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這幾塊歸屬信息學院的自動化系。那些五花八門的獎學金和競賽項目的表彰列表裡,幾乎每項都有同一個重複的名字,以及同一張兩寸照片。
照片裡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比寸頭稍長一些的黑發,反襯得他膚色沁著冷淡的白。雙眼皮很深,開扇形,臥蠶飽滿。眉骨與鼻梁如青峰連綿一般完美勾連,由此輪廓深挺而立體,下頜折角流暢凌厲,勒得正顏與側顏都毫無死角地清雋。
親略感很強的長相,於是明明慵懶也張力十足。
“說起來那個孩子叫什麽來著,”盧雅猶豫,“你看我這個記性,怎麽就給忘了。”
“江…肆。”
望著照片下的署名,宋晚梔輕聲念。
“哦,對的,是這個名。”盧雅松了口氣,又笑起來,“你找過他了嗎?他和你平輩,比你大些,見面記得喊哥哥……”
“找過了。您別擔心。”
樹下的少女眉眼溫軟地說著謊,轉身。烏黑纖細的長發被潮濕的夏天的風掀起來,輕拂過照片裡少年桀驁恣肆的眉眼。
雪白的長裙略微滯澀,慢慢走遠。
比大人們知道的都久。
她已經認識過他很多年……雖然只是單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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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梔是這屆S大自動化系一班的學生,宿舍也分在女寢2號樓的第一個學生寢室,104間。
明天才是正式報到日,寢室裡4個牀位空著3個。宋晚梔提前到校一個多月,早就習慣了寢室裡寂靜無人。
文件袋打開,倒出來是一只信封,褐色的牛皮紙質地,裡面薄薄一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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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上沒留下任何筆觸或痕跡。
宋晚梔沒拆,她知道是什麽。把它放進包裡後,她習慣性地拿起桌上的小台歷,在今天那個數字上輕輕畫了個圈。
再有兩個月,她就要滿18周歲了。
法定撫養費也領到那一天。
宋晚梔放下日歷,輕呼出口氣,換上淺杏色上衣和牛仔長褲重新出門。走之前她沒忘從包裡拿出眼鏡盒,把那副有點木訥的黑框眼鏡取出來,戴上。
黑框眼鏡,她的防“擾”必備——高中三年能心無旁騖地學習,基本全靠它的。
今天是便利店兼職的最後一天。
宋晚梔把信封裡的錢存進ATM機後,提前十五分鍾到了校外。還在假期,學生都沒返校,這家藏在大學區街角的小便利店裡也沒什麽客人。
“小宋來啦?”店長跟她打過招呼,交待幾句結工資的事後,把工作圍裙遞給她,“今天不用你收銀,就把促銷台上的舊貨品下下來,把新貨品擺上,然後你就下班吧。明天開學吧?別耽誤了。”
“好,謝謝店長。”
促銷台是店裡一個低矮的圓柱形小展台,靠在牆角,促銷的貨品會在展台上擺成造型別致的一圈,供客人挑選。
宋晚梔挺喜歡這項工作的,像堆積木一樣。
耐心地“堆”完前面的造型,宋晚梔搬著店裡的小凳子,繞去展台後面的牆角。
她左腳踝處有條舊疤,不能久站,好在展台很矮,坐著小凳子也不耽誤。宋晚梔扶著膝蓋,趴在堆得高高的促銷貨品後面,一只又一只地摞起稀奇古怪的造型。
天色漸晚。
擺完最後一件,宋晚梔微坐直身,仰在牆角前安靜欣賞自己的“作品”。
就在此時,腳步聲在促銷台外走近。
最早過來的是個怨氣滿滿的大嗓門:“今天竟然輸給外聯部那幫孫子,恥辱啊!真的,要不是我護膝護腕忘家裡了,他們想贏我宣傳部?門都沒有好嗎!”
“行了,你最牛逼。”有人漫不經心地笑了。
那副嗓音彷彿天生纏著低啞戲謔,對誰都是一樣地撩撥。
促銷台後。
聽見那個聲音的宋晚梔卻驀地滯住,身影僵在牆角陰翳裡。
外面兩人不察,仍朝這邊過來。
走在前面的元浩聽得大喜過望:“真的假的?連你都這麽說,看來我今年球技大漲啊。那你快幫我選個最帥的護膝顏色,回去就虐死那群孫子!”
“……”
兩人走到貨架前,一道清挺身影停下。
只隔著幾十公分的距離,誰也沒看到藏在貨品後雕塑似的女孩。
宋晚梔屏息,無聲地望。
那人撐著長腿站得很近,目光沿著貨架,由外向裡懶懶掃來,隨口道:“黑的吧。”
“啊?為什麽?”
低啞嗓音俯低,遣出一聲冷淡又騷氣的笑:“耐操。”
字音落時,江肆修長的指節停頓在貨架盡頭的護膝盒前。
一兩秒後。
他微側過臉,對上牆角裡一雙淺茶色的濕漉驚慌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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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銀河落了嗎
宋晚梔已經快要忘記有多久沒親眼見過這人了。
大概兩年零三個月。
最後一次見到江肆是在她高一即將結束的那個夏天。
那年的夏來得格外早些,烈日炎炎,他站在校廣場中間很高很高的石階上,漆黑的眼懶懶俯著全校師生方陣。風鼓起少年的衣襟,敞著的校服衣擺被吹得恣意飄揚,與他修長的身影相映,像高台上最張揚挺拔的旗幟。
千篇一律的發言裡台上個個正襟危立,只有他站不成站相,唇角牽著漫不經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