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蔣禹赫的那晚。
她開始這場遊戲的那晚。
“沒有。”溫妤平靜地坦白:“車禍醒來時我就沒有失憶,是我故意的,是我蓄意的,是我想攀上你報復他。”
餐廳裡流動的鋼琴音樂這一刻莫名停止,明明是開著暖氣的室內,窗外的風卻好像突然全部灌入了似的。
冷徹入骨。
沉默了好一會兒,蔣禹赫才似乎是笑了笑。
這個笑帶著滿滿的嘲弄,他問:“你真的叫宋妤嗎。”
像無數雙手在拖著自己往沼澤地裡陷,溫妤拚命想爬出來一點,卻發現根本沒有出口。
處處都被她說下的謊言封住。
溫妤沒有馬上回答,蔣禹赫便明白了。
有些事很難堪,不需要把話說到太明白,點到即止就行。
剩下的,他也不想知道。
蔣禹赫驀地起身,座椅與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音。
溫妤下意識抬頭,看到了男人眼裡從未見過的陌生和冷淡,“哥”字已經慣性地到了嘴邊,卻終再喊不出口。
“給你三個小時的時間離開。”
蔣禹赫說完轉身便走,走出幾步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停下,許久,才回頭看向溫妤——
“你有什麽是真的嗎?”
這三個月的相處全都是蓄意接近,甚至連後來告訴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蔣禹赫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竟荒唐地在別人的遊戲裡付出了這麽久。
以為是獵人,卻不知自己早就是別人手裡的獵物。
溫妤呆滯地坐在位置上,目送蔣禹赫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餐廳裡。
那麽果斷,冷淡,是他的性格沒錯。
她早就知道的。
盡管還裹著厚實的外套,這一刻溫妤還是覺得寒涼刺骨,那種涼從胸腔蔓延到指尖,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浪漫的餐廳裡,別人的情人節還在繼續,而溫妤的情人節只剩真相被撕裂後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紅酒一滴沒喝,禮物也沒送出,盛裝打扮的自己這時候顯得格外可笑。
——你有什麽是真的嗎。
一想到蔣禹赫問的這句話,溫妤的嗓子就好像被什麽一遍一遍沉沉碾過般又酸又痛,痛到說不出話。
–
打車回蔣家的路上,雨勢漸大,行人紛紛抱頭躲雨,有情侶躲在同一件大衣下,笑著在雨裡奔跑。
溫妤看著那對情侶走神,竟然有些羨慕。
她在想,也許是連天都不看好她今晚準備的這場自首宴,所以才下了這麽一場大雨。
這場雨來得急又猛,連氣象台都發出了預警。
電台裡,主持人介紹著今晚會有怎樣大的暴雨,提醒行人注意攜帶雨具。
溫妤又想起蔣禹赫帶她去做催眠的那次,她矯情地在車上對他說“哥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誰知話畢電台就緊跟著預告了第二天的惡劣天氣。
溫妤至今記得蔣禹赫當時臉上的表情。
也記得當時的自己,屁顛顛跟在他身後的一切。
開局一個謊言,溫妤卻也在一步一步不自知地被自己設置的遊戲反噬。
走到今天,這個遊戲沒有贏家。
車停在別墅門口,溫妤下車,用手擋著雨跑回家。十二姨在客廳,看到她愣了下:“你不是和少爺出去吃飯了嗎?”
溫妤張了張嘴,頓時明白蔣禹赫沒回來。
是啊,他都叫自己三小時內離開了,怎麽可能還會回來。
他那樣的性格,讓自己就這樣平靜離開,或許已經是最後的情分。
溫妤不知道怎麽回答十二姨,垂下頭,什麽都沒說,直接來到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住在這裡的三個月,溫妤在最初還是三等公民的時候試圖離開過一次,後來真正融入進來了又被親哥哥帶走過一次,都說事不過三,終於也有這麽一天,她真正地被主人驅趕離開。
這次是真的了。
溫妤默默環視自己住了三個月的房間,這個彷彿第二個家的地方。同時在心底感謝蔣禹赫,還願意給她一點時間來告別。
沒什麽好收拾的東西,正如前幾次的離開一樣,除了自己隨身的包和兩個小物件,這個房子裡的一切都屬於蔣家,她不會帶走。
微信這時候突然響,打斷溫妤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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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蔣禹赫不會再理自己了,溫妤依然抱著那0.01%的希望打開了微信。
可看到頭像的那一刻,她還是失望了。
不是他,是尤昕。
【寶貝,自首成功了嗎?我掐指一算,你這會兒是不是該回臥室了?】
多諷刺。
她的確回臥室了,但並不是他的。
溫妤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憑什麽認定蔣禹赫對自己的喜歡能抵抗住這樣一個真相。
溫清佑的話言猶在耳,最終還是她天真了。
溫妤:【我現在在蔣家收拾東西,待會不知道去哪……】
尤昕:【??????怎麽了?】
溫妤:【對不起昕昕,我想自己安靜一會,晚點再找你。】
發完微信,溫妤把手機關機放到包裡。
她最後看了眼自己的臥室,走出來,原本想直接下樓,但走到半路想起了什麽又折返回去,停在蔣禹赫的臥室門前。
躊躇了很久,看了好幾次十二姨的動靜後,溫妤才輕輕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