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傾塌(3)

發佈時間: 2024-02-01 02: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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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賺了!”雲淺月想著小七果然不做賠本的買賣。

  “是啊,所以說你的眼淚很珍貴的!別隨便哭了。”容景伸手入懷,掏出娟帕,去給她擦眼淚,他抬手的動作極為緩慢,顯然是沒多大力氣。

  雲淺月看見了,一把扯過他手中的娟帕,往臉上胡亂擦了兩下,對他道:“你趕緊躺下。不知道自己受傷有多重嗎?還如此折騰?你是不是非要我哭死才甘心?”

  容景規矩地躺下,點頭道:“的確不能再折騰了,否則給你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知道就好!”雲淺月哼了一聲,見他胸前都是乾枯的血跡,扔了娟帕,伸手去給他解衣服,看見那血跡就刺眼睛,紅腫著眼眶道:“吐了這麽多血,得吃多少好東西才能補回來?你嫌榮王府的銀子太多沒處花了嗎?”

  容景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跡,不以為意,“能讓你不扔下我,這血就沒白流,花多少銀子補回來都值得。”

  雲淺月聞言手一頓,憤了一聲,“不準再說話了!我不想聽你再說話。”

  “好,那就不說了!”容景閉上眼睛,極為乖覺。

  雲淺月抬眼去看他,見他玉顏瑩潤,白得幾乎剔透,眼圈下兩抹深深的陰影,顯然倦極。這樣的他才昏迷那麽片刻便醒來,心中該有多大的不安和某種感情促使著他盡快醒來?她心口疼得幾乎不能呼吸。移開視線,解衣扣的動作輕了許多,對他道:“你先睡片刻,容楓開了藥方,凌蓮和伊雪去煎藥了,等藥來了我喊你。”

  “嗯!”容景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雲淺月將容景身上被染了血的衣袍扒下來,扯了被子給他蓋在身上,又用娟帕陰濕了給他擦了擦臉和手,便坐在牀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這個男人,不,沒到及冠,或者該說還是個少年,他的或喜或怒都因她一人,世界上有這樣的一個人,帶著滿滿的對她的愛,她又哪裡怕愛太多了承受不住呢?應該是幸福才對。

  “小姐,藥來了!”凌蓮端著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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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吧!”雲淺月回身,伸手接過藥碗,用湯杓輕輕攪拌,待到藥從熱轉溫,她才輕聲喊容景,“容景,喝藥了!”

  容景長長的睫毛輕輕動了動,眼睛似睜非睜地看了一眼雲淺月,“你喂我!”

  “好,我喂你!”雲淺月點頭,用杓子舀了一杓湯藥放在容景嘴邊。

  容景偏過頭躲過,抬手指了指雲淺月的唇。

  雲淺月的臉驀然一紅,向後看了一眼,見凌蓮和伊雪已經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他們二人,她嗔了容景一眼,壓低聲音道:“生病還不規矩!”

  “誰說生病就一定要規矩?”容景轉回頭看著她。

  雲淺月紅著臉為難,“這藥很苦!”

  “我知道!”容景眸光盯著雲淺月的唇瓣,“你喂我,我就不苦了。”

  “但我很苦!”雲淺月苦著臉道。從上次她為救皇后,已經連續十多日都喝苦藥湯子了。如今看到這種湯藥,就開始反胃。

  “你喂我,也不會覺得苦了!”容景彷彿沒看到雲淺月苦著的臉。

  “好吧!”雲淺月臉上擺出視死如歸的神情,用湯杓舀了藥含在口中,紅著臉俯下頭去吻容景的唇,雖然兩個人最親密的時候曾經肌膚相貼蓋一牀被子,吻過無數次,但從來未曾如此喂藥,還沒靠近他唇瓣,心便砰砰地跳了起來。一下兩下,跳得很快。

  容景嘴角勾起笑意,等待著雲淺月靠近,看到她哭得紅紅的眼睛,此時配上紅紅的臉,微鼓的紅粉的唇瓣,說不出的惹人憐愛,別樣風情,他心神一蕩,似乎覺得她靠近的動作太慢,伸手一勾,便將她勾進了懷裡,唇吻上了她的唇。

  苦藥此時果然不苦了!兩顆相思許久的心俱是一顫。

  一碗湯藥用了兩盞茶時間才喝完,雲淺月的臉已經如煮熟了的蝦。容景白的有些透的臉也染上了淡淡的紅色煙霞。雲淺月放下空碗,不敢看容景,對他道:“快睡覺!”

  “果然不苦吧!”容景聲音微啞,含笑看著雲淺月。

  “我說睡覺!”雲淺月回頭瞪了他一眼,那一眼更像是嬌嗔。

  “好!”容景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手卻握住了雲淺月的手。

  雲淺月坐在牀邊,手被容景握在手裡,他的手不再那麽清涼,溫暖下來。讓她的心也跟著溫暖下來。窗外偶爾有風吹來,帷幔輕輕飄蕩,珠簾細細碎響,桂花陣陣幽香,淺月閣靜靜,還可以聽到陣陣蟲鳴。世界安靜,只有她和躺在牀上的他,她的心忽然很寧靜。

  坐了許久,回過神來,回頭去看容景,他均勻的呼吸聲傳出,已經睡得熟了。

  她抬手,輕輕拂過容景的眉眼,指尖滑過,為了不吵醒他,輕若無痕。她以前一直覺得愛一個人就要放在心底,可以偷偷的愛和喜歡,想到他就能甜甜蜜蜜,無比快樂。如今她忽然覺得那樣的愛不全,帶有朦朧的感覺,她喜歡這樣的愛,可以天崩地裂,驚天動地,也可以小溪流水,細膩無聲。

  “容景,你真是將我拿住了……”雲淺月喃喃出聲。不管怎樣,他是生氣,還是惱怒,還是對她發脾氣,還是揚眉,亦或者淺笑,對她或溫柔繾綣,或冰冷刺人,她都覺得好。

  “小姐,二皇子來了,想要見您。”凌蓮悄悄探進頭,向裡面看了一眼,聲音極輕。

  “不見。”雲淺月很是乾脆。

  “他說隻跟您說兩句話就走!”凌蓮又道。

  雲淺月抿唇,猶豫了一下,將手從容景手中撤出,他的手緊攥了一下,她低聲道:“我出去看看!秦玉凝今日被老皇帝設計用紫草害得沒了孩子,我和夜輕染、容楓都未曾拆穿他。夜天傾來找我,大約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容景緩緩松開手。

  雲淺月起身向外走去,來到門口,凌蓮立即道:“二皇子在淺月閣外等著呢。”

  雲淺月點頭,舉步出了淺月閣,淺月閣門口,果然夜天傾等在那裡,她看了夜天傾一眼,他神情萎靡,錦袍還沾染著血跡,衣冠不整,面容慘淡。她暗暗歎了口氣,問道:“什麽事兒?”

  “月妹妹,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好好回答我好不好?”夜天傾見雲淺月出來,盯著他的眼睛,嗓子極啞,“不要騙我。算我求你。”

  “你問吧!”雲淺月已經猜到了他要問什麽。

  “秦玉凝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沒的?別說你不知道,查不出原因。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夜天傾道。

  “皇上姑父懷裡有一塊手帕,在太陽光下晃晃就會變成淡紫色。後來那塊娟帕拿來給秦小姐擦了碗碟。”雲淺月看著夜天傾,“相信我這樣說你能明白。”

  夜天傾面色一灰,袖中的手攥出青筋,“果然是他!”

  “不至於丟命,但量小的話用來打掉胎兒足夠了!”雲淺月聲音淡淡,“還有別的事情嗎?若是沒有的話,你這個時候不該來我這裡,應該去陪秦小姐。”

  夜天傾搖搖頭,緊攥著的拳頭松開,看了雲淺月一眼,“多謝月妹妹相告!”

  雲淺月不答話。

  夜天傾轉身離開了淺月閣門口,腳步有些踉蹌。明明二十出頭,與雲淺月啟動鳳凰劫失憶醒來那日所過不過是幾個月而已,那時的太子殿下何等的尊貴豐儀?如今這般慘然,與那時真是天壤之別。

  雲淺月收回視線,轉身回內院,剛走兩步,忽然看向不遠處的碧湖水榭,只見碧湖另一端的瓊華桂樹間隔處似乎有兩抹身影若隱若現,她停住腳步仔細地看了片刻,雖然哭過之後目力有些差,但還是順著樹空縫隙看清了那二人是容楓和夜輕染,她偏頭問凌蓮,“那是容楓和夜輕染吧?”

  “回小姐,是楓世子和染小王爺!”凌蓮點頭。

  “他們在做什麽?”雲淺月覺得盯著眼睛有些酸,看不甚清,問道。

  “在對弈!”凌蓮道。

  “夜輕染什麽時候來的?”雲淺月又問。

  “楓世子剛剛開完方子時染小王爺就來了,楓世子攔了出去,沒讓染小王爺進屋,將他帶去了碧湖對岸的水榭對弈。”凌蓮道。

  雲淺月點點頭,也不過去,轉身走回了內院。剛到房間門口,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飄身落下了一個人,她腳步一頓,緩緩轉過頭去。

  有多久沒見到夜天逸了呢!

  雲淺月覺得似乎很久了,似乎從什麽時候就再不想起他。如今再見到這張臉,忽然間覺得有些陌生。更甚至曾經以為的和小七一樣有著幾分相似的眉眼也已經不複存在,由內及外,全是陌生而已。

  夜天逸飄身而落,看到雲淺月哭得紅腫的眼睛和臉上殘留的淚水浸染過的痕跡一怔。

  雲淺月心神晃了晃,似乎想要從腦海中搜尋關於這個人和她這麽多年糾葛的記憶片段,可惜過了片刻,什麽也想不起來,她遂打消念頭,對看著她愣神的夜天逸淡淡道:“七皇子回來過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