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晨起
拉開窗簾和窗戶, 清晨的涼意帶著初冬的凜, 把房間內暖和的氣息吹散得一乾二淨。
沈熄打開房門, 葉茜做的早餐已經擺在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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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盞的臉埋在枕頭裡,依然在和鬧鐘做抵死抗爭。
手在屏幕上胡亂劃拉著,尖銳的鬧鈴終於被關閉, 她長吁一口氣。
靈魂甦醒了,**還在沉睡。
她雙手一撐,強迫自己醒來, 用了很大的勇氣, 才掀開被窩。
她的愛, 她的夢, 她的肉軀之殼,她的欲.望之源。
冬天的被窩。
拖鞋在地上趿拉出碎響,林盞步伐不穩,扶著玻璃門進了洗手間。
她打開水龍頭, 接了一捧涼水,水冷得她指尖發顫, 卻還是狠下心,視死如歸地捧到臉上。
駭人的寒意從毛孔每一寸親入, 林盞立刻清醒了過來。
出了洗手間,她拿起手機看了眼。
顯示通話了六個小時。
沈熄一晚都沒掛電話嗎?
怪不得她剛剛好像聽到了鬧鐘的回音。
來不及多想,她檢查了一下東西,背好畫袋,出發了。
藝術生最怕的天氣是什麼?
冬天。
那代表著他們要一動不動, 一場畫三個小時,並且手全程都露在外面,畫色彩的時候還要打水和倒水,有時候還要洗調色盤。
紙質調色盤,沒有正兒八經的盤子好用。
林盞畫完色彩,火速離開考場,整雙腳已經被凍得不屬於自己了,像在冰窖裡泡了一晚上。
她顫抖著洗完盤子,跺了跺腳,離開考場。
比賽比完了,她又要馬不停蹄地趕回崇高。
強風把林盞嗆到咳嗽兩聲,她手捧在一塊呵了口氣,再把雙手插回兜裡。
攔了輛車,司機看她一個人,皺眉說:「小姑娘一個人來比賽啊?」
林盞把畫袋扔到後座,自己坐了進去,帶上車門,司空見慣道:「嗯。」
去酒店把東西整理好,林盞辦了退房手續,下樓梯時徒手拎著個大行李箱,走得毫無留戀,風風火火。
車站時,碰到提不起東西的女孩子,她還順便幫了把手。
那女孩子過意不去,一直跟她說謝謝。
林盞揮手:「沒關係,我拎著也不重。」
兩個人一路同行,那女孩子說:「我好羨慕你這種力氣大的,不像我,總是要麻煩別人。」
「每次都會找到願意被麻煩的人吧,」林盞笑笑,「我也很羨慕你們的啊,讓人看起來就有種呵護欲。」
不像她,可以擰水可以換桶裝水,能拎起兩個大行李箱,甚至比男孩子還好用。
那些需要另一半做的事情,她好像自己也可以完成。
別的女孩撒兩句嬌就可以完成的,她也得親力親為。
下午的時候到了崇高,正好碰上快放寒假的通知了。
鄭意眠見她回來了,沒有多說什麼,扔了包紙巾給她,讓她擦擦桌子。
他們都很懂她,不會問她畫得怎麼樣,怕影響她的心情。
要放寒假了,大家都很躁動。
林盞買了瓶水,去沈熄班門口找他。
一班門口的男生已經習慣了,看到林盞走到二班,已經快速反應過來,朝窗戶吼道:「沈熄!快出來!」
張澤在一邊感嘆了聲:「wow,歸心似箭啊。」
沈熄題目解了一半,放下筆,起身了。
張澤愣愣看著他紙上寫了一半的題目,頗為驚訝的瞪大眼。
沈熄沒救了。
林盞沒出現之前,打斷沈熄解題的,都沒什麼好下場。
現在呢……
張澤看了一眼不自覺加快腳步的沈熄,搖了搖頭。
沈熄出門的時候,林盞也剛好到。
見他出來了,林盞把自己手上的那瓶熱咖啡遞給他。
沈熄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接過,一手扶著瓶身,一手覆在瓶蓋上。
他擰了一下,瓶蓋很快松動,但是林盞沒注意到。
她側身趴在欄杆上,俯身看著樹上光禿的舊枝椏,開口道:「你昨晚睡了嗎?」
很閒散的口氣,像聊天一樣。
沈熄把瓶蓋重新擰緊,垂眸確定了一下,這才回答她:「睡了。」
她睡著後不過多久,他也睡了。
她把手臂擱在欄杆上,下巴枕在手臂上,喃喃自語:「那就好,我怕因為我影響你了。」
沈熄想起她崴腳時也是這麼說,她好像很不喜歡麻煩別人。
大概是一直以來她都很能幹,很少有需要他人幫助的時候。
所以連他這一點點的關心,都顯得格外珍貴,讓她有點惶恐。
他低聲說:「不會。」
林盞拍拍手,轉過身,朝他輕輕笑了下:「那就好啦,這瓶水作為謝禮,我先走了啊。」
沈熄看她極快轉身,不由開口叫道:「等一下。」
林盞:「怎麼了?」
他遞上手裡那瓶水:「我不喝飲料,你拿去喝吧。」
「啊?」林盞語帶惋惜,從寬寬的袖口中伸出一只被凍到毫無血色的手,握了握那瓶熱咖啡,「咖啡也算飲料啊?還是熱的呢。」
交接咖啡的時候,他的食指碰到她的手指,真的是駭人的涼。
沈熄指腹揉搓了一下,把那點冷意揉散:「你拿去暖手吧。」
林盞擴開袖口,把一整瓶幾百毫升的飲料套進左袖中,然後右手也跟著塞了進去。
兩只手就這麼交疊插在了一塊兒,有點像古代大臣的習慣。
沈熄:「……」
怕他看不懂,林盞衝他笑笑:「防止熱氣擴散。」
沈熄看她這個樣子,竟然出乎意料地感受到了一點兒萌感。
他抿抿唇,唇角瀉出一絲笑,輕輕淺淺的。
林盞站在原地,手暖和了起來,腳就覺得更冷了。
她蜷了蜷腳趾,原地跺了兩步。
沈熄抬眉,問:「冷嗎?」
「冷啊,」林盞當然點頭,「我們經常一坐就是三小時,起來的時候跟高位截癱了似的,下半身一點知覺沒有。」
沈熄:「那是你體內寒氣太重了,現在冬天了,每晚都要泡腳,少吃寒性水果,多穿點。」
林盞朝他眨眨眼,半是揶揄地說:「知道了,養生大戶。」
他沒多說,輕微抬了抬下巴:「外面冷,快回去吧。」
到了班上,孫宏首先看到她袖子裡垂下來一個大東西,驚奇道:「林盞,你帶回來一個手.榴.彈啊?!」
林盞回頭,一臉認真:「嗯,專門炸你的。」
「不行,」孫宏說,「我不能死,我們家的香火還等著我去續啊!」
齊力傑嗤一聲:「祖上香火都快彎成蚊香了,還續什麼?」
孫宏上去就是一腳:「你跟老子滾!老子是直男!筆直!」
兩個人又唯恐天下不亂地鬧開,林盞回到座位上,掏出那瓶咖啡,正準備擰,就發現瓶蓋上的小齒輪沒有相接,小拉環已經垂到瓶頸處。
是有人打開過了。
不對啊,沈熄不喝,為什麼要打開?
林盞仔細思索了一番,想起沈熄接過飲料的手勢很自然,但的確不像自己要喝的樣子。
大概是提前替她擰開了?
這個猜測讓林盞渾身一熱,她看著瓶口出神,只感覺沈熄這種如影隨形的紳士家教,實在是讓人心動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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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放假的那幾天,大家都不太在狀態,一心開始盤算起自己的暑假生活,幾乎連走路都是飄的。
最後一節課,連老師都鎮不住底下的「竊竊私語」,只差在台上歇斯底里了:「安靜點,再不安靜加十張卷子!」
大家這才勉強控制住了自己。
林盞在底下撐著頭轉筆,興致缺缺。
寒假對她而言幾乎沒什麼佑惑力,這代表她將有大把時間跟林政平面對面——這個認知讓林盞感到人生無望且悲慘。
還不如來上學,上學還能看到沈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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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一陣敲桌和歡呼,桌椅碰撞的刺啦聲此起彼伏,暗示著寒假已經正式來到。
林盞懨懨地把作業整理進書包,幽幽嘆口氣。
漫長的十七天……
孫宏腆著臉湊來:「寒假出去玩呀!」
林盞欣然:「可以啊,去哪裡?」
孫宏:「還沒定,定了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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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林盞在家保全自我的方法,就是沒大事不出房間門。
一個人窩在房間裡頭寫作業畫畫,兩耳不聞屋外事。
但她知道,她不去找麻煩,麻煩是會來找她的。
林政平在一週後推門而入,冷冷看著她:「林盞,你不知不知道你上次比賽比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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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邊《小王子》溫習過又一頁,沈熄指腹摩挲著帶著紋理的紙張,紙在他手下泛出令人難安的聲響。
手機屏幕一亮。
他眼明手快地撈起來看,卻發現消息是張澤發來的。
說不清,一種難言的悶包圍了他。
張澤:【後天出來玩啊,來不來?!】
「不來」兩個字已經打進對話框,沈熄手一停,又把兩個字漸次刪掉,問他:【跟誰?】
張澤:【老朋友,跟上次出去玩差不多的。】
說完,他得意地偷笑,知道沈熄想問什麼,但他偏不說。
果然,不過片刻,沈熄消息發來。
言簡意賅一個字兒。
【說。】
張澤嘻嘻笑著,發過去一串:【不造你想問誰呢。】
沈熄:【林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