程溯卻沒回應她伸來的手,警惕地看了眼她身後跟著的幾個男人,問:“林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林君婭指了指大門,“可以進去聊聊嗎?”
“在這裡就可以。”程溯並不想開門。
“但一句話可能說不清楚。”
“……”
其實上次程溯就覺得這個女人話裡有話,但當時自己因為路知宜而煩惱,沒有在意,沒想到時隔一段日子,竟然又找了過來。
程溯也想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頓了幾秒,他開了門,冷淡說:“我只有五分鍾的時間。”
“可以。”林君婭笑了笑,又回頭朝跟在身後的幾個人說:“你們在外面等著。”
門關上,樓道重新恢復寂靜。
程溯引林君婭在沙發上坐下,開門見山,“我們之前似乎不認識,有什麽今天一次說清楚比較好。”
“好。”林君婭點點頭,沉吟片刻,也很直接地說:“你不應該叫我林小姐,應該叫我一聲小姨。”
程溯:“……?”
“但嚴格來說,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我是你外公在你母親去世後收養的女兒。”
大概是太突然,程溯錯愕了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只是那樣看著林君婭,過去好半晌才笑了笑,“你說是就是?”
林君婭也不惱,平靜地說:“周珩的事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
“你不用懷疑我的真實性,我也沒有騙你的必要。”林君婭繼續說,“我來的目的也很簡單,希望你能跟我回林家,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說剛剛林君婭的話還讓程溯處在一個接受的緩衝期,當聽到她說要自己回去,程溯瞬間從那種不真實感裡清醒,淡漠又厭惡地說:“不可能。”
林君婭微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你回去,又或者,不想去了解你原本的家庭是怎樣的嗎?”
“不想。”程溯起身,眼裡已然染上不耐的戾氣,他直接打開大門,“出去,我當從沒見過你,你也別再來找我。”
林君婭很輕地皺了皺眉,但也沒勉強。
她低頭笑著走到大門口,“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去接受,我三天后會再來。”
“隨你。”程溯也很直接:“我不會見。”
林君婭沒有強求,她轉身朝外走,走出幾步想起什麽似的回頭。
“程溯,這件事你沒有選擇。”
“如果你願意,可以先去問問梁美嵐,你的父母,你的身世,她最清楚。”
許是聽到了梁美嵐的名字,程溯眼底微不可察地動了動,但還是沒有說話。
電梯門開,林君婭和隨身的幾個人走進去,沒再停留。
程溯這時才回頭看他們離去的方向,腦中反覆回響林君婭的話,彷彿做了場離奇荒誕的夢。
他22歲了,突然冒出一個自稱小姨的人,還要讓自己跟她走。
去冰箱裡拿了瓶冰水一口喝下去,程溯的心情才稍稍平複了幾分。
想起還在停車場的路知宜,他馬上回臥室拿了她放在桌上的英語練習冊,又整理了下心情,確定不會被她看出什麽後,關門下樓。
路知宜還乖乖地在車裡等,見程溯過來,坐直笑了笑。
程溯開門坐上去,把書給她,“是這幾本嗎。”
路知宜邊點頭邊問,“怎麽去那麽久?”
程溯發動汽車,隨意應她:“接了個電話,說得有點久。”
路知宜翻書的動作微微一滯,很快又恢復如常,輕輕道了聲:“噢。”
十分鍾後,兩人來到鑽豪。程溯把路知宜送到辦公室後,就和胡曉宇他們幾個開始了晚上的第一波巡店。
只是林君婭的那一番話,實在讓他無法平靜。
別的都算了,程溯沒想到原來梁美嵐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一直以為梁美嵐是從福利院收養的他,一直以為他們從前沒有任何關系。
原來梁美嵐什麽都知道。
那這麽多年為什麽要瞞著自己。
程溯沒有辦法理解,更想不通。
他心裡煩,又不能在路知宜面前表現,萬一這件事讓她知道了,只會讓她胡思亂想。
巡完店,程溯獨自去了一處空曠的天台,看著這個生活了20多年的城市,一夜之間莫名變得有些陌生。
打火機的火點亮又滅,滅了又點,就這樣在無人的天台想了很久,程溯最後決定——
給梁美嵐打電話。
程溯並不在意自己還有什麽親人,更不可能因為林君婭一句要他回去就回去。
但林君婭那句“你沒有選擇”卻又好像對應上了梁美嵐下午說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話。
程溯明白梁美嵐一定知道些什麽,他想問個清楚。
只是手機才拿出來,還沒撥通號碼,路知宜的電話卻提前打了進來,女孩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知所措的哭腔,“你在哪?我爸爸出事了……”
–
路知宜兩分鍾前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原本不想接,但覺得號碼眼熟,最後還是接了。
她也慶幸接了。
是秦霄南給她打來的電話,告訴她:“你爸今天下午急性胰腺炎入院,現在還在搶救,你真的不來看一眼嗎。”
聽到消息的路知宜差點沒站穩,她忘了自己是怎麽冷靜地問他要了醫院的地址,還說了聲謝謝。直到打給程溯,聽到他的聲音,內心的慌亂才無法控制地傾瀉而出。
趕往醫院的路上,路知宜一直沒說話,窗外不斷後退的燈光映著她沒有表情的臉,下午那個還在秋千上笑的人現在突然就好像被抽走了魂,沒有生機地坐在那,一言不發。
程溯不知道說什麽,這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很蒼白,他只能輕輕握著路知宜的手,只能這樣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麽,還有他在。
路知宜似乎感應到他的用意,轉身看了他一眼,眼睛紅紅的,“程溯,我怕。”
“別怕。”程溯把她的手握得更緊,車也開得更快,“一定沒事。”
路知宜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緒,原來人真的當快要失去的時候才會恐慌,才會將過去遺失的那些記憶一點點撿回腦海裡。
路知宜記起小時候路弘教她寫字,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的教。
記起他教她騎車,他扶著車尾在身後叫“知宜啊,看前面,別看爸爸,對,就這樣一直往前,哎喲我的寶貝可太棒了。”
記起她父親節送他禮物時,他高興得隨身帶,見誰都拿出來炫耀說是女兒給的禮物,明明只是一張普通的剪紙貼畫。
那些父女間溫馨的回憶,都伴隨著長大後的分離,重組家庭的無奈而一一消失。
而他們最終竟走到要斷絕關系的地步。
路知宜哽咽嗓子問程溯,“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當然不是。”程溯不斷揉著她的手,“這些不能怪你,而且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先去看看再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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