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3章

發佈時間: 2024-07-16 04: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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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吃飯的時候,叢容從頭至尾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眼神不時在幾個學生的臉上掃過,想要看出剛才闖進厨房的是誰,不知道是她心虛還是現在的孩子們都太開放覺得沒什麽,她要麽覺得每個人都有問題,要麽就覺得或許剛才那人根本就沒看到什麽?

看了幾圈之後,她索性放弃,安慰自己她和溫少卿男未婚女未嫁,就算被人看到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她對那道湯還是退三捨而避之的態度,偏偏鐘禎看她越躲越遠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表姐,你嘗嘗湯啊,特別鮮。淮杞兔子湯,特別補的!」

叢容一聽到嘗湯兩個字就想把碗扣到他腦袋上去,一抬頭又看到溫少卿一臉促狹的笑。

鐘禎喝了一口,「老闆,湯好像淡了。」

溫少卿揚著下巴指指叢容,「你表姐不許嘗,我也把握不了鹹淡。」

鐘禎轉頭問叢容,「為什麼不許嘗啊?」

叢容心裡再窘迫,臉上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沒什麽,我開玩笑的,你老闆當真了。」

「哦,原來是開玩笑的啊。」溫少卿勾唇一笑,別有深意的開口,「那我們下次接著嘗?」

叢容僵硬著把視線移到別處,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溫少卿也不知道剛才闖到廚房裡的人是誰,不過他也不關心,本以爲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可才過了一天就有了蝴蝶效應。

他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鐘禎衝進來把病歷摔在他面前,瞥了他一眼便揚起下巴,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溫少卿看著他,「你要造反啊?」

鐘禎來勢洶洶,「對!我就是要造反!我要跟學校申請換導師,我不跟你了!」

溫少卿也淡定,「原因。」

說起這個鐘禎就冒火,「同學們在傳,那天去你家吃飯的時候,看到你跟我表姐……那什麼,說我拿獎學金是靠的裙帶關係!」

溫少卿淡淡開口,「然後呢?」

鐘禎委屈,「我怎麼可能是靠裙帶關係!你去​​看我的成績單!你給我的論文分數是所有科目裡最低的!」

溫少卿把病歷扔回去,「你知道就好,以後要好好做科研,臨床科研都要重視,不能再混日子了。」

鐘禎點了點頭,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是重點!」

溫少卿反問,「那重點是什麼?」

鐘禎拔高嗓門,「重點是我不堪受辱,我要換導師!」

溫少卿沉吟了下,「也好,反正我是要娶你表姐的,到時候你就是我的親屬,我再帶你是不太合適。」

鐘禎眼睛一亮,「所以我可以提前畢業了?」

溫少卿波瀾不驚的搖搖頭,「不是,是轉去跟趙教授,我跟她還算有點交情,雖然你笨點,但她看我的面子還是會接收你的。」

「滅絕師太?!」鐘禎大驚失色,抱著溫少卿的大腿不撒手,「我不要去!老闆!我是你的人!你別不要我!」

陳簇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幅場景,「呃……這是……主動要求被潛規則?」

溫少卿踢了踢鐘禎,向陳簇解釋,「師門不幸,我决定將他逐出師門。」

鐘禎跟在溫少卿身後出了醫院還在碎碎念,「老闆,你那天真的跟我表姐……那什麼啊?」

溫少卿不答反問,「你打聽這麼細幹什麼?」

鐘禎很是懷疑的看著他,「我覺得你跟我表姐的所有事情實在是太巧合了,我到現在都覺得你們能在一起真的是個奇迹。」

溫少卿瞪他,「你那麼閒的話就多發兩篇文章。」

鐘禎一臉苦惱,「可我還沒想好下一篇文章寫什麼,到底要解決什麼問題。」

溫少卿看他一眼,很認真的開口,「你寫文章最先考慮的是解决你能不能畢業的問題。」

鐘禎一愣,不確定的問,「老闆,我是不是你帶過的最差勁的學生?」

「你覺得呢?」

「不是……」

「其實差勁也算不上,頂多就是我帶過的畢業最慢的學生。」

「……我離畢業真的還很遠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溫少卿開車揚塵而去,留下鐘禎仔細思考畢業的問題。

叢容今天在律所加班到半夜,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沒什麽人了,她心裡還是有些怕的。又偏偏樓前那段路燈壞了,她拿出手機來想要照明才發現手機沒電,早就自動關機了。她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整個路段都黑漆漆的,她走得心驚膽跳的。脚邊忽然竄出來一個生物,她拼命才忍住尖叫,仔細一看,好像是讓一讓。

讓一讓衝她叫了兩聲,她從來沒像現在這麽驚喜看到讓一讓,一抬頭看到不遠處的溫少卿,心裡一喜感覺他像是從天而降的救星,跑了幾步一把抓上他的手臂,「溫少卿!」

溫少卿看她一眼,這麽冷的天,她額頭上却起了薄薄一層汗,臉色也不好看,貼著他手背的手心裡都是冷汗,他很快開口,「怎麽才回來,等你半天了。」

他去敲門,沒人在,給她打電話,手機也關機了,這才帶著讓一讓出來,邊遛它邊等。

叢容的心還在怦怦直跳,「車……車壞了,沒打到車,等了很久才等到公交車。」

溫少卿又想說什麽,可一抬眼看到叢容衝他使眼色,便改了口,聲音不高不低,「不是說我去接你的嗎,非要自己回來,以後還是我天天去接你吧。 」

叢容重重的點頭,「嗯……」

兩個人邊說話邊往回走,走了幾步溫少卿才低頭小聲問,「怎麽了?」

叢容緊緊攥著他的衣袖,「車胎被扎了,所以才沒開車回來,剛才好像有人跟著我。」

跟在兩人身後的讓一讓似乎覺察到什麽,衝著黑暗處吼了兩聲,很快想起窸窸窣窣的脚步聲。

脚步聲走遠了,叢容才鬆開溫少卿,長長的出了口氣。

溫少卿抬手抹掉她額頭上的汗,「怕了?」

叢容重重呼出口氣,「廢話,你以爲只有醫生會被打啊?律師還不是會被打!」

溫少卿笑著看著她,「最近接什麽案子了?」

她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恍惚得搖了搖頭。

溫少卿看著看著忽然伸手攬過她的腰,一低頭吻了上去。

叢容掙扎了半天,他才放開。

叢容捂著嘴,瞪著他,「你又乾什麼?!」

「我發現你這個職業也是個高危行業,所以你有必要學習點急救知識,關鍵時刻可以救命。剛才教你的是人工呼吸。」溫少卿慢條斯理的解釋,說完又瞄了眼叢容胸前, 「下次再教你心肺復蘇。」

叢容惱羞成怒,「溫少卿!你再這樣,我真的給你發律師函了!告你性騷擾!」

溫少卿拉著她往回走,「發吧發吧,我們住的這麽近,你就直接給我送過來吧,我在家等你。」

叢容看著身前人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讓一讓,呼吸間除了冰凉的空氣,還有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手心裡的溫度那麽真實,她忽然覺得安心下來,剛才的恐懼似乎也就那麽散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叢律師這次沒有開玩笑,第二天溫少卿出門上班的時候,一推開門就看到地上放著一個信封,大概是從門縫裡塞進來的吧?打開一看,果然是封律師函。

他沒忍住笑了起來,轉身送到書房的抽屜裡放好,才出門上班。

叢容的車今天送去修,有了昨晚的教訓,今天一過下班時間便下了班,體驗了一把沙丁魚,終於到了站,她一被擠下公交車就看到了站在站台上撑著傘等人的溫少卿。

黑色的羊絨大衣上有被濺上的雨水,搭配灰色的圍巾,再加上手裡深藍色的雨傘,都是沉悶的色調,却讓她眼前一亮,她小跑了幾步到他面前,「來接我嗎?」

「嗯。」溫少卿順勢牽起她的手,把她拉進傘下,攬著她的肩往小區裡走。

叢容轉頭問,「怎麽沒跟我說一聲,不怕我坐地鐵錯過了?」

「下著雨呢,從地鐵到小區還要走一段,叢律師不會那麼傻。」

叢容低頭笑著就聽到溫少卿問。

「今天沒出什麽事吧?」

叢容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笑了笑,「沒什麽,可能是我多疑了。」

「小心使得萬年船。」溫少卿轉頭看她一眼,「車什麽時候修好?」

「就這幾天吧,前幾天鐘禎開的時候車頭蹭了一下,正好一起修了。」

「這幾天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不順路。坐地鐵坐公交都很方便。」

溫少卿忽然開口問,「有一塊錢嗎?」

「硬幣?我找找。」恰好走到超市附近,叢容以為他要買什麼,便低頭去找錢包,「沒有硬幣,紙幣行嗎?」

溫少卿點點頭,「也行。」

說完便把手裡一直拎著的一個袋子遞給她。

叢容接過來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溫少卿低頭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運動鞋,以後你上班時間穿高跟鞋,下了班就換運動鞋。」

「為什麼?」

「這樣遇到壞人你就可以跑快點了。」

「難道你還想和對方對打?還是說靠哪條法律法規來說服他放過你?」

「不想。不過你不知道不能送別人鞋嗎?」

「我什麽時候說要送給你了,剛才你不是給了我錢。」

「一塊錢?」

「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也可以回送我一雙,我給你兩塊。」

「你怎麼知道我的尺碼?」

「如果我想知道的話,連你的某個部位位於前胸第幾根肋骨至第幾根肋骨水平之間也能知道,你想試試嗎?」

邊說邊往她胸前掃了一眼。

叢容看了眼溫少卿的指尖,腦中迅速閃過摸上她肋骨的畫面,那種溫熱粗糙的觸覺似乎已經形成,迅速移開視線,臉不自覺得開始發燙。

溫少卿一本正經的看著她開口,「你可以回去檢查下,一般是三至六,看看有沒有下垂。」

叢容抓狂,「走開!」

晚上洗澡的時候,叢容不知怎麽就起了心思,胡亂衝了衝,就站在鏡子前數起肋骨來,數完之後心滿意足的關燈睡覺。

隔了一天,叢容收到了4S店的賬單,幷通知她有時間可以去取車,她正看著賬單上的數字在心裡痛駡鐘禎,鐘禎留給她的那個號碼竟然就打來了,她嘆口氣才接起來,開門見山的開口,「不好意思,我表弟蹭了您的車,如果車修好了,您直接把賬單發照片給我就可以了,我把錢轉給您。 」

她說完之後,那邊却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回應,她喂了一聲,那邊依然沒有動靜。

她看了眼手機,信號是滿格啊,於是又喂了一聲,那邊終於有了聲音,「叢容。」

這下換叢容沒動靜了,那聲音……竟然是林辰。

十幾分鐘後,兩人便坐在了一家咖啡館裡。

兩人進門的時候無關痛癢的打了招呼之後,便繼續坐著無關痛癢的聊天。

叢容主動開口,「沒想到這麽巧,我表弟竟然蹭了你的車。」

林辰淡淡一笑,「是啊。」

在叢容的印象裡,林辰性格陽光開朗,可眼前這個人……言行舉止中透著股淡淡的疏離,

幾年不見,他比以前沉穩安靜了許多,也沒了之前的玩鬧開玩笑的熟絡,兩個人靜靜的坐著,不免有些尷尬。

叢容努力了半天也沒找到話題,抬手看了眼時間,「這麽晚了,我請你吃晚飯吧?」

他也沒拒絕,「好。」

一頓飯叢容吃得味同嚼蠟,林辰倒是沒什麽异常,安安靜靜的吃飯,她說起什麽,他也極配合的回兩句,可還是尷尬。

從飯店出來的時候,叢容才想起來,「對了,修車多少錢,我給你。」

林辰搖搖頭,「如果知道那車是你的,我根本就不會打這個電話。」

叢容心裡還是難受了一下,那個時候她剛從S市到這裡,人生地不熟,林辰作爲師兄還是幫了她很多,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他們應該還會是好朋友吧?

她本以為他也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就像她一樣,可以避免很多尷尬,可明顯林辰並沒有這種打算。

叢容勉强笑了下,「那我們就……再見吧?」

林辰看她一眼,「開車來的?」

「沒有,我打車就行了。」

「走吧,我送你。」

她實在不想再繼續這種尷尬了,搖頭拒絕,「不用了,你先走吧。」

林辰看著她,「送女士回家是基本禮儀。」

叢容看著他冷冷淡淡的態度,不想再糾纏,坐在車裡後偷偷看了眼林辰,他神色自然的開著車,似乎沒有開口聊天的打算。

她輕咳一聲,「林師兄什麽時候回來的?」

林辰面無表情的回答,「上週。」

「那這車……」

「我家裡也有人在本地,車是我借來開的。」林辰停在紅燈前,轉頭問,「有什麼問題嗎?」

叢容在心裡小聲回答,車本身沒什麽問題,就是你開這車就有點兒問題了,知道你跟溫少卿關係好,也不至於兩人都開同一款車型同一個顔色的車吧?

這話她也不好直接說出口,乾巴巴的回答,「哦,我以爲這車是你的,還以爲你買了車有回國發展的打算。」

林辰很快啟動車子,「我暫時沒這個計劃。」

叢容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車外,不再說話。

兩人間的沉默一直持續到車子停到樓前,叢容和林辰正站在車邊告別,林辰忽然渾身一僵,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叢容轉頭順著他的視綫看過去,溫少卿正牽著讓一讓從樓裡走出來。

溫少卿神色如常的走近,看了看叢容,又笑著問林辰,「回來了?上樓坐坐?」

林辰的視綫在兩人臉上來回掃了幾圈之後,不答反問,「你們住在一起?」

溫少卿淡定的胡扯,「是啊。」

叢容反駁,「沒有!」

兩人對視了一眼,叢容解釋,「我們住對門。」

林辰忽然嘲諷的笑了起來,「對門?」

溫少卿忽視他的陰陽怪氣,再次提議,「上去坐坐,我們聊聊?」

「我沒那閒工夫。」林辰說完轉身準備上車。

溫少卿看著眼熟的車,別有深意的開口,「看來我們的品味還真是挺相近的。」

林辰看看叢容,又看了看車,很快皺眉,語氣僵硬,「這車不是我的。」

溫少卿一曬,「我沒說這車。」

林辰瞬間瀕臨爆炸,爆發前掃了叢容一眼,又生生憋回去,「師妹先回去吧。」

叢容一直安靜的看著,對於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她有些擔心,有些愧疚,現在氣氛一觸即發,她更是不想離開,剛想開口說什麼,溫少卿把手裡的繩子遞給她,「帶讓一讓上去吧!」

叢容結果繩子,看著溫少卿。

溫少卿對她一笑,側了側身小聲開口,「爐子上溫著芝麻糊呢,自己盛。」

林辰把頭歪到一邊,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冷嘲熱諷,「秀恩愛給誰看呢……」

叢容轉頭想要去解釋,溫少卿握了握她的手,衝她無聲的搖了搖頭,她躊躇半晌,這才點點頭,頭也不回的進了樓。

兩人靜靜的看著那個背影漸漸消失,溫少卿打破平靜,「你看,她是不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果敢?說走就走,頭也不回,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麽威逼利誘都沒用。」

林辰看也不看他,「有話就直說,拐彎抹角的說給誰聽?」

溫少卿也沒什麼好臉色,「原來有些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啊,這些年某人做事畏畏縮縮的,一點兒光明磊落的樣子都沒有,我當某人就喜歡這種風格呢。」

兩人自打認識就沒這麼針尖對麥芒般的鬥過嘴,林辰也沒想到今天會碰上溫少卿,看兩人的眼神動作,恐怕不是「對門」那麼簡單,他心裡不是沒有感覺,不是不受打擊。曾幾何時,他跟溫少卿親如兄弟,這幾年他主動斷了他們所有的聯繫,可一見面他知道,他們還是兄弟,就算是剛才絲毫不客氣的你來我往,他也能覺察到溫少卿的毒舌功力只用了幾分,他是律師,在唇槍舌劍上誰又能勝他半分?兩人都心照不宣的保存著實力,幷不是真的要去傷害對方,就是因爲這樣,他才怕見到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兄弟這兩個字……

林辰裝了一晚上的高冷,此時也鬆懈下來,靠在車門上,半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才有氣無力的開口,「我沒想過跟你搶,當初她說喜歡你,我跟你說了之後你竟然沒有一口回絕,反而還說……上學那會兒那麼多女孩子跟你表白,都被你的毒舌逼得避退三捨,那個時候我就放弃了。 」

溫少卿冷哼一聲,「放弃了何必這些年要死不活的飄在外面不回來,林辰,有什麽你不能來跟我說的?何必這樣?好像我多對不起你,叢容多對不起你一樣! 」

林辰也惱了,驀地拔高聲音,「我沒有要死不活!你們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活該!我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溫少卿!我是看在是你才放弃的,換了別人我死也不會讓!」

溫少卿站在寒風裡,聲音也是沒有一絲溫度,「喜歡的人就那麼容易讓給別人?你根本就沒那麼喜歡又何必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林辰一怔,溫少卿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看了一眼是喬裕,便打開免提。

喬裕的聲音很快傳出來,「林辰今天在本市,要不就約今晚見一面?我叫上蕭老大?」

溫少卿看了林辰一眼,陰陽怪氣的回答,「可以啊。」

「那我約好了給你發短信,到時候你跟蕭老大過來的時候就當偶遇,別說是我搭的綫。」

喬裕愉快的挂了電話,林辰的手機很快就響了。

他接起來,也打開了免提,「是要見我嗎?」

喬裕一驚,「你怎麼知道?你從家裡回來了吧?今天晚上見一面?」

「好啊。」林辰也是陰陽怪氣的語氣,「沒問題。」

喬裕心裡犯嘀咕,這兩人怎麼口氣那麼像,半晌才開口,「那約在哪兒?」

林辰笑了一下,和風細雨的回答,「就約在溫少卿家樓下吧,反正他也在這裡了,也不用找什麽偶遇的藉口了。」

說完便挂了電話。

喬裕捏著手機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來給蕭子淵打過去,那邊一接通他就痛心疾首的開口,「你表弟也太不仗義了!接電話竟然開免提!」

那邊默了一下,傳來隨憶小心翼翼的聲音,「喬師兄,他在洗手不方便接電話,我也給開的免提……」

喬裕哀嚎,現在人都什麼毛病啊!接電話喜歡用免提?!

哀嚎完了才溫溫和和的對電話那邊說,「蕭老大,林辰和你表弟已經在你表弟家樓下遇上了,我現在就過去了,你洗完了手也過去吧,我們在那裡見。」

林辰捏著手機,躊躇半晌開口建議,「要不我們打一架?」

溫少卿沉思了下,點頭同意。

喬裕和蕭子淵前後脚到得時候,兩人正打得起勁,顯然兩人還是極有默契的,都沒手下留情,醫生知道打哪裡疼,律師知道怎麽打可以爭取最大利益。

喬裕看了會兒問蕭子淵,「要不要管?」

蕭子淵還是一副悠閒自在的模樣,慢悠悠的開口,「怎麽管?這屬於警民糾紛,得找警備司令部,不屬於你我的管轄範圍。」

喬裕皺了皺眉,「這麼打下去是兩敗俱傷啊。」

「你說……」蕭子淵忽然頓住,很認真的想了下,轉頭看向喬裕,喬裕以爲他要提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靜靜的等著他開口。

等了半天却只等來一句,「他們倆誰會贏?」

喬裕無語的看他一眼,「這種事輸贏有什麼意義嗎?」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蕭子淵堅持問,「你覺得誰會贏?」

喬裕看著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拳頭招呼,「林辰吧,溫少卿都抱得美人歸了,還要在拳脚上壓林辰一頭,就太過分了吧?人和面子總得給他一個不是?」

蕭子淵邊搖頭邊嘆氣的看著喬裕,「幸好你不是溫少卿的情敵,不然……唉……」

喬裕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溫少卿一臉高深,「看啊,這戲還沒完呢。」

溫少卿果然如喬裕所料,漸漸落了下風,最後被林辰一招淩厲沉穩的擒拿手製服,按到地上。

林辰微微用力,聽到溫少卿的悶哼聲才收了手,一個用力把他推到了地上。

兩敗俱傷的兩人坐在地上氣喘籲籲的休息,毫無形象可言,溫少卿擦了下嘴角,仰頭看著月亮忽然開口,「她一直都在。」

林辰活動著腫痛的手腕,「哈?」

「叢容。」他坦蕩的看向林辰,眼睛裡映著清亮溫柔的月光,緩緩開口,「她在我眼裡,在我心上。」

頓了下似乎覺得不够,又補充了一句,「一直都在。」

不知何時站在黑暗處的叢容忽然想要落泪,她低頭看著讓一讓,緊緊抿著唇。讓一讓似乎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乖巧的蹭了蹭她,抬起前爪搭在她的脚上,似乎在安慰她。

林辰一滯,怔怔的看著溫少卿,半晌才施施然站起來整理儀容,「我明天還有事,先回去休息了。」

溫少卿從地上站起來,看著他的背影緩緩開口,「仁清,我愛她,很愛很愛。這話你敢說嗎?」

男子二十冠而字,他成人那年祖父給他取了字,仁清。仁者,情志好生愛人,《荀子》有雲,虛壹而靜,謂之大清明。仁清,祖父大概是希望他懷有一顆仁愛之心,成爲清微淡遠的君子吧,清雅微妙,淡泊深遠,果真是寄予了美好的希望。

他極少會叫他的字,「清」與「卿」本是同音,《禮記》又有雲:溫良者,仁之本也。而他恰好姓溫,那個時候兩人還開玩笑,說是有著莫大的緣分,所以一見如故。只是後來誰也沒想到,還會有這種緣分,喜歡上同一個人。

林辰轉身看著溫少卿,那麼多年的兄弟情分竟然會變成這樣,插在褲中的手緊緊握成拳,「我不敢說,那是因爲我在還沒有很愛的時候,在知道你們互相喜歡的時候,就把這個想法掐死了,少卿,如果對方不是你,我會努力一把,也許也會有很愛很愛的可能。」

溫少卿反常的繼續挑釁他,滿是嘲諷的挑眉開口,「也許?可能?」

喬裕看得一頭霧水,轉頭問蕭子淵,「老溫幹嘛一直激怒他?」

「爲了讓他出氣。」蕭子淵在揣測人心上頗有建樹,抬頭看了一眼心裡便明瞭了,低下頭一邊繼續用手機和隨憶聊天一邊回答,「林辰心裡憋著氣呢,久成內傷,所以才一會兒陰一會兒陽的,少卿逼著他把氣都撒在自己身上,氣順了,自然什麽都好說了。」

喬裕不知怎麽就把這話聽了進去,後來在求得某人原諒時便用了這招,發現頗爲好用。

林辰果然被刺激到了,氣勢汹汹的就衝溫少卿撲了過去,這次他狠下了心,一招一式都下了死手,溫少卿本就無意抵擋,裝模作樣的擋兩下,毫不意外的處在下風,生生受著,再次被打倒在地。

喬裕和蕭子淵看著還沒什麽反應,可有人却看不下去了,兩人只看到一個身影一陣風似的跑到了溫少卿面前,扶起他,仔仔細細看了看他的手臂,才抬起頭有些責怪的看著林辰,「你下那麽重的手幹什麽,他的手本來就受了傷還沒好,以後還要拿手術刀呢!」

喬裕一愣,低聲問蕭子淵,「這姑娘誰啊?」

蕭子淵別有深意的笑起來,「就是喜歡醫生不喜歡律師的那位啊。」

喬裕恍然大悟,這才細細打量起叢容來。

「我剛才話沒說完。」蕭子淵收起手機,看了眼躲在某人身後故作虛弱的某人,「一方面是讓某人出氣,另一方面就是爲了讓另一個某人心疼,關心則亂,情急之下就會暴露出內心的真實情感。感情這種事,愧疚和不忍沒有半點幫助,拖拖拉拉拖泥帶水只會傷人傷己,只有快刀斬亂麻才是上策,只不過這一刀落下來滋味怕是不好受,試想一下,還有什麽比被欽慕的人偏愛情敵更讓人傷心的?所以我才說,幸好你不是溫少卿的情敵。」

喬裕看看溫少卿又看看蕭子淵,一臉不認同,「我看是幸好我不是你蕭子淵的情敵吧,果然是表哥表弟,腹黑一家親……」

林辰氣喘籲籲的靠在車前蓋上,也沒了晚上見她時的冷漠,真性情的白她一眼,「男人打架女人插什麼嘴!」

叢容語塞,一時氣急,「你……」

林辰無視叢容的氣憤,揚著下巴瞇著眼睛看著溫少卿,「怎麼樣?還打嗎?」

溫少卿一臉不在乎,挑挑眉回視他,「隨你。」

「對手太弱,沒意思。」林辰輕蔑的看他一眼,轉身上了車。

車子滑出去幾米後忽然停住,林辰從車窗裡探出頭來,「上車,單挑,地點我選,敢不敢?」

溫少卿點頭,「奉陪到底。」

叢容看了一會兒,大概也知道了溫少卿的意圖,沒再阻攔,看著他,「去吧,早去早回。」

十幾分鐘後,四個人出現在一家網吧。

林辰看著電腦屏幕上熟悉的游戲登錄畫面,轉頭看向溫少卿,「一局定輸贏。」

溫少卿開始輸入賬號密碼,「好。」

遊戲裡的兩個人打得如火如荼,遊戲外的兩個人百無聊賴。

當年這個遊戲盛行的時候,本來是四個人一起玩兒的。只不過蕭子淵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一出現在哪裡,別人只有被碾壓的結果,所以他被嚴令禁止再玩兒這個游戲。而喬裕本就興致缺缺,長期處於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狀態,後來先是被某位美人騷擾的沒空玩兒,後來又被美人攻下每天要陪嬌滴滴的女朋友,就更沒空了,只剩下溫少卿和林辰兩個孤家寡人在游戲裡浴血奮戰,建立革命友情。

一個多小時過去後,林辰扯下耳機,暢快開心的叫了聲,「贏了!」

說完得意的看了溫少卿一眼。

溫少卿微微一笑,「我去下洗手間。」

林辰拉著蕭子淵和喬裕炫耀著,兩人則是開始搖頭嘆氣。

蕭子淵臉上的笑看得他想打人,「嗯,不得不說我表弟水平確實高,讓得這麽不著痕迹,你竟然都看不出來。」

林辰一愣,「你什麼意思?」

蕭子淵挑了挑眉,却是不再解釋。

喬裕一臉恨鐵不成鋼,「不知道你在高興什麼,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是他不是你。你如果輸了,還可以說是技不如人,可現在呢,贏了更尷尬,只能承認是你這個人有問題了,魅力不如人家啊。」

林辰臉上的笑容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來林辰又發瘋,買了一箱酒拉著溫少卿去了X大操場拼酒,蕭子淵和喬裕作陪。

林辰的酒量是四個人中最好的,一向能喝,啤酒白酒紅酒混著來,就算是情場失意狀態不好,喝倒不諳此道的溫少卿也是極輕鬆的。

兩人鬧了半天終於安靜下來,這才發現一直微微笑著的喬裕在默默出神,自斟自酌竟喝了大半瓶白酒,臉色是越來越白,兩人互相打了個眼色,然後一起看向蕭子淵,蕭子淵接收到信號後默了一默,幷沒有什麽動作,只是拿出手機來不知道在幹什麽,過了會兒才最後換了座位坐到喬裕身邊,什麽也沒說只是把手機舉到他眼前。

喬裕機械的抬眼看,眼神渙散的看了半天才回神,然後楞楞的看著屏幕上的照片

那是一張視頻的截圖,畫面上的女孩子眉眼精緻漂亮,正對著鏡頭笑得眉眼彎彎,半張著嘴不知道在說什麽,飛揚明媚的氣質就那麽撲面而來,讓他的酒立刻就醒了幾分。

第五十五章

他伸出手指摩挲著日思夜想的眉眼,半天才低聲問,「她跟隨師妹經常聯繫嗎?」

蕭子淵點頭,「她們感情一向很好。」

喬裕看著看著忽然微微笑了起來,推開蕭子淵的手,把頭轉向一邊闔了闔眼,「再看下去就要死人了……」

林辰大著舌頭過來,攬著喬裕的肩膀,掃了蕭子淵和溫少卿一眼,「喬二,來,我們兩個失意人喝,別理他們,讓他們幸福去吧。」

喬裕接過酒,和他碰了下,仰頭灌了幾口,喝到後來,原本拼酒的兩個人倒是還算神情清明,喬裕却人事不省了。作爲全場一個清醒理智的人,蕭子淵難得做了回司機,送了三人回家。

第二天叢容沒去律所,醒的也早,不知道溫少卿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在家裡等了會兒想著他差不多起牀了,才准備去對門。

誰知才出門就看到鐘禎從電梯裡出來,「表姐,我的隨身碟落你這裡了,今天沒課就過來拿。」

「嗯。」叢容留個門縫,「去拿吧。我去下對門。」

她站在門口敲了門,又等了半天,溫少卿才來開門,看到她笑了下,「沒上班?」

邊說邊揉著太陽穴讓她進門。

叢容看他臉色有些蒼白,屋裡隱隱有一絲酒氣,試探著問,「喝酒了?」

溫少卿坐在沙發上點點頭,「喝了點兒。」

叢容去厨房給他倒了杯水,「頭疼嗎?」

溫少卿接過來喝了一口,「還好。」

叢容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跟林師兄喝的?他沒事吧?要不要今天一起吃頓飯?」

溫少卿頓了下,把杯子放到桌上,淡淡開口,「他走了,早上走的,我剛剛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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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容一驚,「走了?」

溫少卿看著她,「不是回國外,是回他自己家了,你不知道嗎,他家在外省。」

叢容越發愧疚起來,「都是我不好,我昨天不該吼他的……」

溫少卿看著她一臉愧疚覺得礙眼,陰陽怪氣的打斷她,「都是你不好?你有什麼不好的?是昨天不該吼他,還是幾年前不該拒絕他?」

叢容意識到溫少卿的反常,有些莫名其妙,「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畢竟是我師兄,上學的時候幫過我不少,他這麽久沒回來了,對這裡大概也不怎麽熟悉了,我們應該關心他一下。」

「是嗎?」溫少卿冷哼,「叢律師還真是關心師兄,我也不是叢律師的師兄,你大概從未把我放在心上過,可能我不過是你當初拒絕林辰的擋箭牌。叢律師沒談過戀愛也是個中高手,我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可謂是愚蠢至極。」

叢容從未見過他這麽尖酸刻薄的樣子,緊緊皺著眉,「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溫少卿淡淡掃她一眼,「小時候學寫毛筆字,祖父說,凡「心」在下者,其身勿高,其身勿正,應以低矮以避上,以右出以取勢,四筆一氣呵成,不宜間斷。愛情是不是也是這樣,先動心的那個人總是處於下風?」

叢容一怔,先動心的那個人?是她?是他?還是林辰?

溫少卿忽然笑了,看著叢容問道,「或者說叢律師是兩個都想佔著?擅攻心計,權衡利弊爭取最大的利益不是律師的長項嗎?」

這下叢容是真的氣著了,抑制不住的渾身發抖,忍了半天才平靜下來,自嘲的笑了下,利落的轉身走了。她在司法界混了幾年,業內沒人能在言語上傷她半分,可沒想到,在庭下她竟然被一個屠夫傷得體無完膚!真是天大的諷刺!

鐘禎站在門口看到兩人吵架嚇了一跳,他不過去找了個隨身碟,怎麽回來兩人的氣氛就有些不一樣了呢?

看叢容回了家使勁甩上了門,才走進去跟溫少卿解釋,「老闆,我表姐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溫少卿抬手揉著眉心,「我知道。」

鐘禎不解,「你知道?那你幹嘛說得那麼難聽。」

溫少卿抿著唇,眯著眼睛似乎很是解氣,「我故意那麽說的,她一直對林辰有愧疚,心理負擔太重,時間久了成了隱疾,不逼她,她永遠都走不出來。這事兒不是任何人的錯,就算有錯也不該是她來承受。」

鐘禎看著他,半天才小聲嘀咕,「可你看著也不像是做戲啊……」

說起這個溫少卿忽然有些煩躁,「嗯,我是真生氣了。」

鐘禎還是不明白,「爲什麽生氣啊?」

他皺了皺眉,生硬的吐出兩個字,「吃醋。」

「……」鐘禎覺察到今天的溫少卿不太正常,還是先跑路吧。

從那天起叢容開始瘋狂的加班,瘋狂到譚司澤都看不下去了。

下班前他站在叢容辦公室門口敲敲門,「還不走?」

叢容正在整理上庭資料,頭也沒抬,「先走,我還沒忙完,拜拜。」

說完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探頭衝外面的助理喊了句,「你先下班吧,那些資料明天上午給我就行了。」

譚司澤覺得她不太對勁,不但沒走反而進來坐在她對面,「叢容,我有件很要緊的事情要跟你說。」

叢容抬頭看他一眼,「說。」

譚司澤又是一副周扒皮的模樣,「就算你加再久的班,也是不會有加班費的。」

叢容冷了臉趕人,「走!」

譚司澤悻悻離開。

溫少卿最近幾天也不好過,每次帶讓一讓出門,它總是往對門瘋跑,拉都拉不住,叢容倒是對出門和回家時間進行了精確的計算,完美的避開了兩人見面的可能,他竟然一次都沒碰到過她。

他隱隱有些後悔,那天話說得是不是重了點兒,會不會藥效太猛,會把自己搭進去。

一連幾天他都有些無精打採,今天他一到醫院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進手術室的一路都被問候,「溫醫生最近失戀了啊?」

溫少卿心裡一緊,臉上依舊笑著點頭打招呼,心裡卻惡狠狠的決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鐘禎。一定是這個大嘴巴,這種事都敢八卦。

他換了刷手衣站在水龍頭前刷手的時候,恰好碰到剛剛做完手術的秦楚,笑著打了個招呼。

秦楚摘下口罩,竟然也笑著調侃他,「溫醫生最近失戀啊?」

溫少卿手下動作一滯,滿是疑惑的轉頭問,「連你都知道了?鐘禎這傳播範圍也太廣了吧?」

秦楚笑了笑,「昨天有個會診,無意間聽到的,其他科室的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溫少卿挑了挑眉,不再說話,認真刷手。

秦楚站在他身後,看著鏡子裡的人,忽然開口問,「她到底有什麼好?」

溫少卿垂著眼睛彎起唇角,竟然想也沒想便回答了出來,「我家叢容,什麽都好。我愛的人拿得了刀劍,在她的世界裡大刀闊斧,開闢山河,也穿得了水晶鞋,配得上皇冠,也戴得起花冠,在她的世界光芒萬丈,在我的世界裡貌美如花。」

秦楚不知是做手術的緣故還是受了他這幾句的刺激,臉色有些蒼白,過了半晌才開口,「溫少卿,我喜歡你這事兒,你不會不知道吧?」

一個女人如此豁達的主動提及此事,溫少卿也不會扭捏作態,從鏡子裡看過去,點了點頭,等著她的下文。

誰知秦楚揚了揚頭,大方開口,「沒了,就是告訴你一聲,做個了結。」

溫少卿淡淡笑了下,「秦醫生大徹大悟,功德圓滿了。」

「剛才那個病人差點兒死在手術臺上,有時候想想,在生命面前,人真的很渺小,我爲什麽還要爲難自己?別人都說醫生對生死看得很淡,看得淡生死,怎麼還會看不透人生?」秦楚嘆了口氣,忽然歪頭一笑,「你說呢,溫醫生?」

溫少卿聽出了她在調侃他跟叢容冷戰的事,也跟著笑了起來,「看得淡生死,看不夠的是從容。」

秦楚意外的被秀了一臉恩愛,一臉惡寒的轉身走了。

溫少卿忽然想起什麼叫住她,「對了,有件事想問你一下,你有沒有……見到一張照片,我跟叢容還有讓一讓的那張合影,上次在我家一起吃飯的時候挂在墻上的那張。」

秦楚搖了搖頭才反應過來,「你不會以為是我拿的吧?」

溫少卿有些不好意思,「不是那個意思。」

秦楚一臉無所謂,「再洗一張就是。」

「照片誤删了,我沒備份,洗不了了。」溫少卿有些遺憾,「好了,我去換衣服了,回頭見。」

溫少卿連著做了兩台手術,從手術室出來也不得安寧,他還沒來得及去收拾鐘禎,鐘禎便主動送上門來了。

鐘禎殷勤的給溫少卿端茶倒水,「老闆啊,您和我表姐吵架有好幾天了吧?我表姐特別傷心,我昨天去看她,她哭了一晚上,勸都勸不住,要不您哄哄她?」

溫少卿心情也不好,看他一眼,很是無奈的揭穿他,「你就算是編,能不能也編得走一走心?你表姐怎麽會當著你的面哭?」

「呃……」鐘禎撓撓腦袋,「編過頭了嗎?」

溫少卿瞟他一眼,淡淡開口,「你覺得呢?」

鐘禎覺得那股熟悉的寒氣又從後背冒起來,硬著頭皮說下去,「老闆,其實我表姐還是挺好哄的,真的,您試試吧?」

溫少卿看著他不說話。

鐘禎看他似乎沒什麼反對意見便建議,「老闆您沒怎麽哄過人吧?要不,您先哄我練習一下?」

溫少卿忽然勾唇一笑,「可以啊,需要我怎麽哄你?抄病歷、寫論文、抄教科書,隨便挑。」

鐘禎覺得此刻笑著的溫少卿比剛才的樣子更加可怕,猛地搖頭,「我剛才什麼都沒說!老闆,你休息下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鐘禎的大腦迴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晚上值夜班的時候拉著溫少卿在護士站講鬼故事,這些鬼故事不是跟X大醫學院有關,就是跟醫院有關,因為都是熟悉的地方,代入感特別強,幾個小護士嚇得抱成一團,他邊講邊那眼睛瞄溫少卿,溫少卿視若罔聞。

鐘禎又繪聲繪色的講了一個,小護士被嚇得臉都白了,可溫少卿還是面無表情的看文獻,他挫敗,繼而放弃,回到辦公室之後才問溫少卿,「老闆,那些都是我壓箱底的鬼故事了,還不够可怕嗎?」

溫少卿點頭,「够了。」

鐘禎好奇,「那你怎麼好像一點兒都不害怕?」

溫少卿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因爲所有關於我們學校和醫院的鬼故事百分之七十都是我編了傳播出來的。」

「……」鐘禎對於這個答案有些無語,「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呢?」

溫少卿想了下,「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隨醫生入校成爲我師妹以後補充完善的。」

鐘禎看著溫少卿,實在不明白他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你為什麼要編鬼故事?」

溫少卿想了會兒,「因爲每到考試周,醫學院的自習室都不够用,還會有別的學院的過來占座,所以隨便編了幾個用來清理閒雜人等。」

「那為什麼還要編關於醫院的?」

溫少卿又看了看他,「夏天太熱,停屍房裡有空調,所以醫學院的人都會選擇在那裡自習,有時候也會人滿爲患,醫院的鬼故事是用來清理自家人的。」

鐘禎臉上的表情忽然詭异微妙起來。

溫少卿挑眉,「你那是什麽表情?」

鐘禎投降,「沒……就是覺得老闆你真的好可怕,叫大魔王真的是實至名歸。」

溫少卿似笑非笑,「謝謝,不過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以後你的論文如果不能按時交上來,就去停屍房裡寫,又凉快又安靜。」

鐘禎大驚失色,「我不要!我害怕!」

「你怕什麼?有那麼多……」溫少卿頓了下,幽幽開口,「陪著你呢,還都是新鮮的,你絕對不會困的。」

「老闆,你和我表姐吵架心情不好能不能不要傷及無辜?」鐘禎一臉恐懼的搓了搓臂膀,忽然想起什麽,「這不是重點!老闆,你看,女孩子都怕鬼故事的,天一黑你就去給我表姐講,她一害怕就自動滾到你懷裡去了!這樣你們就和好了!」

溫少卿收起文獻,深吸了口氣問,「鐘禎,你有女朋友嗎?」

鐘禎搖頭,「沒有啊,怎麽了?」

溫少卿嘆口氣,「沒什麽,我覺得你也不需要找女朋友了,你這種情商會把你女朋友氣死,你還是找個男朋友吧。」

鐘禎在溫少卿這裡接連碰了兩次壁,决定轉戰叢容,出去給她打電話。

叢容一接起來就聽到鐘禎歡歡喜喜的問,「表姐,我生日,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她剛剛到家,看了眼日期,「不是還有一周嗎,你著什麽急。」

「嗯…….」鐘禎找著藉口,「下周我有考試,會比較忙,就沒時間了。」

叢容對此沒什麼意見,「好啊,想吃什麽,我請你。」

鐘禎大喜,「那就這麽說定了,就明天中午吧,我想好了給你發短信。」

第二天中午叢容拎著蛋糕到的時候,服務員把她領到包厢裡,裡面只有鐘禎在,正對著菜單點菜。

她掃了眼空空的房間,「怎麽我們兩人吃飯還這麽正式?」

鐘禎這才敢說實話,「不止我們倆,還有我同學,還有科室裡的老師,還有……」

叢容面色一冷,不需要他說出來她也猜得到還有誰,滿不在乎的開口,「那麼大排場啊,錢夠嗎?」

鐘禎心裡著急,怎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關心他錢够不够,她怎麽不提溫少卿呢?就算這時候翻臉也能說明她是在意他的啊!

他放下菜單坐過去,明確了一下目的,「表姐,我老闆也會來。」

叢容依舊沒什麽表情,扯過菜單心不在焉的看起來,「來就來唄,跟我有什麼關係。哎,這個菜不錯,點一個。」

鐘禎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從她手裡搶過菜單扔到一邊,「表姐,你怎麽了?你不是喜歡我老闆嗎?」

叢容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口水,歪頭看著窗外,淡淡開口,「喜歡而已,又沒有非要怎麼樣。這世上那麼多的喜歡,怎麼會都是善終。」

其實自從那天和溫少卿冷戰開始,她就想清楚了。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包括林辰,乾淨利落的拒絕他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就算是現在再來一遍,她還是會那麼做,以後她也不會對他再有什麼愧疚。

林辰對她的喜歡,多半是看到周圍人都找到了喜歡的人之後也急於脫單,看到一個差不多的就以爲自己喜歡,也許林辰在意的不僅僅是她拒絕了他,只不過恰好她當年多嘴說了一句喜歡醫生,所謂的朦朧好感和兄弟情摻雜在一起,複雜的情感發酵升溫,讓他心裡不舒服,耿耿於懷,就以爲對她有多麽深情……呵呵,男人的通病,太自以為是。

至於溫少卿,隨便他怎麽想她,不就是個男人,她犯得著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他影響,失了本心嗎?最好這輩子她都不要再跟這兩個男人有什麽交集,還說她後悔當初拒絕了林辰,其實後悔的那個人是他吧?!後悔因為她,他跟林辰才產生隔閡這麼多年。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讓他們兄弟情深去吧!

溫少卿站在門口聽了幾句,心裡暗叫不好,真的是藥力過猛把自己搭進去了。

他正皺眉,便聽到身後的脚步聲,咳嗽了一聲,推門進去了。

姐弟倆正說著話,門忽然從外面推開,叢容看到門口的人,想到他可能聽到了什麽也不見尷尬,微微笑著打了個招呼,禮貌疏離,「溫教授。」

溫少卿眉心一緊,本想把鐘禎支出去,和她說幾句話,還沒開口學生和同事便陸陸續續到了,他也只能選擇沉默,打算吃了飯再說。

叢容和每個人都打了招呼之後便坐在角落裡喝水等上菜,不發一言。

她今天上庭,沒換衣服就趕過來了,一身裝扮本就莊嚴肅穆,再加上長久的沉默加深了眉宇間的淡漠,在周身自製了一股低氣壓,今天在座的基本都在平安夜那天在溫少卿家裡和她見過,那個時候的她坐在溫少卿旁邊還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樣,現在這個樣子才終於讓他們意識到這個律政佳人的氣場。

一群人聊著聊著便覺察到氣氛不太對,今天叢容和溫少卿的位置隔了大半張圓桌,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想起這幾天每個人看到溫少卿都會半真不假的問候一聲「溫醫生最近失戀啊?」,再看看兩人臉上不見半點笑意以及鐘禎一臉憂心忡忡便心照不宣的笑著看熱鬧。

鐘禎的視綫在溫少卿和叢容臉上來回掃,努力尋找著可以把兩人牽扯在一起的話題,「哇,表姐,你買的榛子蛋糕啊,我老闆最喜歡吃這個了!」

叢容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你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鐘禎努力扯出一抹艱難的笑,「我說,我最喜歡吃榛子蛋糕了,謝謝表姐。」

眾人噗嗤一聲笑起來,溫少卿也勾了勾唇笑了下,眼底靜靜流淌著無奈。

鐘禎抱著菜單一屁股坐到溫少卿旁邊,「老闆,你想吃什麽,我們點菜。」

溫少卿隨便的翻著菜單,剛翻過一頁,鐘禎忽然按住,翻回來指著某道菜說,「點個溜肝尖吧,我表姐喜歡吃這個。」

「好」,溫少卿很配合的點頭,抬頭對服務員說,「來十盤溜肝尖。」

衆人無語,鐘禎看看他,又看看叢容,一個微笑著繼續點菜,一個面無表情的喝水。

鐘禎衝服務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對溫少卿說,「老闆,不用那麽多,來一盤就行了。」

溫少卿慢悠悠的翻著菜單,瞟了叢容一眼,「你表姐不是愛吃嗎,愛吃就多吃點,來十盤。猪肝明目,多吃點以後看事情好看清楚些。」

眾人忍著笑紛紛東張西望,等著看後續。

「……」鐘禎一臉爲難的衝叢容使眼色,叢容向那個方向看過去,和溫少卿在空中對視了幾秒鐘,淡淡開口,「好啊,就來十盤,吃什麽補什麽,沒心沒肺的人多吃點兒。」

鐘禎求饒,「表姐!要那麼多幹什麼?又吃不完!」

叢容「不是你請客嗎?吃不了就兜著走唄!」

眾人現在都沒了吃飯的心情,懷著一顆興奮的心繼續看溫少卿和叢容鬥法。

服務員一臉為難的問,「真的要來十盤溜肝尖嗎?還點別的嗎?」

溫少卿合上菜單,「不用了,就這些吧。」

鐘禎都快哭了,「您見誰過生日請客吃飯點十盤溜肝尖啊?」

說完轉頭可憐兮兮的看向叢容,叢容不爲所動,剛想說什麽,手機響了起來,「我先接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