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們媽的,溯哥也敢來惹,活膩了是不是。”
“嘰裡呱啦什麽呢,聽不懂!叫哥懂不懂?叫溯哥就饒你們狗命!”
胡曉宇拿落單的兩個人撒了會氣,這才從兜裡摸出煙,遞給程溯和池銳。
又摸出打火機,“溯哥,來根煙。”
手臂這時終於遲鈍地傳來劇烈鈍痛,程溯沒拒絕,把煙接了過來,想吸兩口先麻痹一下痛意。
只是火光剛剛打燃,一陣電瓶車的鈴聲經過,車燈短暫地點亮了昏暗巷道,他莫名被一股情緒感應,下意識地抬頭——
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對面盡頭的女孩。
程溯煙到嘴邊,心跳停了般,動作霎時頓住。
路知宜傻傻站在離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手裡捧著幾本書,臉色發白。
四目對視,空氣好像凝固了般,死沉壓抑。
路知宜無處可躲,捏緊了手裡的書,慌亂又驚恐地看著程溯,幾秒後,聲音發著顫地開口:
“溯……溯哥。”
第29章 程溯 一位特別的客人
程溯心跳仿佛停了一般,不敢相信竟然會在這裡遇到路知宜,他忘了自己剛剛做過的一切,本能地想要去解釋,去安慰。
可當他朝她走近,走到她面前——
“……知宜。”他輕叫著路知宜的名字,伸手想要去碰她。
手臂上的血卻一點點往下滴,染紅了暴戾的刺青。
路知宜看著他,一點點顫抖地往後退,眼裡滿是驚魂未定的慌亂。
真相曝光得太突然,太直接,甚至還是以這樣暴力的方式。
路知宜毫無心理準備。
她無法接受從那個溫柔美好的世界直接墜入這樣的血腥裡,仿佛了失了聲般說不出話,只是恐懼地看著程溯,看著他身後的池銳和胡曉宇。
沿著牆壁不斷後退,不斷遠離。
直到最後,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她怕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時,程溯心底那股痛意比手臂的傷還要刺骨。
池銳目睹了這一切,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能輕輕拍程溯的肩,“算了,我早就說過,我們不是一路人,現在她知道了也好,無謂互相折磨。”
可程溯不甘心。
他想要追上去,可池銳死死攔住衝動的他,“你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你這樣去到底是解釋還是變本加厲地嚇她?”
程溯小臂到袖口被血染透,額角也有傷口,觸目驚心。
“她現在肯定沒辦法跟你交流。”
“給她點時間。”
路知宜驚恐的眼神還在腦中回蕩,冷靜下來,程溯默認了池銳的建議。
他說得沒錯,現在別說是聽解釋,也許路知宜連看都不願意看自己。
一旁沒做聲的胡曉宇其實早認出這是之前送創可貼給程溯,程溯還請她吃餛飩的美女,剛剛原本還想調侃兩句,但看到程溯的反應後也意識到不對,一直閉嘴沒敢開口。
現在看來,兩人的確是有故事了。
胡曉宇開始為之前在張記的口不擇言後悔。
巷子裡一片狼藉,因為路知宜的突然出現,剛剛抓住的兩個人也趁機偷偷跑了。等警察趕到的時候,也只能先問了些筆錄。
但跨境辦案本來就麻煩,更別提這種沒什麽嚴重後果的街頭鬥毆,而且就算抓到那幾個老緬也是徒勞,周珩才是最大的幕後黑手。
他隨便打發點錢就能讓這幫人死忠閉嘴。
所以,程溯對這件事的問責沒抱什麽希望。
利器扎傷的手臂還在滲血,池銳帶他去醫院做了清創。
程溯全程沒說話,即便是醫務人員看了都皺眉頭的傷口,他愣是半分沒喊過疼。
他腦子裡一直浮現路知宜最後離開的畫面。
那雙清純的眼睛裡滿是驚恐。
都是因為自己。
程溯雖然不想接受,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也是最現實的結果。
路知宜害怕這樣的他。
–
路知宜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出巷子的。
當看到大街上來往的車輛和燈光,她才仿佛從噩夢裡掙脫出來,急促地喘著氣,茫然站在街邊。
余桐的電話再次打來,響了很久路知宜才按了接聽。
“知宜你怎麽還沒來,迷路了嗎?你發個定位我過來接你好了。”
路知宜努力控制輕顫的聲音,“我……我不去了。”
余桐卻道,“我看到你了!你站馬路邊幹嘛?等我!”
余桐掛了電話,快速從街對面跑到路知宜身邊,走近便看到了她蒼白的臉,緊張道:“怎麽了知宜?”
路知宜現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心臟劇烈跳著,腦中空白又混亂,根本無法平靜。
“我,我有點累,不吃了,你不用管我。”
余桐看著路知宜身後的巷道,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以為是她在裡面繞了太久太累了,便說:“我去打包點吃的,你在這等我。”
半小時後,路知宜被余桐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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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桐父母出門進貨去了,家裡很安靜。她給路知宜倒了杯水,“你沒事吧?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沒。”路知宜輕輕捧住水杯,思緒一直在遊離。
之前她不知道程溯隱瞞身份的原因,為他想過各種可能和苦衷,卻怎麽都沒想過,他竟然是自己一直以來最害怕最抗拒的那類人。
曾經那麽信任,依賴,尊重的老師突然變成了遊走在灰色世界裡的大哥。
世上或許不會有比這還諷刺的事了。
路知宜一點點複盤她和“溯哥”僅有的幾次見面,但印象都已模糊。
只記得第一次見面,是在鑽豪。
他為自己擋了那一臂。
她看到他腕內的刺青,看到他喂人吃玻璃渣,從此對他心存懼意。
路知宜從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在那樣一個節點,與程溯有了這樣的聯系。
那就是他們的開始嗎。
可她竟然毫無察覺。
比起當初在舞台上看到成瀾,路知宜深深覺得,如今的局面她更無法接受。
只要一閉上眼睛,路知宜就會想起程溯在巷子裡與人廝打的暴力血腥畫面,一幀一幀,滿是戾氣,衝擊著她十八歲剛剛開啟的人生。
那是她從未到過,也從不願意踏入的世界。
上天安排自己發現了欺騙,為什麽還要親眼看到真實的他。
……那樣溫柔的一個人,難道一直都是裝的嗎。
路知宜的心好像被撕裂了般,一片片地碎開,她不敢再去回憶,不敢將認識的程溯和今晚見到的程溯重疊起來,想得越多,那些破綻也一點點浮現出來。
余桐帶菌湯鍋去的那次,其實早有端倪了。
當時提到溯哥,他不自然地嗆到,只是大家都以為他是不小心。
想到那次聊的話題,路知宜猛然記起余桐那天說的——
“想做溯哥女朋友的不要太多哦。”
“大哥怎麽可能沒女人。”
“全城東都傳開了,溯哥為了新女朋友把周家二公子按在了天台上。”
……
路知宜痛苦地閉上眼,渾然不知在與他相處的這些日子裡,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做了這麽多事。
他有女朋友了。
那為什麽還要這樣對自己。
雖然路知宜知道他們並沒有發生過什麽,程溯也從沒對自己許諾過什麽話,可他們之間的相處太默契了,默契到讓路知宜以為,只要等她考完,他們便能捅破那層關系。
原來都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
路知宜眼角泛上酸,余桐看出她情緒的不對,不知所措地安慰她:“到底怎麽了知宜,你別不說話啊,你別嚇我。”
路知宜強撐著笑了笑,“沒什麽。”
她喝了口水,過了很久,才輕輕開口:“跟我說說那個溯哥吧。”
余桐有些莫名,“突然問他幹什麽。”
可很快余桐又想,可能是路知宜有不開心的事,想讓自己隨便聊點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
於是馬上答應下來,“好好,你想聽什麽?”
路知宜對真實的程溯一無所知。
“隨便,什麽都可以。”
余桐便就真的隨便東拉西扯起了關於程溯的故事。
她說的有一大部分都是道聽途說,真假參半。
比如說程溯十八歲就在安寧最亂的紅燈區做事,肩膀被人砍了幾刀也不肯屈服給管理費。
比如說程溯身邊女人很多,都是想往他牀上爬做嫂子的。
最後又提了最近的八卦,便是程溯如何因為自己的女人被周家二公子欺負了,衝冠一怒為紅顏的。
余桐繪聲繪色,多少添加了點戲劇色彩,本意也是想逗路知宜開心。
“反正啊,他那樣的人聽聽故事可以,如果要交朋友還是算了,你別看我嘴上吹得厲害,真要跟他面對面站著了,我肯定也會怕的,哈哈。”
路知宜安靜地聽,一言未發,甚至過了會還笑了出來。
好像是在笑自己的天真。
她不想再聽了。
知道得越多,了解得越多,便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幾點了。”
路知宜拿出手機想看一眼時間,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程溯給她發了信息。
【我無心騙你,對不起。】
路知宜看了很久,眼紅紅地摁熄了屏幕。
原來他們之間也會有這樣一天,她不知道怎麽去面對這個曾經依賴到骨子裡的人。
晚上快十一點的時候,路知宜打車回了家。
江映月還沒睡,在樓下做面膜看電視,見她回來冷哼了聲,“這不是回來了嘛,還以為真那麽有骨氣走了就不回來呢。”
路知宜這會兒沒心情和誰吵架,她悶悶地朝樓上走,在拐角遇到從房裡出來的路弘。
“到底是長大了,脾氣也跟著見長,說走就走。”
路知宜低聲:“我累了,想洗澡睡了。”
“你等會。”路弘叫住她,“你晚上說的那些話什麽意思,不跟霄南訂婚,連留學也不去了?”
“是。”路知宜平靜地回答路弘,“我會參加國內招生錄取,我想讀A大,我不想去國外。”
路弘語塞幾秒,不敢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爸爸千辛萬苦都給你安排——”
“我不要被安排。”路知宜聽夠了這些,“我晚上說過,我的路我自己選,再也不要你們任何人為我安排。”
說完這些路知宜就回房間關上了門。
路弘還是頭一回看到那麽乖巧的女兒對自己這樣說話,竟這般決絕,好像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在原地久久沒回神,最後還是江映月走過來陰陽怪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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