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發佈時間: 2024-07-14 05: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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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很平, 淡淡的, 尾音輕飄飄劃過去, 帶著點兒漫不經心。

夜風溫柔。

窗簾被璦昧的風聲鼓起。

孟嬰寧一只手捏著藥棉, 另一只手指尖還搭在他赤果果著的肩頭,眨巴著眼脫口而出:「還能不走嗎?」

隱隱還有些小期待。

陳妄眉梢略一挑, 看著她, 意味深長。

孟嬰寧回過味兒來, 閉上嘴,耳根滾燙。

她瞪著他,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當然走的!」

陳妄看了她好幾秒,才一扯唇角, 懶洋洋說:「車送去修了,沒法兒送你, 自己能走麼?」

他說話的時候始終看著她。

孟嬰寧被他那個眼神盯得心裡莫名發虛。

這話乍一聽起來是很成人向、很容易讓人多想的,但是陳妄看著她那雙眼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不知道是因為她本身心裡是有小算盤的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孟嬰寧總覺得他的眼神裡帶著某種探究。

或者審視。

孟嬰寧有種整個人被他看得透透徹徹的感覺。

那些小心思像是被擺在了日光下的玻璃罐子裡,她的所思所想被他看得透透徹徹,無所遁形。

「有什麼不能走的,我又不會很晚回去, 這個點兒還有地鐵呢,」孟嬰寧越說心越虛,匆匆別開眼,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無論說點兒什麼自己總是比他弱勢一點兒。

孟嬰甯不開心地鼓了鼓腮幫子, 扭過頭去捏著藥棉蹭了蹭他傷口上的血痂,沾上,蹭掉,動作不是那麼的太溫柔了。

陳妄肩胛處的肌肉很不明顯地繃了一瞬,沒說疼,甚至還沉聲笑了笑:「又耍什麼性子?」

他真的很能忍。

孟嬰寧看著那一條從肩頭一直蜿蜒到接近肩胛末端長而深的口子,只看著都覺得指尖發麻,自己背上那一塊兒跟著隱隱作痛似的,不敢想這麼長的口子得有多疼。

她抿著唇放輕了動作。

孟嬰寧不太會弄這些,清理完之後的步驟她就不會了,拿著手機暗搓搓點開搜尋引擎的時候被陳妄抓了個正著。

小姑娘半天沒聲音,坐在他後頭安安靜靜地,偶爾窸窸窣窣動。

陳妄回頭,看著她拿著手機抬起頭來。

陳妄:「你幹什麼呢?」

孟嬰寧把手機螢幕舉給他——外傷縫針如何包紮傷口。

孟嬰寧說:「我查查。」

「……」

陳妄歎了口氣:「弄個外賣帶圍裙,隨便糊個紗布還得查百度,你還能幹什麼?」

最後還是陳妄耐著性子教她,藥怎麼上,紗布怎麼剪怎麼纏。

她有點兒笨手笨腳地弄好了,醫用膠帶貼得歪歪扭扭的,還翹著邊兒,但外表什麼樣不重要,反正效果都一樣,上面包成一朵玫瑰花難道就能好得快嗎,總比他就那麼大咧咧地晾著不管強。

孟嬰寧對著成品看了一會兒,還挺滿意的,她盤腿坐在沙發上,身子往後靠了靠,問:「還有哪兒嗎?」

「沒了。」陳妄說。

「可是我在浴室裡看見好幾塊兒紗布。」孟嬰甯很不善解人意地說,「還有幾塊小的。」

「……」

沉默沉默了一下,轉過身來看著她,淡問:「要看?」

「看啊,」孟嬰寧已經拿好新的醫用脫脂棉了,特別乾脆地說:「來!」

陳妄眯了下眼,哼笑一聲,然後站起身來。

孟嬰寧坐在沙發上,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不緊不慢站起來,修長的手指搭上皮帶金屬扣,哢嗒一聲,解開。

「……」

孟嬰寧傻眼了。

陳妄懶洋洋地把皮帶扯開,手又搭上褲腰,作勢就要脫。

「……」

你他媽……?

孟嬰寧手裡攥著乾淨的脫脂棉,一臉驚恐地屁滾尿流從沙發上爬起來,手腳並用蹬蹬蹬爬到另一頭,遠遠地跪坐在沙發盡頭,面紅耳赤:「你幹嘛呀!」

陳妄撩了撩眼皮子:「不是你說的要看?」

那你又沒說傷在了需要脫褲子的地方!!!

「不看了!不看!」孟嬰寧閉著眼,將手裡攥成一團的脫脂棉胡亂朝他丟過去,崩潰嚷道,「你自己弄!我要回家!」

孟嬰寧到家的時候不到十點,陳妄雖然問她自己能不能走了,最後還是把她送到了家門口,看著她進了樓。

孟嬰甯上去,照常趴在窗邊往樓下看,找他,這次沒找到人。

走得倒快。

孟嬰寧撇撇嘴。

樓上那顆小腦袋消失了,窗簾重新被拉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上落地窗前晃過一個小小的影子,晃了兩圈,然後客廳的燈被關掉了。

陳妄這才叼著煙不緊不慢從陰影裡走出來,剛剛站過的地上全是煙頭。

他仰頭,看著隔著窗紗透出來的暖黃色的光線,心裡躁意不斷湧出來。

今晚太多事情超出他的預料。

不該管她,不該說話。

可是看著她就那麼跪在他面前哭,哭得委屈又難過,哭得一抽一噎的身子一點點無力往下沉的時候,所謂的自製力就像被放了氣,沒得一乾二淨。

小姑娘現在厲害得很,跟前段時間完全不一樣,無論他說什麼,也不走,就這麼又倔又強地堵在他眼前,抓著他的命門一遍又一遍的磨。

見不得。

沒法就看著她這麼哭下去。

想抱抱她,親親她,吻掉她眼裡含著的淚,堵住那張帶著哭腔不斷吐出一些亂七八糟話的柔軟嘴唇。

陳妄很煩躁地「嘖」了一聲,將手裡的煙蒂丟在地上,踩滅,轉身離開。

孟嬰寧洗了個澡關燈以後回了臥室,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好半天也沒能睡著。

她平躺在牀上,睜著眼睛看著昏暗的天花板,眨巴了兩下,發了一會兒待,忽然撲騰著翻了個身,趴在牀上把手機從牀頭摸過來。

她點開微信,兩條小腿抬起又落下,腳背一下一下拍打著牀單。

安靜的臥室裡發出很輕的聲音,孟嬰寧劈裡啪啦打字,發了個朋友圈,還是僅對自己可見。

發完,她看著那條朋友圈看了一會兒,腦袋啪嘰一下紮進柔軟的枕頭裡。

抱她了。

主動抱她了。

還……

孟嬰寧鼻尖蹭著枕頭布料,在黑暗中紅了紅臉。

她撲騰著抬起頭來,又扯過手機看了眼時間,不到十一點,林靜年很大概率已經睡了。

她點進林靜年微信介面,先發了個看起來春心蕩漾,還蕩漾得有點尾瑣的表情包過去。

孟嬰寧:【嘿嘿】

等了一會兒,林靜年:【……?】

孟嬰寧實在不知道跟誰說,以前徹底不說再加上跟陳妄又沒有過聯繫,倒也還好,上次開了一次口,這傾訴欲就像開了閘門的洪水傾瀉而出,憋都憋不住。

孟嬰寧:【年年!他今天抱我了!】

林靜年:【……你倆上次不抱上了嗎?】

孟嬰寧興高采烈地:【那不一樣!上次是我抱他,而且是特殊情況,這次他主動抱我了!還哄我了!】

孟嬰寧臉紅了:【還叫了我的小名。】

手機那頭的林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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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靜年對她這個進度感到挺迷茫的,也不知道她這個近乎等同於原地踏步的進展到底有什麼好開心的。

正茫然著,就看見孟嬰寧又打過來一行字:【而且他好像硬了。】

隔著螢幕都能看出來她的小心翼翼:【所以說,他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的?】

「……」

林靜年差點兒沒被口水嗆著:【??】

林靜年:【你幹了點兒什麼了人家就硬了??】

孟嬰寧:【就,他抱我的時候,我咬了他幾下……】

林靜年直接給她發了個視頻過去。

孟嬰寧接了,兩人都差不多準備睡了,全黑乎乎的一片,林靜年問:「你咬他哪了?」

語氣嚴肅,像個老媽子。

「脖子那塊兒,還有肩……」孟嬰寧小聲說。

林靜年默然。

都快二十五的人了,她這個閨蜜為什麼能這麼純。

林靜年歎了口氣,思考了一下該怎麼措辭,說:「狐狸,男人不是只有喜歡一個女人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反應的,你在一個成年男人懷裡,抱著人家咬人家脖子,你都不用咬,就你這個胸往上一壓,生理功能正常的男人都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頓了頓,補充:「無論他喜不喜歡你。」

孟嬰寧沒說話了。

林靜年趕緊說:「我不是給你潑冷水啊,也不是說他不喜歡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用這個來判斷他對你有沒有意思,這個不太准,畢竟男人就是只要是個女的脫光了往那一站,他們都能硬。」

「我知道你的意思,」孟嬰寧那邊頓了頓,「但是他會這樣,至少說明他是把我當女人的?就,我在他看來也是有一點女性的那種,吸引力的吧?」

「……」

林靜年都驚了:「你他媽到底是看上了個什麼樣的神仙男人,他能讓你不自信成這樣?你給我拉出來,拉出來我看看,我到底長長見識。」

「……」

孟嬰寧可不敢讓她長長見識,這見識真長了要出人命的。

可是她又不能解釋太多。

她跟陳妄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這個東西有些時候其實是很難說的。

比如她跟陸之桓陸之州還有二胖他們,有些時候孟嬰寧是不太會把他們當成異性來看待的。

彼此太過熟悉,性別會有一定程度的模糊,就像陸之桓,女朋友一個接一個的換,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前僕後繼的就是喜歡他,可孟嬰甯完全不能理解,不知道他吸引人在哪裡。

怎麼看還不就是那麼張臉,還是個缺心眼兒的,孟嬰寧很難用看待一個異性的眼光和角度去看他。

她好半天沒說話,林靜年以為她是低落了,有些後悔自己剛剛說了那些話:「真的狐狸,我覺得你真喜歡,想追一點問題都沒有,你追起人來我是真的想不到被拒絕是什麼樣,你就自信一點兒就行了,你平時皮起來膽兒不是挺大的嗎?」

孟嬰寧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那不一樣吧。」

「怎麼不一樣?哪兒不一樣了?」林靜年理所當然地說,「我們寶貝狐狸就算找個世界首富霸道總裁長得無敵帥的都是他高攀,這個世界上沒有男人能配得上你,喜歡你就撩他,也別告白什麼的,就往死裡撩他媽的,我就不信了,男人還能有撩不動的?」

孟嬰寧:「……」

孟嬰寧挺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林靜年的話,剛開始還有點兒恍然,後來覺得還挺有道理。

孟嬰寧又有點兒蠢蠢欲動了。

第二天下班,她去超市買了一些弄起來很簡單的,她會做的蔬菜,又買了塊牛肉,到陳妄家。

到的時候六點多,她敲了門等了一會兒,裡面開了。

陳妄隨意套了件襯衣,長褲,懶洋洋地站在門口,看見她,側了側身。

只掃了她一眼,眼神很淡。

孟嬰寧腳步頓了頓,有點莫名看了他一眼。

昨天明明還挺好的,怎麼一晚上過去,這人又變回了以前那種冷冰冰的樣子。

孟嬰寧進屋,回手關上防盜門,陳妄手裡拎著拖鞋丟到她腳邊。

還是他的,她第一次來穿的那雙。

孟嬰寧拎著超市的袋子進了廚房,牛肉是切好的,開水燙了一下以後放進高壓鍋裡,加清水燉湯。

別的菜都比較快,她洗好了蔬菜放在廚房案板上,洗了手,走出廚房。

陳妄坐在沙發上看書。

他竟然在看書。

不過他以前學習好像確實還挺好的……

聽見聲音,陳妄抬起頭來,看向她:「忙活什麼?」

「燉個牛肉湯,」孟嬰寧扒著手指頭算,「一個番茄炒蛋,一個秋葵山藥。」

陳妄挑眉:「秋葵還能和山藥一起吃?」

孟嬰寧眨巴眼:「那你吃不吃。」

「吃,」陳妄合上書,放到一邊。

孟嬰寧顛顛地跑過來,在他旁邊坐下,又從他面前傾身過去夠旁邊矮桌上放的裝紗布的袋子。

矮桌在沙發扶手旁邊,陳妄靠著邊兒坐,她這麼往前一靠,身子傾過來,上半身壓在他腿上。

軟。

帶著香味兒。

陳妄垂眸。

她今天穿了條白色的吊帶裙,外套一脫,露出細嫩的肩,修長的頸,柔軟長髮半搭下來,漂亮的背部線條就出來了,蝴蝶骨削瘦,像兩片薄薄的蝶翼展翅欲飛。

孟嬰寧終於把袋子拿過來,慢吞吞地直起身來,把紗布什麼的都拿出來:「湯和米都要等一會兒才能好,先換藥,換完再吃飯。」

她抬頭:「脫衣服呀。」

陳妄沒動。

孟嬰寧眨了眨眼:「要我給你脫嗎?」

他還沒說話,孟嬰寧已經動了。

小姑娘很輕地吸了一口氣,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手裡的紗布和裝碘伏的瓶子往旁邊一放,踢掉拖鞋跪在沙發上,指尖軟軟地攀著他的肩,長腿一跨,坐到他腿上。

孟嬰甯想起林靜年昨天晚上說的話,閉了閉眼,狠狠咬了一下舌尖。

不就是撩嗎?

就往死裡撩他媽的。

她跨坐在他身上,裙擺隨著動作往上翻,露出細白的小腿,柔韌大腿帶著溫度貼上來,抬手去碰他的襯衫扣子。

和昨天一樣的動作,和昨天截然不同的,很赤.赤果果又明顯的意味。

陳妄看著她咬了咬嘴唇,低垂著的,長長的睫毛很明顯地顫了顫,耳尖羞恥得通紅,一直蔓延到耳根,手指在抖。

也許是因為緊張,她大腿往裡收了收,夾在他腿側,貼著粗糙的褲子,很柔軟的力度壓過來。

眸光一寸一寸拉暗。

呼吸屏住兩拍,然後有些重了起來。

肩線連著背肌繃緊。

喉尖跟著滾了滾。

原本因為物件是她,所以她的親近,或者偶爾逾越的舉動,他不太會往亂七八糟的方向想。

但他又不是傻子。

無論他再怎麼不去多想,所有的跡象,孟嬰寧這幾天的所作所為,尤其是此時此刻她完全出格的,匪夷所思的行為,都在向他說明一個再不可能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陳妄垂眸盯著她,緩慢眯了眯眼。

這小姑娘,在勾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