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正廳,卻始終有人嘗試在攔,顏漫隱約有些預感,加快步伐,推開了大門。
陌生而又並不陌生的女聲傳出:“我能上來看看嗎?”
門砰地一聲推開,那女人驚詫地停住腳步,站在樓梯向下看。
二樓,站著同樣驚詫的顏文棟:“……漫漫?”
她像是被什麽按在了原地,只覺得有無數壓力沿著胸腔和背脊向下沉,她走不動路,耳邊開始嗡鳴,思緒被人切斷,甚至發不出聲音。
心一瞬間涼透。
顏文棟表情複雜,嘗試著再次叫她:“漫漫?”
“別叫我,”她潛意識猛地後退一步,搖了搖頭,“我覺得好惡心。”
……
“不是你想的那樣,”顏文棟說,“我只是回來拿個東西,剛好她在車上——”
“所以呢?所以她就進家門了?所以她還能上這道樓梯?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什麽?”顏漫問,“是住進主臥,成為女主人嗎?”
她說:“是嗎?”
這麽大的房子,蕩出死寂一般的回音。
那女人也有些意外,開口解釋:“抱歉,我並不知道你母親原本住在二樓,我只是想……”
顏漫沒聽她在說什麽,也並不在乎,她只覺得有什麽十分晃眼,走近去看。
那女人胸口處,是一枚紅寶石的胸針。
她曾見過的,一年前,在顏文棟的書桌上,這枚胸針就擺在他手邊,那會兒她只是多看了兩眼,並未細想,還以為他或許是給媽媽買的。
好荒唐,太荒唐了。
她不敢細想,但還是忍不住指著那枚胸針,難以置信地問:“你們一年前就認識了,是嗎?”
她近乎執拗地,再度重複一遍。
“一年前,你們已經在發展,戀人的關系了。”
沒人回答她,但此刻的無聲,代表默認。
四年已經很短,何況,他還提前了一年。
會有人剛認識就買胸針給對方嗎?而事件的開始,又是在哪一天?
媽媽為這個家所做的一切,到底值得嗎?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顫抖,看向顏文棟:“所以,媽媽走的第三年,你就已經想找人取代她了?”
現實猛然襲擊向她,如同帶著能夠摧毀一切的力量。
幾個月之前,爭執時分,她竟然還天真地以為那只是他新結識的、待發展的女伴,在此刻才知道,原來一年之前,他就早已瞞著所有人,開始了自己的遊離。
現實沒給她緩衝的機會,沒有任何準備和鋪墊,她在這一刻被撞得粉身碎骨,連同著某部分世界觀也轟隆隆地傾頹。
“顏漫,”顏文棟終於開口,“你媽媽已經去世四年了,她生前和走後三年,我都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我知道你對你媽媽的愛,後來你不允許任何人再上二樓、不讓人去她的房間,我都理解,也同意。”
他皺起眉:“但你現在是在做什麽?你在質問誰?難道你要我一輩子都不再娶嗎?”
“不可以嗎?”顏漫忍住哭腔,指尖死死陷進肉裡,她閉上眼,眼淚就開始決堤,“媽媽為你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她放棄了自己最愛的舞台劇,在人生最好的年華為你生了四個孩子,在走之前,她甚至都沒能完成自己的夢想。”
她終於忍不住,崩潰地抽噎起來:“哪怕你一輩子都不再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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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走的是你,她會這樣嗎?如果你為這個家付出了一生最後離開,她一定不會這樣對你。”
“你想要你的人生,那她的人生呢?她被上天拿走的人生,誰能還給她?”
“哪怕你這輩子誰也不愛就只記得她,又有什麽不可以?”
要她怎麽去接受?一輩子幾乎都耗在這個家庭的母親,在短短幾年就會被人取代,家裡有了新的女主人,慢慢地,提起顏夫人,大家會心照不宣地想起另一個名字,所有人都會毫無負擔地、理所當然地忘記她。
然後她存在的痕跡,就這樣殘忍地,被最愛的人抹去。
“她是那麽溫柔的人,連生氣都不會大聲說話,她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麽,如果我不為她要,那她就什麽都沒了……”
顏漫閉上眼,臉頰上都是乾掉的淚痕,“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顏文棟:“我也沒有對不起她。”
她一字一頓:“你選擇遺忘她,就是對她最大的背叛。”
“我當然干涉不了你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大學畢業那天說要給我介紹個阿姨,我不同意也無法讓你收回成命,我和你吵架你以為我是在鬧脾氣,你怎麽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呢?你覺得自己悼念亡妻三年,已經是對她莫大的恩賜了,是嗎?”
“她沒有對不起你們任何一個人,憑什麽要被這麽對待?就因為沒有人維護她,所以任何人都能取代她嗎?”
顏漫看著女人的胸針,問他:“送胸針的時候,你想過媽媽嗎?哪怕只有一秒,你會想如果媽媽還在,這件東西,原本是應該屬於她的嗎?”
她想知道回答,但大概率,那是她無法接受的答案。
媽媽對她的意義無可比擬,是她活到現在,絕對、絕對無法退讓的一切。
顏漫轉身:“你可以娶任何人,但我不會再回這個家了。”
“我不會接受除我媽以外的,任何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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