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會有親戚湊在一起閑聊,他已經從那些親戚的嘴裡,聽到了各種各樣關於他心臟疾病的說法。
有說他出生的時候,就有算命先生說他活不過二十歲的。
也有說他去省裡的醫院檢查的,醫生告訴他爸爸,這孩子可能活不過二十歲的。
還有說他是什麽什麽遺傳性的疾病,他爸爸的爺爺的妹妹的孫女也是這個病,十幾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然而不管是哪個版本,“二十歲”這三個字卻彷彿像一道咒語,緊緊地環繞著他。
有的時候,顧嶼會想,是不是他努力地活著,努力地活過二十歲,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
有的時候,他又會想,要是自己遲早都要跟這個世界告別的話,那是不是,他跟周圍的人不去產生感情上的羈絆,等到他去世的時候,因為他而傷心的人就會少一些呢?
顧嶼盯著天花板上黑漆漆的洞,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卻看到唐悠然一張甜甜的睡臉近在眼前。
大概是她正在做著什麽有趣的夢,所以那張圓圓的小臉上掛滿了笑容和無憂無慮。
真好啊,這家夥每天都想著吃和睡。
顧嶼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在她圓溜溜的小臉上,輕輕捏了一把。
指尖是軟軟的,細膩的觸感,就好像滑溜溜的果凍一樣,帶著一絲微微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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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悠然,別老纏著我。”顧嶼捏著她的小臉,聲音低低地朝著她說了一句。
半晌之後,他松開自己的手指,目光重新看回天花板上。
一片暗黑之中,他低低的聲音幾不可聞,“要是我死了的話,你會為我傷心嗎……”
夜裡。
顧嶼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他夢見自己處於一個冰天雪地的環境裡,周圍全部是冰山,天空中布滿了尖銳的冰棱,那些冰棱在充滿冷意的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彷彿隨時隨地都會從半空中掉下來,刺穿他的身體一般。
他的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T恤,他光著腳在寒冷的冰面上緩緩地前行著。
一陣陣寒風吹過,他凍得瑟瑟發抖,耳邊是一片寂靜,只有他微弱的心跳聲從身體裡低低傳來。
這樣的夢,他已經做過很多次了,次數多到,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根本無法從夢中醒來。
他想拚命睜開眼睛,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夢,可是他的眼皮好重,重到他無論怎麽努力都睜不開。
夢中的他還在冰面上拚命地前行著,可是那一片冰冷的環境中,四周一片蒼白,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才好。
突然,有一個柔軟而溫暖的皮毛將他整個人都環繞了起來。
睡夢中的顧嶼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去,卻發現一只全身雪白的北極熊正輕輕地抱著他。
北極熊的身上暖和極了,一點一點的暖意將他深入骨髓的寒冷慢慢地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