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0章

發佈時間: 2024-07-15 17:4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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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八中官網專欄裡雖然寫了沈狀元去了哪個學校,但也沒有精確到他讀了哪個專業。

林語驚打算就靠著盲狙。

A大的王牌專業那麼幾個,篩選一下其實還是挺好猜的,林語驚選出了幾個王牌專業,又按照自己的興趣在金融和計算機裡面挑了半天,最後覺得沈倦的氣質和計算機係好像比較搭,沒太猶豫就選了這個。

結果丫去學了金融。

林語驚差點氣到心梗。

不過既然是盲狙,肯定是有風險的,她氣了一下以後也就沒太在意了,反正能在一個學校就行,專業同不同這事兒林語驚不強求。

當務之急是,沈倦現在生氣了。

當天下午要去教室領書,去體育館領軍訓的服裝,時間挺緊,林語驚和沈倦的敘舊對話沒能進行完。

晚上回了寢室,林語驚抽了筆記本電腦出來,打開了一個空白文檔,準備寫一個哄男朋友計劃。

她慢吞吞地敲下了第一個字符《》——一個書名號。

然後開始了時長五分鐘的發呆。

林語驚放棄了,嘆了口氣,合上電腦抽了本子出來。

在懷城那一年多,她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每天晚上總是要抽出幾分鐘時間來寫一下的,即使今天和昨天沒有任何差別,她也會寫個一兩句話,來提醒她日子是在往前走的。

寫了滿滿的兩本,寥寥幾筆記錄下歲月的流逝。

她從筆筒裡抽了支筆出來,寫上今天的日期和天氣,在下面唰唰唰寫了一行字,想了想,在後面畫了個不開心的表情。

——「今天男朋友生氣了:(」

寫完筆停住,頓了頓。

這大概是她的機會。

一直以來都是他拽著她,現在該輪到她去抓緊他了。

勇敢少女林語驚抿了抿唇,埋頭補充了一行。

——「我要想想怎麼勾引他:)」

A大的軍訓隔天開始,前一天晚上,林語驚和室友一起去吃了個飯,順便去周邊商圈逛了一圈兒,買了一大堆用品回來,順便一人買了一支防曬。

林語驚買了兩支,本來想著晚上去找沈倦給他送去,男朋友顏值高,黑不黑倒是不影響他帥,但是軍訓成天成天這麼曬著,紅紫外線太傷。

結果晚上寢室幾個剛認識的小姑娘開始一起聊天兒,熟悉熟悉,林語驚不好不參與,也就先和她們聊。

幾個小姑娘天南海北哪裡都有,一起吃了個晚飯彼此也熟悉起來了,性格各異,倒也聊得來。

中途,林語驚給沈倦發了個微信:【男朋友,你們經管院明天在哪裡集合?】

沈倦回得倒是挺快的,也沒有和她搞冷戰,林語驚在點開這條消息,看到內容之前心情還是雀躍的。

沈倦:【嗯?】

林語驚:「……」

嗯個屁啊你嗯。

林語驚自己翻譯了一下,他這一個字加上一個問號的意思。

——有事嗎?

好。

沈倦你好樣的。

林語驚翻了個白眼,把手機丟到一邊。

想了想,又重新拿起來,耐著性子一邊苦惱地琢磨著能說點兒什麼打破這個死亡對話的僵局,一邊聽著對床聊天。

對床小姑娘本地人,很好相處,留著可愛的齊肩短髮,性格也活潑,像一顆蹦蹦跳跳的小蘑菇。

小蘑菇正在跟兩個外地姑娘科普今年的本省狀元沈倦。

「對,就本市嘛,八中的,我有個初中同學在八中,跟我說過一點兒。反正就是他們學校校草級別的那種,成績又好長得又帥,」小蘑菇說,「不過我朋友跟我說他這人有點可怕的,高二的時候留級了一年,然後第二年高二好像談了個女朋友,後來他疑似劈腿了,女朋友傷心轉學了。」

林語驚:「……」

林語驚短信發一半,停下了,呆滯地抬起頭來:「啊?」

小蘑菇看著她,凝重而肯定地點了點頭:「我也是聽我朋友說的,但是這事兒在他們學校挺有名,畢竟風雲人物嘛,反正就劈腿青梅竹馬了。」

「……」

林語驚手指還懸在手機屏幕上,人有點茫然,一邊尋思著好像也沒聽說過沈倦有什麼青梅竹馬。

「據說他那個女朋友長得也巨美的,學霸型美人小姐姐,」小蘑菇說,「我朋友說兩個人甜得齁死人了當時,他們有次考試一個考場,然後小姐姐早上給他買了豆漿,他來了以後就給他了,他就特別特別自然的幫小姐姐擰開了,然後小姐姐接過來特別特別自然的喝了兩口,才反應過來,說是給他買的。然後他就說,那你放那兒吧,我一會兒喝。」

小蘑菇摀住臉:「嗚嗚嗚嗚甜死我了。」

林語驚:「……」

「然後——」小蘑菇頓了頓,抬起頭來,強調道,「你們知道他高二的時候為什麼休學了一年嗎?」

另一個室友曲詩涵很急切: 「為什麼為什麼?」

小蘑菇猛地一拍桌子:「因為他把他同桌給打成了植物人!!」

林語驚:「……」

「反正據說是個脾氣很燥的大佬,但是對他那個前女友巨寵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小蘑菇說,「體育課,他在那裡做俯臥撑,那個小姐姐就在那裡揍他,做一個,扇他一巴掌,做一個,扇他一巴掌,據說揍得可狠了,大佬完全不生氣呢,還笑得一臉燦爛的,痛并快樂著。」

曲詩涵聽得很激動,也猛地一拍桌子:「這是個什麼絕美的愛情故事?」

「然後他劈腿了,」小蘑菇兩手一攤,說,「愛情不復存在,小姐姐傷心轉學。」

林語驚:「……」

林語驚的表情麻木。

這種聽著別人講你和你的省狀元風雲人物男朋友的故事,還添油加醋的一頓神加工,最後你男朋友還被強制性劈腿了的神奇發展讓她此時的心情有些微妙。

林語驚清了清嗓子:「你們知道他女朋友叫什麼嗎?」

小蘑菇轉過頭來,眨巴著眼:「不知道誒,我朋友跟我說了一次,我給忘了,姓林吧好像是。」

「是姓林,」林語驚點點頭,「叫林語驚。」

小蘑菇:「……」

曲詩涵:「……」

一直在旁邊塗著指甲油冷漠旁聽的另一個室友顧夏手裡的指甲油刷子一歪,大紅色的一道劃到了骨節上。

她抬起頭來,張著嘴:「你啊。」

「啊,」林語驚說,「好像是我吧。」

安靜三秒。

「好,」顧夏指甲油一推,「往事不必多提,咱們來進行下一個話題。」

A大的軍訓比起高中的時候豐富了不少,先是在體育館裡開的動員大會。

小蘑菇的生物鐘特別準時,五點鐘她就怕起來了,輕手輕腳洗漱完到六點才準時叫她們。

林語驚其實是有點兒小起床氣的,沒睡夠的時候心情會很燥,但是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了,壓也壓得住,就是剛醒的那段時間氣壓都很低,也不想說話,得發會兒呆。

寢室裡的人一個一個去洗漱,林語驚最後一個爬下床,洗漱好穿衣服裡面迷彩半袖,外套長褲,下面膠鞋,還研究了半天皮帶怎麼扣。

到體育館的時候時間還早,館裡空著一半,她們順著邊緣一直往前走,找到計算機系那邊兒坐下。

林語驚坐靠過道邊兒,坐下以後伸著腦袋看了一圈兒,遠遠看見經管院金融係好像在斜對面。

放眼望去綠油油的一片,全是小白菜,根本就看不見沈倦在哪兒。

林語驚看了一眼時間,離導員說的集合時間還有一會兒,她把帽子摘了放在椅子上,跟旁邊顧夏說了一聲,一階一階跳下去,穿過體育館往斜對面走。

她找到金融系,也不知道沈倦是幾班,就挨個班級找,站在下面一層一層往上看。

孫明川一坐下,就看見了往這邊走過來的林語驚。

軍訓動員會,體育館裡坐著的都是大一的新生,所有進來的人都是一臉茫然地不確定地盯著牌子在看,一個一個找過去,只有這姑娘,徑直穿過偌大的體育館,直奔著這邊兒就走過來了,看起來非常瀟灑。

孫明川拍了拍旁邊的于嘉從:「哎,你看這女的,你快看你快看。」

于嘉從抬起頭來:「哪個啊?」

「就這個啊!這個啊!最女神的這個啊!都快走到你眼前來了,」孫明川說,「老于,我戀愛了,她是咱們系的嗎?」

女孩子似乎是在找什麼,從金融一班那邊一路走過來,視線一排一排掃。

「不是吧,應該來找人的,」于嘉從側頭,好笑地看著他,「你就看人家一眼就戀愛了啊。」

「那一切總得有個開始,對不對?」孫明川托著下巴,看著她走近,「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我覺得我即將開啟一場轟轟烈烈地校園戀情,趁著沈倦還沒來,沒人能掩蓋住哥的這張帥臉散發出來的致命吸引力,趕緊,哥要跟哥的女神搭訕了。」

孫明川說著,抬手捋了捋劉海,站了起來:「怎麼樣,哥帥不帥?」

于嘉從沒搭理他,放下手機站起身來,朝著前面招了招手:「沈倦,這兒!」

孫明川就看著他的女神在聽見這個名字以後步子一頓,然後朝著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孫明川和她對視了兩秒,喃喃:「我操。」

然後他又看著她移開視線,看向旁邊的于嘉從,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去,看向沈倦走過來的方向。

孫明川:「我操?」

孫明川就看著他的小女神蹬蹬蹬地朝著沈倦的方向跑了過去,沈倦垂著頭,女神仰著腦袋,倆人站在體育館中間說話。

說了沒兩句,女神從口袋裡拿了個什麼玩意兒出來,塞到沈倦懷裡,然後跑走了。

「不是,」孫明川震驚了,「沈倦這個逼怎麼回事兒啊,就叫他一聲都能被橫刀奪愛的嗎?」

于嘉從本地人,也反應過來了,扶著他肩膀笑:「你不廢話,我們省狀元呢,大帥逼,半個身子踏入校門的那一瞬間就注定了他這風云四年少不了鶯鶯燕燕。」

「我跟你說哥們兒,你別不信,」孫明川轉過頭來,嚴肅地看著他,「我高中那會兒也是學校裡比較出名的人物,長得帥——」他指指自己的臉,「學習好,男神進階版。」

男生忘性大,性子又皮,看著個姑娘長得漂亮就咋呼一下,現在聊起別的來也就過了,孫明川沒再提這茬,開始逼逼起了自己十八年以來曲折又動人的一段兒也沒成過的浪漫情史。

動員大會時間不長,說了一下軍訓期間每天的訓練內容和時間安排,為期十五天,內容包括隊列軍體拳,實彈射擊,急救和防空疏散,每隔一天晚上訓練結束以後還會有消防安全的知識講座。

軍訓正式開始。

八月底,連著三四天始終艷陽高照,最開始幾天的訓練內容倒還簡單,但頂著烈日站一上午軍姿,也曬得一群小油菜們苦不堪言。

林語驚每天晚上都要記錄一下的哄男朋友寶典翻了幾篇兒,林語驚不急,今天給他送個防曬霜,明天發條短信提醒他明天紫外線等級有點強,每天循序漸進。

白天在操場上幾乎都看不到沈倦人在哪兒,他也不主動找她。

他現在都不主動找她了!

林語驚嘆了口氣,從寢室裡出來,晚上有關於消防安全的一個知識講座,時間還早,她去買了個奶茶。

南校區這邊幾家奶茶店,這家每天人最多,林語驚一邊看手機一邊垂著頭排隊,忽然感覺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抬起頭來。

挺高的一個男生站在她旁邊,沒穿軍訓的迷彩服,身上簡單白T牛仔褲,應該不是大一的。

他看著她,笑瞇瞇地:「同學,你好。」

林語驚微微點了下頭:「你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沒什麼語調,但聲線輕軟好聽,男生笑了笑: 「我看你經常在這裡買奶茶,所以想給你推荐一下,它家的烏龍瑪奇朵味道還可以。」

林語驚這幾天其實已經遇到了好幾個這種,過來搭個訕,或者直接要號碼的,她餘光一掃,熟悉的人影一晃而過,林語驚愣了下,側了側頭。

沒人。

男生也跟著側頭:「怎麼了?」

「沒什麼,」她重新轉過頭來,「我平時不怎麼喝這個,我男朋友喜歡。」

「啊,」男生愣了愣,「好吧,你男朋友喜歡喝奶茶啊。」

「是啊,」林語驚眨了眨眼,「我男朋友是個小甜甜,我不給他買他還要不開心的。」

男生:「……」

林語驚的態度直接而明顯,男生也很識相,沒說兩句就走了,林語驚捧著杯芋圓奶茶慢悠悠地往聽講座的禮堂那邊走。

夏日的傍晚,校園裡熱鬧,兩兩三三穿著迷彩服的大一新生也在往禮堂那邊走,林語驚一邊咬著吸管,一邊抽出手機,給沈倦發了個消息:【問你個問題,你喜歡喝奶茶嗎?】

沈倦沒回。

林語驚撇了撇嘴。

禮堂在圖書館旁邊,繞過去就是,她走過林蔭道,走到圖書館,直接從側門推門而入,打算從裡面穿過去,一側頭,看見圖書館前站著的沈倦。

哇。

幾天以來第一次偶遇。

她轉過頭的時候,沈倦也剛好抬起頭來,兩個人視線對上,林語驚眨眨眼,吐出奶茶吸管跑過去:「嗨,帥哥,等人嗎?」

沈倦沒說話。

林語驚往前湊了湊,笑得眼睛一彎,微揚的眼角帶上了點媚氣,看著他:「等我嗎?」

沈倦垂眸。

夏天這會兒溫度高,小姑娘迷彩服外套沒穿,掛在手臂上,身上薄薄的短袖,露出白皙手臂和領口一段兒細白的脖頸。

衣服下擺塞進褲子裡,腰帶一扎,纖細的腰肢盡顯,曲線美好,勾得人心癢癢。

小姑娘長大了。

怪不得買個奶茶都有人惦記。

他始終不說話,林語驚磨了這麼多天,半點成效都沒看見,也有點兒脾氣的。

她笑容塌了塌,耷拉著唇角蔫巴巴地:「沈同學,我都這麼哄你了,你怎麼還生氣呢?」

沈倦平靜說:「你怎麼哄我。」

「我給你送了防曬霜,還給你買過水,每天還準時給你播報天氣預報,」林語驚掰著手指頭給他算,「盡心盡力,你也好冷淡,你真的不理我的。」

沈倦瞇了瞇眼,往圖書館柱子上懶懶靠了靠,看著她:「林語驚,誰告訴你哄人是你這麼哄的?」

林語驚撇撇嘴,有點兒小性子了:「那我就會這樣,誰會你找誰去吧,我也沒跟別人談過,也沒人教過我要怎麼哄男朋友。」

沉默兩秒。

沈倦「嘖」了一聲,忽然抬手,拽著她手腕往前拉了拉。

林語驚眨眨眼,人被拉過去,貼著他。

她只穿了一層薄迷彩短袖,身子就這麼貼上來。

小姑娘的身子柔軟溫熱。

沈倦一頓,垂眸,手指緩慢蹭過她嫣紅柔軟的唇瓣,低聲說:「我教你。」

他的手指有些涼,指腹刮蹭著敏感的嘴唇過去,激得林語驚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沈倦感覺到她在躲,另一隻手輕輕捏在她後頸處,扣著她往自己身前帶過來,忽而垂頭。

嘴唇上有個軟軟涼涼的東西壓下來。

觸感柔軟而陌生。

林語驚眼睛還睜著,人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她清晰地感覺到下唇被含住,然後輕咬了一下,又被放開。

一點點痛感夾雜著其他的,林語驚腦子有點兒轉不過來,整個人發僵。

沈倦稍稍撤開一點兒距離,額頭頂著她額頭,黑眸沉而暗,直勾勾盯著她:「會了嗎?」

他扣在後頸的手指穿過髮絲,輕輕摩擦了一下她頸側細膩的皮膚,聲音沙啞:「以後都得這麼哄。」

第68章

林語驚覺得沈倦這個人越來越要命。

怎麼一年多沒見,她自己還在原地踏步,他的功力就一天比一天見長了?

少年額頭貼著她的額頭,鼻息溫熱,指尖貼著她脖頸薄薄一層皮膚摩擦,動作輕緩,每一下都帶起人一陣顫慄。

林語驚腦子還有點兒懵,嘴唇上濕濕的觸感還停留著。

她靠在他身上,仰頭,回過神來以後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哎,不是,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啊?」

沈倦扣在她頸後的手輕輕用力,捏了捏:「嗯?」

林語驚抿了抿唇。

人家都教你了。

學習嘛,小林老師對這個最拿手了。

她一手還拿著杯喝了一半兒的奶茶,空不出來,整個人忽然往上竄了竄,只單手勾著他脖頸往下拉。

沈倦人還靠在柱子上,被她往下拉了拉,身子微弓,還沒來得及反應,林語驚直接親上去了。

沈倦猝不及防,有些錯愕。

他剛剛都沒敢怎麼親,克制著,隱忍著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生怕嚇著她。

但她不。

林語驚單手勾著他脖頸,唇瓣貼合幾秒,然後探出舌尖來,一點一點地描繪著他的唇縫,尋找到空隙,軟軟的舌尖探進去小心翼翼舔了舔。

親得生澀而大膽。

沈倦被她的動作撩撥得整個人繃緊,扣著她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收緊,手指往上挪到她後腦,穿過柔軟髮絲。

林語驚沒吃過豬肉,但是基本的理論知識她還是有的,不過實操起來還是有一些難度。

她小心而謹慎地往裡探,碰到了個軟軟的東西,僵了僵,又縮回來,停在邊緣,不敢再動了。

她模糊聽到沈倦低低嘆息了一聲,然後他頭微微後撤,很輕地躲了一下。

林語驚感受到了他躲的動作,睜開眼,勾在他身上的手鬆開,拉開一點兒距離,耳朵開始發熱。

她眨巴了下眼,仰著頭看著他,膽子大,聲音卻小,又有些不滿似的:「你不親我嗎?」

剛壓下去的一股火兒就因為他這麼一句話唰地燒起來了。

沈倦克制地閉了閉眼,指尖一下一下摸著她頭髮,不知道是在安撫她還是安撫自己。

靜了幾秒,他睜開眼,視線落在她濕潤的唇瓣上,啞聲說:「地點不太好。」

什麼地點?

林語驚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他們現在在哪兒。

圖書館門口。

旁邊就是禮堂。

而一會兒要開始消防安全知識講座,基本上所有的大一新生都會路過的地方。

她整個人僵了僵,單手抵著他胸口猛地推開了,人後退,撤遠了一點距離。

沈倦看著她耳朵通紅地張了張嘴,然後後知後覺慌張害羞起來了。

他勾唇。

這姑娘就這點,無論多羞恥,臉色都永遠不變的,看起來若無其事,就耳朵,緋紅緋紅,好玩又可愛。

林語驚迅速調整情緒,佯裝冷靜:「你剛剛為什麼不提醒我?」

「女朋友熱情似火,」沈倦舔了下嘴唇,笑著說,「我沒來得及反應。」

「你閉嘴, 」林語驚惱羞成怒,「那不是你讓我這麼哄的嗎。」

沈倦靠在柱子上,笑得肩膀直抖,停不下來。

她指著他,平靜警告道:「沈倦,你別笑了。」

「行。」沈倦點頭,忍著笑直起身子來,抬手理了理衣服。

他迷彩服外套沒扣,她剛剛整個人靠過來,蹭得有點兒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做了點兒不可描述的事兒,林語惊現在看什麼都覺得不純潔。

他這一套明明看起來挺正常的動作,硬是讓她看出了點兒不可言說的事後的味道。

林語驚長嘆了口氣,別開頭去不看了,覺得自己思想有問題。

沉默幾秒,她抬了抬眼:「那你還生氣嗎?」

沈倦垂眼看著她,半晌,嘆了口氣。

他往前兩步,輕輕抱了抱她:「我是生氣,不是氣你走了,而是你什麼都不願意跟我說。」

「林語驚,我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點。 」沈倦低聲說。

林語驚任由他抱著,腦袋埋在他胸口,猶豫了下,鼻尖蹭了蹭,聲音輕輕的:「好。」

孫明川現在心情有些複雜。

半個小時前,他和兩個室友一起往禮堂那邊兒走,準備去聽消防安全知識講座。

本來是他的三個室友,但是其中一個——分兒最高的那個,在路過一家奶茶店的時候發現自己忘了帶東西,就回去拿了。

孫明川很欣慰。

狀元也是會忘拿東西的這個認知讓他覺得自己無形之間,和天才的距離被拉近了。

離講座開始時間還早,他們也不急,去小賣部買了點兒吃的,一路邊吃邊往那邊走。

直到他們快走到禮堂,到圖書館門口的時候,孫明川眼睜睜地看著他忘記拿東西的狀元室友從圖書館那邊走過來了。

男生宿舍樓離這兒遠,孫明川心想走得還挺快。

直到他看見這人前邊兒還走著個小姑娘。

小姑娘走兩步回過頭來跟他說句話,他邊走邊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步子停了停,又抬手抽掉了女生胳膊上掛著的衣服,單手抖開,給她披在身上。

那姑娘大概是嫌熱,不太想穿,肩膀聳了一下,整個人晃啊晃,想把外套弄掉。

沈倦拿走了她手裡的奶茶,另一只手敲了敲她的腦袋,說了句什麼。

小姑娘拍掉他的手,不情不願地伸胳膊,把袖子套上了,轉過頭來,伸手跟他討要奶茶。

轉頭的瞬間,孫明川遠遠看清那姑娘的樣子,愣了愣:「哎,這不是我女神嗎?」

孫明川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不是,這也才幾天,就發展成這樣了?」

于嘉從也看見了,嘆息:「我們沈狀元搞起男女關係來效率也是狀元級別的。」

講座的座位也分院分系的,計算機系和經管金融離得挺遠,林語驚和沈倦分開,沈倦繞著禮堂走了一半圈,找到了孫明川他們。

沈倦走到最旁邊,他們幫他留出來的那個空位坐下。

路修然含笑。

孫明川幽幽。

于嘉從十分同情:「可憐人。」

沈倦挑了挑眉。

孫明川忍不住了,伸出手指,朝他比了個四:「四天。」

「什麼。」

「今天是第五天,」孫明川說,「你已經和女神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沈倦看了他一眼:「什麼女神。」

「他的女神,」于嘉從側著身子,伸腦袋接道,「就是那天過來給你送防曬霜的那姑娘,孫老闆夢中情人呢。」

沈倦笑了。

他長腿往前伸了伸,懶洋洋問:「你喜歡?」

「哎?」孫明川趕緊擺手,「別,兄弟,我懂你的意思。」

孫明川十分感動:「咱們不用這樣,你可千萬別說喜歡就不追了讓給我什麼的啊,咱不興這個,我就是覺得姑娘長得挺好看的,也沒別的想法了,我也就想想。」

沈倦看著他,平靜說:「我的意思是,你想都不要想。」

孫明川:「……」

孫明川本來也是心很大的選手,只是聽沈倦這麼說,就更好奇了,忙湊過去:「不是,你們現在是發展到什麼階段啊,是了解期呢,還是璦昧期呢,還是你女朋友啊?」

沈倦揚眉:「你覺得呢?」

「我覺得璦昧,」孫明川肯定道,「才這麼幾天就搞對象了,速度有點兒快吧。」

「不快,」沈倦靠進椅子裡,手背撐著臉,隨口扯了一句,「老子等了她三千年了。」

孫明川也不是傻子,這話他聽明白了。

原來倆人是舊識,以前認識的。

大概還有過一段兒什麼不可言說的往事來著。

不過他的關注點不在這兒。

作為一個新世紀的祖國好槓精,他充分發揮了自己的這一屬性,看著沈倦,「啊」了一聲:「那挺長啊,中華上下才五千年呢,」他算了一下,「你倆西周的時候就認識了。」

沈倦看著他,還挺糾結的:「你說我現在是笑好,還是不笑好?」

旁邊于嘉從已經笑起來了。

「哎,不是,我認真的,這有什麼好笑的呢?」孫明川說,「那既然是你對象,就是我小姨子了,什麼時候一起吃個飯?」

「……」

沈倦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著他。

「呸,」孫明川說,「說錯了,跟小嫂子。」

于嘉從嘆了口氣,真心實意地問:「老孫,你是怎麼考到這個學校金融來的,你是不是高考作弊了啊?」

「我看著不像個學霸嗎?」孫明川轉過頭來,瞪著他,「老子寒窗苦讀十九年,還復讀一年,我有多愛學習。」

於是這個話題又被岔過去了,孫明川開始講述他第一次高考差五分沒能考上A大以後的悲痛欲絕,以及準備覆讀這段時間以來的艱苦歲月。

提是兩次都沒能提起來,但是對這個小嫂子的好奇還是有的。

沈倦太沉,在寢室裡也基本不怎麼參與聊天兒活動,偶爾跟著說兩句,也不是裝逼之類的,就是很明顯能感覺到,這人性子冷,對什麼都提不起太大興趣似的,而且看起來莫名有點兒頹。

難道小姑娘現在都喜歡這樣的?

孫明川有點難以想像這麼一個人搞個對象,那得是什麼樣的姑娘。

而且其實遠遠看過了兩次,他都沒能好好看看清楚那位到底長什麼樣兒。

機會來得挺快,時間一天一天往前爬,最後兩天軍訓內容是實彈射擊。

A大有自己的射擊隊,操場旁邊隔著個體育樓有獨立的射擊館,是A大射擊隊的訓練基地,每年新生軍訓實彈射擊項目也都是在這兒。

對於這個訓練項目,所有人都挺熱情,畢竟比起來每天站軍姿走方陣頂著大太陽曬著,這個就太好玩了,而林語驚在聽到A大有射擊隊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她之前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沈倦知不知道,她不知道。

當天晚上查了一堆資料,發現A大這個射擊隊竟然很牛逼。

他們有專業的教練團隊和很多免試入學的射擊運動員,去年還在世界大學生射擊錦標賽拿到了銀牌。

第二天照例是那個點兒起,只是集合的地點從往常的操場換成了射擊館門口,教官還沒來,門口一堆小油菜亂哄哄地湊成一堆一堆說話,有男生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吹牛逼,給旁邊的女孩子科普槍械知識。

林語驚反正是聽不太明白,她只知道那麼幾種槍,還是高二的時候李林他們帶著她玩遊戲玩的。

不同系大概安排的時間也不一樣,林語驚她們直到進去也沒看見沈倦人,她上一次進射擊館也還是他領著的。

只不過玩的是弓,原因是她未成年。

林語驚十月的生日,還有一個多月,非要算的話,她現在也沒成年。

她一邊跟著隊伍往裡走,一邊掃了一圈,A大這個射擊館和上次那種娛樂性質偏重的不一樣,氣氛也不一樣,這邊更類似於一個訓練基地,館裡冷氣開得很足,一進去大廳兩邊掛著一堆照片和介紹,走廊牆上全是槍械知識的長圖。

從後門出去是很大的一片室外射擊場,幾百把56半和95式,每個靶道上都擺著個小木板凳,剛站下,就感覺到後面顧夏戳了戳她的腰。

林語驚回過頭去。

顧夏身子往前傾了傾,湊到她耳邊:「往右看。」

林語驚側頭往右。

「看見了嗎?」

「看見什麼?」林語驚茫然。

「這個,就這個,站在2班旁邊這個,哎,有點兒帥。」

顧夏一個軍訓啥也沒幹,眼睛像雷達掃射一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在計算機系尋找帥哥,最後抑鬱嘆氣,得出結論——該系釣凱子無望。

「我是為什麼來學計算機的啊!不就是覺得這兒男生多,基數大麼!」顧夏憤而拍桌。

不過她的眼光還是很高的,林語驚也就跟著看過去,確實挺帥的一個小哥哥,穿著的大概是A大射擊隊的隊服,紅白的運動外套,袖子手肘的地方兩條紅色斜條紋。

看起來非常年輕,也就跟他們差不多大,個子不算高,眼睛挺大的,像個白面小唐僧。

「看著像學生。」林語驚低聲說。

「何止像學生,看著像個高中生,」顧夏說,「長得怎麼好像比我還小呢?」

林語驚笑了笑:「喜歡就上,想追就追,軍訓明天就結束了,製造機會就從今天開始吧。」

「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顧夏小聲嘟噥,「這我跟他站在一起,好像唐僧和蜘蛛精。」

林語驚「啊」了一聲,覺得這個形容好貼切。

實彈射擊相對有一定危險性,射擊隊的人也都會來幫忙,做些協調組織以及一些指導工作。

白面小唐僧就一直站在她們班旁邊,剛剛射擊隊的教練還過來給他們做了個介紹,這位小唐僧竟然還是個很厲害的選手,劈裡啪啦的獎牌得了一大堆那種。

林語驚手裡拿著槍趴在地上,槍體架在木板凳上,唐僧就蹲下身來,糾正她動作失誤的地方。

一開口,聲音出人意料,清清透透的聲線,稍微有點兒冷。

但是無論他怎麼教,林語驚依然保持著和幾年前一樣的,數年如一日的優秀發揮,子彈全部脫靶,在牆上砸出了一堆坑。

白面小唐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長長嘆了口氣。

林語驚覺得自己在這小孩兒眼裡看出來了一點掩飾不住的鄙夷。

幹什麼?

什麼意思?

這種充滿了無力感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林語驚覺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這個室外靶場空間很大,一個班一個班過得快,林語驚她們班是計算機系最後一個班,她人趴著的時候別的系已經進來了。

沈倦最開始一進來,視線是被容懷的聲音拉過去的。

結果這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在那裡拿著把95式趴在地上的林語驚。

少年此時正蹲在她旁邊,斜歪著身子微低著頭,湊到她旁邊去跟她說話。

沈倦瞇了瞇眼,就看著這兩個人這麼近距離的靠著,一個說一個聽,還點了下頭。

和諧非常。

和諧的沈倦就非常不爽。

沈老闆看了一眼旁邊的教官,從隊伍後面繞過去,走到計算機系那邊,到林語驚身旁,也跟著蹲下:「手,抖什麼,板凳都給你了還能抖成這樣?」

這一聲突如其來,林語驚「砰」的一槍出去,再次脫靶,子彈在牆上砸出了一個新的彈坑。

她趴在地上轉過頭來,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出現了:「嗯?」

白面小唐僧聽見這聲音也轉過頭去,看見沈倦人愣了愣,呆呆地樣子:「師哥?」

林語驚:「咦……?」

沈倦看都沒看他,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一樣,抬手握住了林語驚的手,修長的手指覆蓋在小姑娘白白手背上,垂頭:「穩點,晃什麼?勁兒小成這樣,槍都握不住?我平時是不給你飯吃了還是虐待你了?」

「……」

林語驚不知道為什麼,從這句話裡聽出了點很微妙的不爽和火氣。

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又和她發火兒了?

她側頭,白了他一眼:「我力氣已經不小了好不好,你知道這槍有多沉嗎?」

沈倦蹲在地上,這會兒室外靶場人多,有的趴有的蹲,他在她身後斜側方,倒也不顯得突兀。

「不知道,」他隨口漫不經心道,「多沉?」

「就是我握不住的那麼沉,我現在手都酸了。」她小聲說。

沈倦一頓,抬眸看了她一眼。

周圍聲音很大,砰砰的槍聲和說話聲不絕於耳,他忽然勾唇,傾了傾身,趴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那不行,才這麼一會兒。」

林語驚沒聽懂什麼意思,只覺得他湊得近,耳朵有點兒癢,縮了縮脖子。

「握這麼一會兒就酸了,以後怎麼辦?」沈倦低道,聲音聽起來意味深長,「得練練。」

第69章

沈倦這個流氓耍得九曲十八彎,還真的不在林語驚所能理解和招架的範圍之內。

女孩子對於這方面的了解,總歸相對還是比較有限的。

剛懂這些那會兒,程軼他們有時候也會聊聊這方面的東西,雖然平時幾個人是關係好的不分男女,但是這種話題,他們還是要避一避。

林語驚也沒有刻意去了解過,她沒這個好奇心。

但是有些事情,該明白的就莫名其妙地,也明白了。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本來還覺得是自己思想太不堪想多了,但是沈倦那刻意壓低了的,暗示意味十足的一把嗓子又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

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在耍流氓!

林語驚手一抖,手裡的95式瞬間變得更沉重了起來,不僅沉重,怎麼好像還有點兒燙手。

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奇奇怪怪的。

林語驚想直接把槍桿砸他腦袋上。

她深吸了口氣,壓著聲音:「沈倦,做個人吧,你是變態嗎?」

沈倦身子後傾了傾,拉開距離,勾唇看著她:「我這不是,善意的提醒嗎?」

林語驚翻了個白眼,眼睛還看著前面的靶子,沒看他:「我真是謝謝你啊,一首《夢醒時分》送給你好不好。」

心虛哄他的時候就軟乎乎的,還會撒嬌,可愛得跟個什麼似的。

一和好,馬上就本性畢露了,什麼撒嬌示弱,蕩然無存。

嘖,女人。

沈倦「嘖」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被冷落許久的小唐僧終於忍不下去了。

林語驚最後一槍脫靶,從地上爬起來,剛好教官過來,白面小唐僧跟著站起來,上一秒的冷淡完全蕩然無存,他像一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沈倦屁股後面:「師哥!師哥你去哪兒了,你這幾年去哪兒了?」

沈倦沒說話。

小唐僧也不氣餒:「我那天一回去他們就說你不在了,我哭了好久,你都沒告訴我,我就有一張跟你的合照,我把你單獨剪下來貼在床頭,每天三叩九拜——」

幾個人走到隊尾,林語驚腳步一頓,差點沒笑出聲來。

沈倦也停下腳步,轉頭,面無表情:「我是死了?」

「師哥,你別瞎說,」白面小唐僧嚴肅地皺著眉,又說,「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

林語驚聞言,抬了抬眼。

沈倦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抬手敲了敲小唐僧的腦袋:「話怎麼還那麼多?」

林語驚已經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了沈倦。

之前她一直沒什麼機會仔細觀察他,只覺得少年棱角變得鋒利,整個人氣質沉冷,她當時想著一年半沒見,而且他那時候又生著氣。

久別以後,老實說,林語驚多多少少有一點兒說不清的疏離感和陌生感,她始終盡量忽略,讓自己主動一些,活躍一些,慢慢去淡化這種感覺,磨合著找回兩個人以前的那種相處模式。

腦子裡在思考的東西塞得多,很多問題就被滯後了。

比如沈倦這一年半是怎麼過的。

他遇見過什麼。

工作室怎麼樣了。

舅舅怎麼樣了。

還有之前程軼說的那個,去年去A市,見到他很頹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都沒來得及問。

小唐僧還在說話,嘚吧嘚嘚吧嘚嘴巴像個加特林,後來說到一半兒,小唐僧看了她一眼,又把沈倦拉到旁邊去說了兩分鐘的悄悄話。

林語驚也沒太注意,有點兒走神。

這個實彈射擊項目是分連的,好像還有比賽一說,沈倦被唐僧拖了一會兒,又被他們班的叫走,小唐僧眼睛亮了亮,跟著跑過去了。

林語驚也跟著過去。

沈倦正舉著槍趴在地上,他的動作很標準,一雙大長腿很吸人眼球的舒展著,一身綠色迷彩服,看起來像是一隻蹬直了腿兒的青蛙。

林語驚不知道自己剛才看起來是不是也這樣。

可能要更醜一點兒,畢竟她的動作肯定不標準。

小唐僧在這個時候眼睛還是亮的,直到沈倦前兩槍出去。

小唐僧愣了愣,然後嘴唇抿起。

林語驚看了他一眼。

小少年臉色不太好,他嘆了口氣,後退了兩步。

林語驚低聲問:「怎麼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說:「師哥說你是他老婆,你們倆什麼時候領的證?」

「……」

林語驚差點兒沒被口水嗆著。

沈倦!

你怎麼回事兒你!

「不是,」林語驚有些愕然地看著他,「我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這個事兒,你應該知道吧。」

小唐僧:「……」

「哦,對,是沒到,」小唐僧點點頭,忽然朝她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容懷,很高興認識你。」

「……」

正經,嚴肅又尷尬。

林語驚也配合著他的畫風,很尷尬地自我介紹了一下,猶豫了片刻,問道:「你叫沈倦師哥,你們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隊裡的時候, 」容懷說跟沒說一樣。

大概也意識到了,他慢吞吞地補充:「我進市隊的時候他就在了,我那時候小,小學五六年級吧,都是師哥照顧我。」

林語驚有些驚訝:「小學嗎?」

容懷點點頭:「射擊是練童子功的項目,都得是從小就練,但是師哥還是裡面最厲害的,一年就被省隊要走了,」容懷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你想不到他當時有多厲害。」

「他現在也厲害。」林語驚忍不住說。

「現在不行,他幾年沒訓練過了,」容懷搖了搖頭,又皺眉,「你們看著厲害,我們看著不行,而且他現在看起來不一樣了,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林語驚發現,她是真的聽不得別人說沈倦不行。

沈倦給她洗腦的太成功了,導致她現在就是盲目地覺得他好,他厲害,他真的是無所不能的。

林語驚瞇了下眼:「幾年怎麼了?別人可能幾年不行,他又不是別人,說撿起來也不是撿不起來。」

容懷愣愣的看著她。

林語驚嘆了口氣:「對不起,語氣有點兒重,不過我沒有別的意思。」

容懷忽然道:「你說得對。」

林語驚眨眼:「什麼?」

容懷已經跑走了。

少年步子歡快,像一陣風似的,擦著迎面走過來的人肩膀蹦躂著跑出室外靶場。

顧夏揉揉自己被他撞到的肩膀走過來:「這小唐僧看起來好快樂,他跟你告白成功了?」

林語驚笑起來:「你這什麼跟什麼,這我男朋友師弟。 」

「我發現你真的是個很有故事的女同學啊,」顧夏說,「我能不能冒昧問一句,你跟你那個狀元前男友還是現男友的,是怎麼回事啊?」

顧夏沒好意思說劈腿這回事兒,頓了頓,還補充:「當然,我隨口一問的,你如果不想說咱們還是下個話題。」

「沒什麼不想說的,」林語驚嘆了口氣:「兩個問題。」

顧夏:「嗯?」

林語驚手指頭彎下去一根:「一,是男朋友,不是前男友,」又彎下去一根,「二,我知道你有話沒好意思問,他沒劈腿,我也不知道這個莫名其妙的劈腿事件是怎麼傳出去的、到底怎麼回事。」

顧夏點點頭,了解一下確實是室友感情很好的現任就行,不然都不知道八卦起省狀元的時候要 個正面態度還是負面的,也不深問:「那你問問他唄。」

林語驚沒能馬上就去問沈倦他哪兒來一小青梅和他親親我我搞地下情,沈老闆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被他們班一群女生圍起來,各種嘰嘰喳喳。

林語驚發現金融系的女生數量可能比計算機係要多翻出一個翻兒來。

一上午過得快,剛好中午休息,林語驚也不急,走遠了兩步站在門口,從褲袋裡掏出手機,對著沈倦「咔嚓」就是一張照片。

她出了室外靶場,靠在館內左邊走廊牆上,把那張照片發給沈倦,少年站在中間,周圍一圈兒小姑娘環肥燕瘦圍著他。

林語驚打字:【這就是你去學金融的原因?】

沈倦沒馬上回覆。

他沒出射擊館,就被容懷堵在了門口,拉到旁邊兒走廊邊兒上:「師哥,我們談談。」

強行要跟他談話。

沈倦:「……」

沈倦其實剛剛第一眼看見容懷的時候有些感慨。

當年那個挺高了還哭鼻子,訓練累晚上還躲在被窩裡偷偷摸摸哭的被家裡寵大的小屁孩現在也都長這麼大了。

容懷多大來著?

好像小他兩歲,雖然他當時哭起鼻子來幼稚得像只有兩歲。

和林語驚同年。

沈倦想起小少年當年軟乎乎的小朋友樣子,忍不住開始想那時候的林語驚是什麼樣兒的。

這小姑娘一身叛逆骨藏得深,那個時候應該就挺囂張,沈倦腦補了一個扎著個雙馬尾長得萌萌的小姑娘抄傢伙跟人家打架,然後在看到有人來了以後一秒變乖蹲在地上哭的畫面,沒忍住笑出聲。

容懷就看著他尊敬的師哥站在門口,忽然垂頭,笑了兩聲。

「師哥……」容懷弱弱道,「我剛剛給薛教練打了個電話。」

沈倦一頓,抬眼。

「我沒說別的,」容懷忙道,「我就問了一下他中間空了幾年回來重新訓練有沒有機會能找回狀態,你當時走得急,你都沒等我比賽回來,我也不問你為什麼走了,我估計我問了你也不會告訴我,但是你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沈倦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我就是想說,」容懷語速很快,「我覺得你的話還來得及,而且我問了,也不是沒有先例的,幾年前有個崔師哥,回來重新訓練了兩年,前年城市運動會上還拿了銅牌。」

容懷聲音有些期待和急切:「師哥,你也就走了幾年,你要是回來繼續訓練……」

沈倦打斷他:「你也說了是銅牌。」

他笑了笑:「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願意要一個第三名?」

容懷張了張嘴,說到一半的話被硬生生堵回去了。

「你不一樣,」容懷犟道,「你跟他當然不一樣。」

「容懷,我走了四年,」沈倦平靜說,「四年對一個運動員來說意味著什麼,我能有幾個四年?時間很公平,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容懷啞然。

「你自己也明白自己在說什麼,」沈倦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就這麼變成人生經歷也挺好,人向前走,別回頭,也別異想天開。」

沈倦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淡,沒什麼語氣起伏,讓人覺得他真的就是過去了,再也提不起興趣了似的。

容懷忽然覺得有點慌。

容懷第一次見到沈倦的時候小學,剛要升初中,還是個小屁孩。

沈倦那時候也不大,小少年發育晚,個子比現在矮了幾頭,手裡一把手槍,單手插著口袋,側著身,拿槍的手臂繃得直直的,微微抬起一點兒,槍口在面前台子上輕輕點了點。

小容懷眨了眨眼的功夫,少年抬起手臂,對著面前一排五個靶子連著砰砰砰砰砰五槍開出去。

他很專注,甚至完全沒注意到站在旁邊看了好久的容懷,神情淡,有種漠然的傲氣。

容懷覺得自己被帥到了。

他轉了項目,毫不猶豫投入到手槍速射的懷抱,剛好又跟沈倦分到了一個寢室,從此以後沈倦收穫了一個跟屁蟲小迷弟。

沈倦這人脾氣不怎麼好,現在已經好了太多,中二那個年紀簡直傲得不行,看所有人眼神都好像在說「你們這群垃圾」,非常一視同仁。

容懷也不介意,沈倦冷著臉看垃圾似的看著他他也不在乎,熱情地扮演著小迷弟的角色,跟著他屁股後面師哥師哥的叫。

然後他發現沈師哥會在他半夜躲在被子裡哭鼻子的時候一把掀了他被子給他灌毒雞湯,然後帶他去訓練場上跑圈兒。

是個溫柔又驕傲的,很厲害的人。

可是他現在不一樣了。

他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整個人都站不起來。

容懷咬了咬牙:「我不甘心。」

沈倦側頭,看著射擊館長廊上掛著的運動員照片,漫不經心道:「我自己都沒什麼不甘心,你不甘心什麼。」

「我就是不甘心,你都沒去山頂上看看就放棄了,」容懷看著他,眼睛發紅,「師哥,你看都沒看過,為什麼就不上去了?」

沈倦側頭看著他,沒說話。

半晌,他嘆了口氣:「那上面現在沒有我的位置了,」沈倦說,「我得在山下壓著。」

林語驚背靠著牆站在走廊安全門旁邊的陰影裡,頭抵著牆面,盯著角落裡一片細細軟軟的蛛網,眨了眨眼。

她聽見容懷問為什麼。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知道壓在沈倦身上的東西是什麼,林語驚知道。

她本來想今天或者明天,軍訓結束以後兩個人去約個會,他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以前不敢說的,不能說的,她願意告訴沈倦所有他想知道的事,也想問問他分開以後他好不好,累不累,有沒有別的不開心。

她想參與她錯過了的他的人生。

林語惊現在知道答案了。

他過得一點兒都不好。

第70章

午飯過後,下午還是實彈射擊訓練。

林語驚上午已經飽受脫靶的摧殘與折磨,而且被沈倦搞得現在一看到槍就多了點兒奇思妙想,再也不想多碰一下。

她坐在靶場角落裡發呆。

下午陽光正足,沒死角照下來,焦灼,烤得人帽子頂滾燙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了,她像沒感覺到似的。

直到一片陰影籠罩,日光被嚴嚴實實遮住。

林語驚抬起頭來。

沈倦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帽簷壓得低,又背著陽光,只能看清下頦的輪廓線。

林語驚愣了愣。

這種上一秒還在想的人下一秒就出現在眼前的感覺實在是有點兒好。

這種感覺她已經很久沒體會到了。

林語驚心情好了一點兒,仰著頭,看著沈倦在她面前蹲下,手裡捏著一瓶礦泉水,擰開遞過來:「想什麼呢?」

她接過來,喝了兩口,唇瓣沾了水,濕潤潤的:「我在想——」

她拉著長聲,好半天才說:「我們好像在一起沒多久就分開了。」

沈倦掀了掀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那我們現在其實有點尷尬啊,到底算是老夫老妻還是新婚燕爾?」林語驚繼續說, 「我們就只確定了關係,確定了以後都沒來得及培養感情呢。」

沈倦有點好笑地看著她。

他發現他這個小女朋友還真是挺有想法的,她經常會考慮一些別人根本想都想不到的,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沉吟片刻,思考著怎麼回答,還沒來得及說話。

林語驚忽然將礦泉水蓋子扭上,瓶子撐在地面,手心按著瓶蓋探過身來,湊近看著他:「沈倦,我們這算不算先婚後愛啊?」

沈倦: 「……」

沈倦低下頭,沒忍住舔著唇笑了一聲,又抬眼:「我覺得算。」

他故意也往前靠了靠,拉近距離垂眸看著她,緩慢悠長說:「先婚後愛不是說說的,那還得來點兒夫妻之實。」

這句話說完,沈倦不動聲色地欣賞了一下效果。

他滿意地看見林語驚藏在頭髮和帽子裡的耳尖輕動了下,估計又紅了。

小姑娘身子往後蹭了蹭,目光無語又譴責地看了他幾秒。然後,她眨了眨眼,忽然說:「我提醒你個事兒。」

沈倦懶懶應了一聲:「嗯?」

林語驚長睫毛撲扇撲扇的:「我的十八歲生日,現在還沒過。」

沈倦:「……」

「所以請你對未成年說話的時候注意一點兒,不要有那麼多不乾不淨的想法,」林語驚說,「我吧,現在只想和你接個吻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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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語驚把關鍵內容重複了一遍:「單純的接個吻。」

沈倦眼皮子一跳。

林語驚還沒完沒了了,她放輕了聲,柔聲問他:「行嗎哥哥?」

小姑娘本來聲線就輕軟的,嗓子再故意這麼一壓,聲音柔得人從後脖頸一路酥到了尾椎骨。

我操啊。

沈倦垂下頭,聲音很低地說了句髒話。

林語驚終於忍不住了,身子一仰,靠在牆邊兒開始笑。

她帽子往牆上壓,帽簷往上翻了翻,露出好看的眉眼,一笑,眼睛彎彎,漂亮又勾人。

沈倦被撩撥得沒脾氣,瞇了瞇眼,低聲說:「我發現你現在膽子很肥啊,光天化日就敢這麼勾引我?」

林語驚四下偷偷摸摸瞅了一圈兒。

這會兒氣氛鬆散,幾個班的教官趴在那兒在比賽,旁邊一圈兒學生圍著給自家教官加油,九環十環的嘩啦啦喊,後面還有的學生拿著沒上子彈的槍高舉過頭頂騰空一躍,激情擺拍。

沒什麼人注意這邊兒。

林語驚重新扭過頭來,伸手,悄悄拽著沈倦手指往前拽了拽,穿過他自然彎曲著的修長手指,把自己的指頭一根一根塞進他指縫裡。

十指相扣。

林語驚指腹貼著他骨節,輕輕蹭了蹭:「這怎麼是勾引,我這不是哄你嗎?」

她動作小心得跟做賊似的。

完全忘記了他們現在戀愛自由,不是在高中那會兒牽個手都得藏在校服袖子裡的時候了。

「中午的時候我想等你一起吃個飯,然後不小心聽見了你和你師弟說話,」林語驚握著他的手上下晃了晃,主動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偷聽,但是聽到以後,我想了很久。」

沈倦任由她扯著他的手擺弄。

「就覺得你們聊這麼不正能量的話題,你肯定得不高興,」林語驚語嘆了口氣,「我想哄哄你,想讓你高興。」

沈倦怔了怔。

他沒想到林語驚會這麼說。

不是什麼不甘心看著你這樣,什麼你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兒。

就是很單純的,我想讓你高興。

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嚴嚴實實的塞滿了,然後一片柔軟。

沈倦才意識到,林語驚是真的變了。

一年多以前那個始終把自己關在殼裡的小姑娘,現在笨拙又小心地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然後伸出手牽著他。

有點兒喧鬧的室外靶場,砰砰的槍聲和說話歡呼聲不絕於耳,角落裡兩個人互相沉默著。

沈倦沒說話,但是林語驚能感受到,和她相握著的他的手,從指尖開始發涼。

良久,沈倦輕聲開口:「洛清河沒在了。」

林語驚愣住了。

她抬起頭來,用五秒鐘的時間聽懂了這句話,然後整個人從頭僵到尾。

她握著他的手在抖,沈倦拇指指腹安撫似的蹭了蹭她虎口處:「其實也沒多突然,你走的時候醫生就說過了,肺感染很快,大概還有三到六個月,他多撐了挺久了。」

他說到你走的時候這五個字時,林語驚覺得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

「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沈倦側頭,看著牆角一顆乾巴巴的野草,淡聲說,「但是一個人躺在那裡,存在著和從此以後徹底消失,總歸還是不一樣。」

林語驚說不出話來。

她的手冰涼,感覺自己腦子都凍住了。

她其實整個中午到下午一直在想,沈倦要怎麼辦。

林語驚不在乎沈倦做什麼,他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但是首先得是他想幹的事兒。

沈倦和她不一樣,束縛著她的是不怎麼太健康的原生家庭,和一個控制欲很強的媽媽,這些東西等她長大了,等她有力氣能掙一掙,早晚有一天是掙得開的。

但是沈倦怎麼辦呢。

他身上有掙不開的東西,以前有,現在好像纏得更緊。

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明知道這件事情跟他無關,不是他造成的,他不會為此埋怨自己什麼,但是依然沒有辦法毫無心理負擔的若無其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不可能會沒有影響。

這種事兒不能急,得慢慢來,也需要時間去淡化。

林語驚忽然垂頭,唇瓣貼上他的手背,輕輕親了一下。

長長的睫毛垂下去,細細密密覆蓋。

虔誠又憐惜的一個吻。

她抬起頭來,學著那時候他的樣子,握著他的手捏了捏:「小林老師疼你。」

沈倦怔了兩秒,忽然笑了。

他乾脆坐在地上,長腿一伸,一手和她牽著,另一隻手撐著被陽光烤得發燙的地面:「小林老師,你很囂張啊。」

「你打算怎麼疼我?」沈倦似笑非笑看著她,「金融系的考試提綱要不要也來一份,嗯?小林老師?」

「……」

林語驚也明白沈倦是想轉移一下話題,逗逗她,不想她再去想這個。

他總是這樣,風輕雲淡地說完這些,自己像個沒事人一樣,還能跟你開開玩笑。

而且他這玩笑,簡直是林語驚人生中最大的污點,沒有之一。

萬萬不能忍。

林語驚手一抽,拒絕和他牽手了:「沈倦,咱們倆現在還處於不尷不尬的搖搖欲墜的岌岌可危的磨合階段,更別說現在找個我這樣的女朋友有多不容易,我建議你珍惜。」

沈倦決定挽回一下,雖然隔著年頭有點兒久了:「其實你那個提綱真的挺有用的,我那次月考物理全靠它才能……打滿分。」

沈倦還沒說完就反應過來了,心道我他媽是不是缺心眼?

果然,下一秒,林語驚猛地站起來了,面無表情看著他:「今天你都別跟我說話,咱們倆分手到今天12點,明天再和好,你有意見嗎?」

沈倦大咧咧敞著懷坐在地上,一條長腿屈起,兩隻手撐著地面後仰著身抬頭看著她。

日頭足,他被照得微瞇著眼,看起來懶懶散散吊兒郎當,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時候:「能不能少分兩個小時,」沈倦提議道,「十點和好行不行? 」

林語驚轉身就走,用一個背影回答了他。

冷漠又無情。

關於林語驚今天的那幾句磨合期之類的話,雖然中間她用先婚後愛之類的皮了皮,但是沈倦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

沈倦本來還沒想到這些,他自己沒覺得有什麼所謂,無論隔了多久,她變或者沒變,她都是林語驚,只要是她就行。

但是女孩子的想法可能跟男人不一樣,才剛確定了關係就分開那麼久,乍一回到這種朝夕相處的狀態裡,女生有些時候大概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找回感覺的。

就像廢棄了太久的發條和齒輪重新咬合。

沈倦本來就不是個特別有耐心的人。

沈倦覺得得加點兒潤滑油。

他想了想,掏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

當天晚上,林語驚還在和沈倦「分手」的時候,她收到了老同學李林的消息。

許久未見,李林同學依然是那麼的熱情,手速驚人,消息一條接著一條的過來,熱情得有些聒噪,熱情得讓林語驚強忍著想要拉黑他的慾望。

宿舍裡面幾個人各幹各的事兒,林語驚手機平放在桌面上,看著屏幕裡李林的消息滿滿噹噹地擠著,忽然就笑了。

李林那邊還在說話:你是真回A市了?

李林:唉林妹,雖然咱們就相處了幾個月吧,但是我真覺得我們的感情比金堅,你回了A市竟然都不跟我們說一聲,你剛走的那會兒聞紫慧還掉了金豆子呢,晚自習躲窗簾後頭偷偷摸摸哭。

李林:還有倦爺,倦爺那時候那個狀態我都不想說。

林語驚一愣,拿起手機打字問道:什麼狀態。

李林:就是那種被拋棄了的小野狗的狀態,就玩命學習,瘋狂考第一。

林語驚聽見這個就來氣:我在的時候他也瘋狂考第一!

李林直接發了個語音過來:「不是,跟那時候不一樣,我他媽高考語文九十分,我形容不出來,反正就是,基本不理人,基本上只要我看到他,從早到晚都是在做題,人瘦得我看著都想哭。」

林語驚把手機放在耳邊聽完,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回話,李林又是一條語音發過來。

李林:「而且倦爺家裡好像挺困難的吧,週末好像還得自己打工賺錢,家長會也沒看有人來給他開過,我看他有的時候午飯都不怎麼吃,就省吃儉用,節衣縮食,又要賺錢又要學習。」

沈倦家有多困難,林語驚當然知道。

她皺著眉,心裡有些不好受。

李林:「他用的那個鑰匙扣,看著都特別舊了,就是那種就值幾塊錢的一個小玩意兒,一個小兔子的,還穿著粉裙子,特別少女心,和沈倦氣質很不相符,我感覺像是哪個小孩不要的,被他撿回來用了。」

穿著粉裙子的兔子鑰匙扣……

林語驚愣愣地,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放在自己床上的那個熊。

她在懷城一中的時候學校裡不讓帶著個,就放在林芷在A市那套房子裡,大學一開學回來,林語驚報導完就坐了一個小時地鐵去那房子,把它抱到學校裡來了。

每次一看見它,就能想起那時候少年帶著個小惡魔頭箍無奈看著她的樣子。

林語驚發了會兒呆,再回過神來一看手機,李林已經又好幾條語音發過來了,每條都很長。

如果換平時,這麼長的語音她都懶得聽的,聽語音這事兒本來就麻煩。

程軼不止一次罵過她,語音從來不聽,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但是李林說的是沈倦的事兒。

林語驚點開一條,再次舉到耳邊。

「我說我送他一個,他還不要!非得要那個兔子!」

電話那頭,李林對著紙上記著的滿滿的內容,一邊醞釀著感情,一邊流利的朗讀,感情飽滿,一字不差。

有的時候他還自己給加點語氣詞兒:「一個鑰匙扣都買不起!你說這日子過得是有多慘!」

「唉,林妹,我以前真的不知道沈倦家裡條件這麼的差。」

李林悲痛道:「他高三這一年過得實在是太苦了!大學要是再沒個女朋友對他熱情似火一點兒可怎麼辦?!」

林語驚:「……」

林語驚總覺得這最後一句話聽著怎麼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