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你來晚了，她已經去了
醫生說，劉芸已經油盡燈枯了，只怕堅持不了多久，讓他們盡快籌備後事，這些天，為了劉芸的事，天雪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妝。
“雪兒，別再哭了，不是有句話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嗎。如果不能改變，就只能接受。”慕東霆安慰道。
天雪擦乾淨眼淚，聲音哽嚥著與他商量，“劉芸去世之後，霏霏便無人照顧了，我想收養她。”
“即便劉芸去世，她的孩子也不是孤兒，還有顏飛呢，輪不上我們吧。”慕東霆說道。他倒不是容不下一個孩子，只是，顏飛健在，他憑什麼給姓顏的養孩子。只會徒增事端。
“這……”天雪也犯了難，理倒是這個理，孩子畢竟在親生父親身邊更好一些。“好吧，明天去醫院，我再詢問一下劉芸的意思。”
最近天雪起的都很早，每天都泡在醫院，根本無心理會慕東霆父子了。
清晨，天雪拎著包就準備出門，言希卻站在門口，正抻著懶腰。“媽，你又要出去啊？”
“嗯，劉芸阿姨病了，我得去照顧她。你這幾天要乖乖的，知道嗎？”天雪說完，伸手想要捏言希的臉頰，卻被他厭棄的躲開了。
“媽，你還當我是小孩子嗎？”言希說完，轉身回房間了。
天雪開車趕去了醫院，劉芸看起來似乎一天不如一天了，醫生說，她所剩的時間不多，如果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儘量的滿足她。
天雪想，劉芸所有未完成的心願，都在顏飛身上肝。
“劉芸，你病的這麼重，顏飛他知道嗎？”天雪坐在病牀邊，試探的問道。
劉芸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已經見過他了，此生心願已了。讓他知道了我的病情又能如何呢，多一個人為我痛苦，為我哭，我又不會好過多少。還是算了吧。”
“可是，多一個人在你身邊，守著你，安慰著你，給你溫暖，不好嗎？劉芸，其實你心中非常的清楚，沒有人可以取代顏飛在你心中的位置，也沒有人能取代父親的位置，霏霏需要爸爸。”天雪語重心長的說道，並同時觀察著劉芸的反應。
只見，劉芸淡淡的一笑，笑的那麼淒涼。“天雪，如果我只是想要得到顏飛的人，當初，就會憑藉肚子裡的孩子要求他負責。可我沒那麼做，既然當初我沒那麼做，現在，更不會。他已經有妻有女了，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他都不屬於我。如果我告訴顏飛我的病情，他那樣的性子，一定會寸步不離的守著我，可他的妻子會怎麼想呢？天雪，如果我那麼做了，你覺得，我和當初的林初夏，又有什麼區別呢？天雪，我不想成為我們曾經唾棄的那種人。”
天雪不停的落淚，緊抱住劉芸乾瘦的身體，“劉芸，你處處為他人考慮，那你呢，你怎麼辦？”
“沒關係，我，我有霏霏就夠了。”劉芸有氣無力的說道。側頭看向病牀邊的孩子，小女孩抿著唇角，漂亮的大眼中，擎滿了淚。
劉芸顫抖的伸出手，握住了孩子的小手，“霏霏，你過來。”
霏霏乖乖的靠近了幾分，揚著小臉看著劉芸，怯怯的喚著，“媽媽。”
“霏霏，以後，沈阿姨就是你的媽媽了，你要好好的聽她的話，將來長大了，要孝順她，知道嗎？”
“嗯。”霏霏含著淚，聽話的點頭。
劉芸把孩子向天雪的方向推了推，囑咐道，“霏霏，叫媽媽。”
霏霏漂亮的大眼睛裡都是淚，卻和她的媽媽一樣倔強，不肯讓淚珠落下來。她聽話的來到天雪身邊，伸出冰涼的小手握住了天雪的手，怯聲聲的喊了句，“媽媽。”
天雪心疼的把孩子摟進懷裡，嘆息一聲，對劉芸說，“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讓霏霏跟著顏飛了。”
“嗯。”劉芸點頭，淡淡的應著，目光有些渙散，“我不想因為霏霏的存在，把顏飛的家庭攪的雞飛狗跳。何況，我也不認為陳瑩可以善待霏霏。我只有把她交個你才放心。天雪，你不會也嫌棄霏霏是個累贅吧。”
未等天雪開口，霏霏的一雙小手已經扯住了天雪的衣袖，可憐兮兮的說，“媽媽，我會很乖，很聽話的，我還會做很多事。媽媽，我也會很快長大，我會孝順您的，您別不要我。”
“傻孩子，怎麼淨說傻話呢，我不會不要你的。”天雪心疼的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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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牀旁，一大兩小三個人緊緊的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安頓好霏霏，劉芸就等於了結了最後的心事，她的病情日漸加重，最後，疼的幾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霏霏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卻從不在劉芸的面前落淚，堅強的完全不像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劉芸撐著最後的氣力，交代著後事，“霏霏，你記得媽媽告訴你的話嗎？等媽媽離開之後，不要去找爸爸，也不要和爸爸相認。你要好好的聽天雪媽媽的話，平安健康的長大。”
“霏霏知道了。”孩子哭著點頭。
劉芸顫抖著手，從枕頭下面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她，“
霏霏，這是這些年來，媽媽積攢下來的錢，你好好的保存著，以後，或許能有用得到的地方。密碼是你的生日。”
“嗯。”霏霏緊緊的抓著手中的卡，很認真的點頭。
劉芸看著她笑，低頭下，在孩子的額頭上輕輕的親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已經大限將至了。
“霏霏，對不起，媽媽不能一直陪著你了，媽媽會在天上，一直看著你的。”
“媽媽，人死了之後，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如果霏霏想你了怎麼辦？”孩子終於落下了眼淚，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麼，畢竟年幼，對於死亡，對於陰陽兩隔，還是很懵懂的。
“霏霏不哭，雖然霏霏見不到媽媽，但媽媽會在天上一直看著你。每天夜晚，只要你看到天上的星星，那就是媽媽在看著你了。所以，霏霏不會孤單的。”
“嗯。”霏霏點頭，看著劉芸痛苦的模樣，又忍不住哭起來，“媽媽，是不是人死了之後，就不會再痛了？”
“是啊，人死了，就感覺不到疼痛了。”劉芸茫然的說道。
霏霏很堅強的抹掉了臉上的眼淚，對劉芸說，“霏霏不想媽媽繼續痛苦了，媽媽，霏霏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也會聽天雪媽媽的話，媽媽不要擔心。媽媽，你安心的走吧，霏霏不會讓你擔心的。”
劉芸心疼的撫摸著女兒的頭，深深的看著她，想要借此把她記在心裡。
夜晚，劉芸把霏霏一起抱上了病牀，摟著她一起睡。
小女孩在母親的懷抱中睡得非常的安穩，雖然母親的懷抱已經不在柔軟溫暖了。
天濛濛亮的時候，霏霏是被醫療器械的報警聲吵醒的，電腦屏幕上，原本波浪線變成了一條直線。
護士阿姨早已經告訴過她，如果機器發出鳴響聲，一定要去喊醫生。
“媽媽，媽媽！”霏霏用力的推了幾下身旁的劉芸，而母親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她來不及多想，直接爬下牀，根本來不及穿鞋子，赤著雙腳就跑了出去。
“醫生，醫生叔叔！”孩子這一呼喊，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都趕過來了。
而此時，天雪也趕來了，看到劉芸心臟停跳，也嚇得不輕。
“劉芸，劉芸！”她慌張的呼喊著劉芸的名字，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而醫生和護士正在搶救，把天雪退出了病房。
天雪摟著霏霏站在病房門口，幾乎來不及多想，就撥通了顏飛的電話，哭著說道，“顏飛，劉芸在醫院，可能不行了，如果，你還顧念你們曾經的恩情，就過來看她最後一眼……”
未等天雪把話說完，電話那一端，已經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天雪摟著霏霏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著，她的手掌輕撫過孩子的額頭，溫聲詢問道，“霏霏怕嗎？”
霏霏眼中含著淚，誠實的點頭，“怕，我怕再也看不到媽媽了。”
“霏霏不怕，乖，不怕。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天雪緊抱著小小的女娃，彼此相互取暖。此刻，天雪覺得，面對死亡，她並不比霏霏堅強多少。
隔著病房的玻璃窗，天雪看到裡面的醫生拿著除顫儀，正在給劉芸進行點擊和心肺復甦，卻一直都沒有任何的起色。
她感覺到懷裡的孩子小小的身體顫抖的厲害，一直用力的緊咬著唇。
一番的忙碌之後，醫生從病房內走出來，天雪急忙拉著孩子走上去。“醫生，她怎麼樣了？”
醫生無奈的搖了搖頭，“希望不大，心臟一直無法恢復自主跳動，胸口進行多次的按壓之後，已經出現大面積的淤痕了，如果繼續救治，病人會非常的痛苦，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回來，所以，我來和你們家屬商量一下，看看是繼續救治，還是放棄？如果，放棄的話，病人會安心的離開。”
聽完醫生的話，天雪伸手摀住嘴，哽咽的哭泣起來。
“是繼續救治，還是放棄，你決定一下吧。”醫生追問著，讓她下決定。
天雪擦掉了眼淚，緩緩的蹲下身，看著面前小小的孩童，突然間心口一陣的抽痛著，這孩子的確太過可憐了。
“霏霏，你聽阿姨說……”天雪只說出幾個字，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反倒是霏霏伸出冰涼的小手，給天雪擦拭著臉頰上的淚痕，並用稚嫩的聲音問道。
“天雪媽媽，我媽媽是不是要死了？”
雖然很殘忍，但天雪卻不得不說實話。“是。”她點了點頭。
霏霏沒有哭，看樣子，這孩子心理早已經做好準備了。
“霏霏，你聽天雪媽媽說，現在，如果你媽媽繼續搶救，就算是救過來了，也不會撐得太久，並且，會很痛苦。我們就這樣讓媽媽安心的離開，好不好？”
霏霏眼中含著淚，卻一直沒有哭。“天雪媽媽，人死了之後是不是就不會再痛苦了？”
“嗯。”天雪點頭。
霏霏用手背用力的抹掉了眼角剛剛流出的淚痕，然後重重的點頭，
“那讓媽媽安心的離開吧，我不想媽媽繼續痛苦了。”
“好，我們就讓媽媽安心的離開。”
天雪緊牽住孩子的小手，站起身對醫生說，“我們放棄繼續搶救，讓她安心離去吧。”
“嗯。”醫生點頭，而此時，護士突然從病房內走出來，對他們說，“病人心臟已經恢復自主跳動，人也醒過來了。家屬抓緊時間進去和病人告個別，可能，撐不了太久。”
天雪牽著霏霏的手，不由分說的走進了病房內，病牀上，劉芸臉色蒼白，呼吸非常的困難，看樣子，的確是撐不了太久了。
“劉芸！”天雪緊抓住她的手，不肯鬆開。也許，這一次的放手，此生就是訣別了。
劉芸的身體窩成一團，靠在天雪的懷裡，卻仍然在不停的顫抖著，“天雪，其實，我真的好怕，人死後是不是會很冷啊？你知道的，我最怕冷了。天雪，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想看著霏霏長大成人，成家立業……”
天雪緊緊的抱著她的身體，借此來溫暖她，“別擔心，劉芸，我會替你好好的照顧霏霏，我替你看著她長大成人，成家立業，你相信我，我會對霏霏好的。”
“嗯，我相信。”劉芸非常吃力的對著她笑。“這樣，我就放心了。”
她說完，非常艱難的把霏霏的手交到天雪的手中。然後，緩緩的合起眼簾，已經入氣少，出氣多。
天雪忍不住的落淚，“劉芸，你撐著點兒，再等一等，顏飛馬上就來了，你等等他好不好？”
劉芸無力的笑著，搖了搖頭，“我可能等不下去了，其實，見不見，已經不重要了，這輩子，我和他，只能，只能這樣了……”
她說完之後，緩緩的合起了眼簾，在天雪的懷中失去了呼吸。電腦屏幕上，最終變為了一條流動的直線。
天雪把霏霏緊緊的抱在懷裡，對她說，“霏霏，你在看看媽媽，記住她的樣子。”
霏霏的雙手摟著天雪的脖子，含淚的雙眼卻一直盯著劉芸看，劉芸那麼平靜的躺在病牀上，好像僅僅是睡著了一樣。
“媽媽睡著了。”霏霏固執的說道，卻一直不停的流淚。
而此時，顏飛破門而入，看到的卻是病牀上劉芸的屍體。
天雪抱著孩子看著他，對他說，“顏飛，你來晚了，劉芸她已經去了。”
顏飛呆滯的看著病牀上枯瘦卻平靜的女人，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的走到病牀邊，然後，伸出雙手，把病牀上已經失去呼吸與心跳的女人緊緊的抱在懷裡。
他緊緊的閉上了雙眼，然後，兩行清淚滑落了下來。記憶中的劉芸，一直是一個很堅強潑辣的女人，似乎世上沒有能難倒她的事情一樣。他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她會倒下去，會再也無法醒過來。
“劉芸，劉芸，對不起，我遲到了。劉芸啊，別睡了，你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你快點醒過來啊！”顏飛不停的搖晃著她的身體，試圖把她再次喚醒，然而，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行為而已，他知道，劉芸再也醒不過來了，她將永遠的沉睡。
有那麼一個人，她在的時候，即便是遠在地球的兩端，只要知道她活著，她很好，就會輕易的忽略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而有一天，在你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時候，這個人突然的消失在世界上時，顏飛才知道，這種感覺，很疼。
醫生走過來，把顏飛和劉芸的屍體拉開，在屍體上蓋上了白布，打算轉移到太平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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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專職人員把平車推出病房，而此時，被天雪擁在懷中的霏霏突然掙脫開她的懷抱，追著平車的方向快步的奔跑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媽媽，媽媽，別丟下霏霏，霏霏不想媽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