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見他生氣,不是護著她,而是衝著她的。
怪誰呢,自作自受,嘛。
盛喃在心底苦笑了下,嘴角卻怎麽也牽不起來。
“這算什麽?”她聽見那人嗓音沙啞,嘲諷裡透著徹骨的寒意,“你送我的…禮物?”
盛喃眼神輕顫,張了張口,卻像啞巴了似的,沒能發出聲音來。
“你是我第一個說出這件事的人,”靳一低聲笑起來,然後止住,“是我錯了。我不該信你,也不該說。”
盛喃慌抬起頭,僵澀的聲音終於出口:“對不……”
“我或許就不該認識你。”
“——”
那人沒給她說出第三個字的機會。
他擦肩過去,冰冷的風裹起細碎的雪粒,凶狠地撲進盛喃的懷裡,迫得她一窒。
等再回神,盛喃扭頭,樓道裡早已空無一人。
然後二樓傳來摔門的聲音。
盛喃一顫。
她在原地怔怔站了很久,只等到死寂,她終於邁著發僵的腿,慢慢朝樓外走去。
盛笙的車就停在這片區院的正門外。
他看著盛喃失魂落魄似的,空白著表情,慢慢拉開車門,慢慢坐上來,慢慢系上安全帶。
女孩低下頭去,低得很低很低。
盛笙眼神一緊,某一秒他眼底怒意翻騰,但還是壓回,他轉回去,緩握上方向盤:“哭了嗎?”
“沒有。”女孩聲音悶啞,但確實還算平和。
盛笙沒松眉,反而皺得更緊:“後悔了?”
這次沉默過後,女孩無聲地搖了搖頭,然後她抱緊安全帶。
像小時候一個人抱住那只髒兮兮的布偶熊。
“開車吧,哥,”她靠在車窗上,不敢去看窗外,“我想回家了。”
“……”
引擎暴躁地一轟。
車開了出去。
後來的一路,直到到家裡,盛喃的表現都算正常,也平靜。除了臉兒比平時要更白些,不說話,幾乎沒什麽區別。
她說的是想回家,安城這兒其實算不得她的家,盛笙聽得明白,就坐在客廳裡等。他看見女孩收拾起背包,又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書本,摞起來抱到客廳的桌上。
高三的課業繁重,書本多到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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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喃其實也不記得自己拿了什麽,沒拿什麽,就是想著整理好,寒假裡還要複習呢,到時候用。
最後摞得滿滿當當的,一高一矮兩遝。
盛笙起身,把矮的那些又拿了一部分摞到高的上,然後搬起高的那摞:“剩下的你自己拿。”
“嗯。”
盛喃安安靜靜地應聲,點頭,抱上那摞書本跟上去。
車就停在樓下,盛笙拉開後座的車門,躬身,把懷裡這摞放到後排的座椅裡,然後他轉身,接過盛喃手裡的。
只是這邊剛換手,放進車裡的那摞高書沒穩住,順著柔軟的座椅一歪,倒了下來。絕大多數書本被接在車裡,最上面的那本掉到地上了。
撲通。
大年夜前下的雪還半乾不乾,盛喃蹲下身,把本子撿起來,伸手去撲夾上的塵土和雪粒。
本頁被抖開,她的手剛拍了一下,突然僵住。
是很久前她隨手拿的練習本。
展開的那頁她寫過傻兮兮的三行字——
《顏狗的自我修養》
(1)絕不動心。
誰先動心誰是狗!
而此時的小字下,不知何時起,多了一個筆觸張揚的、給她寫過無數冊練習題所以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汪”。
盛喃呆呆看了幾秒。
啪嗒。
一顆水珠砸到了那個字上,暈開。
盛喃慌了神,連忙伸手去抹,只抹了兩下就僵在那兒。
幾秒後。
女孩突然蹲下身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盛笙……”她哽著說,“我錯了。我舍不得。”
第64章
靳一站在玄關口。
客廳很安靜。
電視機裡在重播昨晚的春節聯歡晚會,不知道哪對搭檔的相聲節目,屏幕裡歡笑一片,屏幕外依然無聲。
靳一站了很久,直到那些洶湧的情緒都平複下去了,他才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樣,解開外套,掛到門旁。他對著手裡的袋子停了幾秒,又把它也輕掛到掛鉤上。
然後靳一才走進客廳,在沙發上的老太太身旁坐下。
“讓你坐了嗎?”老太太拿著自己那只大茶杯,一邊看電視,一邊不緊不慢地問了句。
靳一歎氣,把手腕搭撐到膝上:“那我再站回去?”
老太太氣哼哼地笑了聲。
靳一拿起果籃裡的一顆蘋果,又拿過來旁邊的短刃水果刀,托在掌心一邊輕旋削皮,一邊緩聲開口:“盛喃說的那件事,是我讓她說的。”
“嗯?”老太太被相聲段子勾了大半注意,慢了一截才回過頭,打量他,“你讓的?”
“沒打算在今天,”靳一掌前,薄薄的果皮勻速地慢慢旋下,在空中打著彎兒,“主意是我的,時間是她自作主張。”
老太太看了他會兒:“你要真這麽懂事,能使出為了這點事情棄考的手段?”
靳一眉跳了跳,卻低著眼說:“真是我。”
老太太不知道是氣還是笑,睖了他一眼,轉回電視機上:“…以後就是個耙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