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不恪冷淡一哂,回眸:“你是在做擼貓測評麽。”
“……”
被那雙黑眸幽幽而似笑非笑地一望,即便是酒醉狀態下,卻夏還是明顯察覺到莫名的危險感。
她停下罪惡多端的手,慢慢又不舍地從白毛頂流頭上拿走。
女孩端坐回去,昂首挺胸。
陳不恪隨手揉了一把被她弄得鳥窩似的頭髮,間隙裡他望她,涼冰冰又嘲弄:“你明天最好別斷片。”
卻夏回了回頭:“我一般不喝醉。”
她一停,“醉了就不會記得了。”
陳不恪:“?”
卻夏一眼不眨地盯著他黑漆漆的眸子,慢吞吞接:“不管做了什麽,我都不會負責的。”
“?”
陳不恪這回是真氣笑了。
他垂下手腕,啞著笑轉向另一側的車窗。
車程有將近一個半小時。
前面大半段,喝醉的卻夏都是精神抖擻的——眼睛睜得很大,不搭話就不說話,腰板挺得筆直,和她清醒時候困懶小狐狸似的模樣完全不同。
而等車開到近郊,不知是夜深人靜還是酒意漸深,那雙眼皮慢慢就蔫耷下去。
一副隨時會睡過去的模樣了。
商務車減速。
從主乾道拐進居民區。
車上最前排的司機和最後排的助理都在心底長長地松了口氣,莫名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而就在此時。
陳不恪懶懶回身,他垂眸睨著將睡未睡的卻夏,停了幾秒,忽然低聲開口:“睡了麽。”
女孩靠在座裡,眼尾輕抬了抬。
遙遠的音色帶著某種熟悉又安心的感覺,她又垂回眼皮:“嗯…沒睡。”
“真會斷片?”
“嗯。”
“那問你的事情,也要一起忘了。”
“嗯。”
陳不恪轉回窗外,望著車窗上模糊的側影:“今晚的事,可以不管,可以不喝,”
他默然片刻,回神,“為什麽逞能。”
車內安靜了很久。
陳不恪原本以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卻在垂眸的最後一秒聽見女孩聲音很低地開口。
“因為…太可憐了。”
這個答案把陳不恪從某個思緒裡拉回。
他眸底像結起一層薄霜,冷淡裡抑著惱火:“你可以可憐別人麽。”
話一出口,陳不恪就有點後悔了。
這話歧義太重,卻沒辦法解釋,因為本意也友善溫柔不到哪兒去。
卻夏卻聽懂了。
她窩在座裡,聲音埋在垂落的中長發間,輕得困倦:“就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太可憐的時候沒人幫過,看別人可憐時候,我才忍不住……”
陳不恪眼底情緒一停。
“太可憐是什麽時候,”他嗓音啞下去,“比今晚還受欺負麽。”
“是…決定進圈那晚。”女孩仰起臉,困得半眯著狐狸眼看他,忽笑了。
陳不恪回眸:“笑什麽。”
“我不要人幫,只是想,”卻夏眼皮低下去,聲音輕下去,“只是想,要是那時候,也有人站在我身旁就好了……”
不必說什麽,也不必幫什麽。
只要站在她身旁就好了。
可是沒有啊。
在被父親拋下的支離破碎的家面前,在藥瓶散落間倒地不醒的母親面前,在凶神惡煞得將家門擂成重鼓的討債人面前……
那個剛成年的女孩身前身後都空無一人。
那天起她就再也沒人依靠了。
她只有自己。
漸漸按下的視線裡,卻夏覺得自己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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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看見了少女纖細的勒出紅痕的手心,還有散落一地的、被撕成碎片的那封通知書。
那是她最舍不得的東西。
卻夏彎腰想去撿。
撲通。
她跌進那片黑暗裡。
“——”
陳不恪抬手,將昏睡過去的女孩接進臂彎。
回神他眉峰一松,對著懷裡白皙睡顏好氣又好笑:“這樣你也能睡著麽?”
自然沒人回應。
陳不恪面上笑意漸漸褪去。
停了很久,他起身,把人輕輕扶回座裡,然後半蹲下讓她能攀著他不至於摔跌到座前去。
女孩睡得很沉。
她就靠在他肩上,茶色長發垂下來,藏起她半張側臉,只露著細白的下頜和胭紅的唇瓣。
她很輕很輕地在呼吸。
陳不恪的呼吸也跟著變得很輕。
某一秒裡他才忽然從她側顏上回神,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掠開了。
白毛頂流繃了會兒,故意動了動。
靠在他肩上的女孩滑了下,被他提前預料地扶回去——她略微醒了一下,在他肩上含糊地輕哼了聲,就又要睡去。
“以後被欺負就喊人。”陳不恪低著側眸望她,“熱度不會蹭就算了,狐假虎威都不會,這不是你們小狐狸最擅長的麽。”
“…唔。”
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女孩在他肩上蹭了蹭,找了個最舒服的角度窩住了。
陳不恪望著她,停過幾息,轉開。
“別的忘掉,這句就別斷片了。”
“……”
後排。
無辜的助理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因為發出呼吸被老板想起,而在明天太陽升起前慘遭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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