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棄你,不管你,你就滿意了?開心了是嗎?”雲淺月唇瓣抿成一線,忽然一字一句地道:“好!我放棄你!”
容景身子一顫。
雲淺月再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背影挺得筆直。
“雲淺月!”容景忽然喊了一聲,坐著的身子站了起來,他剛一起身,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轟然向地上倒去。
雲淺月一驚,猛地回頭,只見往日那清瘦挺拔秀雅的身影如玉山一般轟然倒塌,他胸前那一大片鮮紅的血灼傷了她的眼睛,她瞳仁猛地一縮,轉身向他奔去。
但即便她速度再快,也不及他倒下的速度快。
“砰”地一聲,他倒在了草地上。
雲淺月隻感覺自己的心在這一霎那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口子如一座山峰被硬生生地劈開了一道山澗一般,在她心坎處劈開。轟地一聲,她的頭暈了暈,眼前金星四冒,忽然那一瞬間看不清什麽東西,她定了定神,才緩緩地蹲下身,顫抖地抱住容景的身子,聲音啞得不能再啞,輕得不能再輕,“容景……”
容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昏了過去。
雲淺月顫抖著伸手去給容景把脈,手剛碰到他的脈搏,猛地一縮,她啞著嗓子對容楓喊,“容楓,快過來!”
容楓聽見雲淺月的喊聲,連忙來到她身邊,看到眼前的情形面色一變。
凌蓮和伊雪也齊齊趕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樣面色大變,“小姐,景世子……”
“趕緊帶他回府!”容楓當機立斷,彎身去抱起容景。
雲淺月點點頭,站起身,腿有些軟,支撐不住身子,剛站起來就要向地上倒去,凌蓮一把扶住她。容楓回頭看了一眼,對凌蓮道:“帶上你家小姐!”
凌蓮應了一聲,容楓足尖輕點,帶著容景飛身離開了紫楓林。凌蓮帶著雲淺月跟在容楓身後,伊雪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撿起地上落下的那塊玉佩,也連忙跟著離開。
回城的速度比來時還要快很多,一路很順暢地來到了城門。
此時夜輕染也已經從宮裡出來,正在巡城,立在東城的城牆上看著城門內外進出的人流。當看到幾抹熟悉的聲音先後入了城,如幾抹雲煙,他一怔,目光若有所思地跟著那幾抹身影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忽然足尖輕點,也離開了城牆,向雲王府而去。
容楓帶著容景來到雲王府,飛躍高牆,徑直回到淺月閣。凌蓮帶著雲淺月也隨後回來,一行人進了房間,容楓將容景放在牀上。
雲淺月推開凌蓮,幾步來到牀前,抓住容景的手,焦急地得對容楓道:“容楓,你快給他把脈開藥,他……他怎麽會受了這麽重的傷,蒼亭武功再高,能將他傷成這樣嗎?”
“月兒,你先別急!”容楓神情鎮定,“我先給景世子把脈!”
雲淺月慌亂地點點頭,身子半跪在牀邊,抓著容景的一隻手不松開。
容楓只能拿過容景沒被雲淺月攥住的那隻手把脈,手指剛觸到脈搏,眉頭便深深蹙起。
雲淺月一瞬不瞬地看著容景的臉,此時躺在牀上,才看到他的臉異常的蒼白,唇角有凝固的血跡,她想起當時回頭看到他吐出那一口血轟然倒塌的情形,心就揪了起來,疼得不能自己。此時後悔死了,她應該剛一到紫楓林就拉著他回府來,不該將自己的氣怒發到他身上。這麽點兒小事兒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呢!兩個人的愛情,總要有一方退一步,只要他好好的,對她溫柔含笑,繾綣依偎,她退一步又如何?她有著兩世的經歷,就讓他一讓又怎樣?多哄哄他又怎樣?他能對她氣怒冷臉,比他躺在這裡要好得多。
“本就體格虛弱,血脈虧損,又積勞成疾,不得休息。且大約兩日前動了身手受了重創,未曾調理修養,日夜奔波,過於疲勞,不堪重負。今日又動了手,拚了內力,傷了肺腑。新傷加上舊傷,才會如此。”容楓放下手,對雲淺月道。
雲淺月握著容景的手一緊,據弦歌說那日他頂著雨出京城治水時就染了寒熱,後來怏怏數日才好,未曾好好休息,這些日子又治水日夜不休,積勞成疾。兩日前受了重創?那也就是從河谷縣回來的路上與人動手了吧?沒有調理,居然又和蒼亭動了手,怪不得受了這麽重的傷。她看著容楓,臉色比容景的還白,“給他開方子吧!”
容楓點點頭,起身向桌前走去。
凌蓮和伊雪心裡驚駭,連忙過去給容楓侍候筆墨。
雲淺月將容景的另一隻手也攥到手裡,想著他千裡奔波而回,受了傷也來不及調理,大約就是想和她過中秋,可是她居然……她垂下頭,將臉埋進他的手中,往日溫潤的手此時清清涼涼,甚至透著一絲寒意,他難以想象他是如何在本來就受傷又疲於奔波身體不堪重荷的情況下從蒼亭手中奪回那塊玉佩的……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一滴兩滴,靜謐無聲。
容楓將藥方遞給凌蓮和伊雪,二人拿著藥方立即走了下去。他轉身看向牀前,雲淺月肩膀細微地抖動,他抬步走了過來,將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溫和地安慰,“月兒,景世子受傷雖重,但比他以前的寒毒隱疾要輕千萬倍,不用擔心,修養幾日就好。”
雲淺月點頭,臉依然埋在容景手中不起來,淚水浸濕了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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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楓看著雲淺月,又看了一眼牀上昏迷的容景,似乎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房門。
房間靜了下來,雲淺月的淚水依然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暗啞的聲音響起,極輕,“別哭了!”
雲淺月身子一僵,這個聲音仿如天籟,她想抬頭去看,埋著的臉怎麽也抬不起來。
“我說別哭了……”容景的手動了動。
雲淺月的手攥緊,聽到這樣的聲音,眼淚不但不止,反而流得更凶。
“你……哎……”容景輕輕歎息一聲,語氣似乎有無限無奈和寵溺,“雲淺月,我怎麽以前不知道你這麽愛哭呢!跟個愛哭鬼似的。”
雲淺月忽然抬起頭,眼睛被淚水籠罩,如江南細密的煙雨,在她眼前蓋了一層雨簾,她扯了扯嘴角,沒發出聲音。又扯了兩次,終於出聲,但嗓子啞得厲害,“我就是愛哭鬼!又怎麽樣?”
容景看著雲淺月抬起的小臉滿臉淚水,心裡一緊,掙脫她緊攥著他的手去給她擦淚,卻發現他兩隻手都是淚痕,無奈地將手落下,附和道,“是,你是愛哭鬼,將我快給淹了!”
“愛哭鬼有什麽不好?”雲淺月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她的手也是淚水。
“愛哭鬼沒什麽好!”容景看著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有本事嚇我,憑什麽不讓我哭?”雲淺月紅著眼睛看著容景,這樣的話一開口,眼裡再次流了出來,“這樣嚇我,你很開心是不是?”
容景抬起頭去摸雲淺月的臉,心疼地道:“是我不好,別哭了!”
“你哪裡不好?你沒有不好,都是我不好。”雲淺月垂下眼睫,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
容景放下手,支撐著坐起身子,一把將雲淺月抱進懷裡,語氣疼惜,“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對你惱怒,不該……”
雲淺月搖搖頭,伸手捂住他的嘴,本來無聲的眼淚忽然忍不住哭出聲。這麽多的日子,思念泛濫成災,她想起那些容景來信給她的畫像,想起那兩個他親手捏的泥人……
容景住了口,緊緊抱住雲淺月,片刻後,她的哭聲依然不止,他拿開她的手,無奈地道:“雲淺月,眼淚不要錢嗎?別哭了好不好?”
“誰說不要錢了?我的眼淚很金貴!”雲淺月哽咽地道。
“既然金貴就別哭了!哭多了浪費!”容景伸手拍拍她,雲淺月彷彿沒聽見,似乎要將這些日子的淚水都流盡,他無奈地道:“雖然我以前一直想著你不要那麽堅強,凡事都打掉牙齒和著血淚吞進肚子裡,能有朝一日你在我懷裡哭,我一定抱著你讓你哭個夠,但是你如今這樣哭,我實在心疼得很,你還是別哭了!”
“就哭,讓你的心疼死。”雲淺月聞言更是哭得厲害。
“你……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了。”容景無奈地歎口氣,商量道:“我以後什麽都應你,只求你別哭了。好不好?”
“不好!”雲淺月搖頭,抽氣地道:“凡事都應我你就不是容景了!”
容景聞言輕笑,伸手刮了刮雲淺月的鼻子,笑著揶揄地道:“玉子書說得不錯,別看你活了兩輩子,其實還是個孩子而已。卻自己覺得比任何人都老,其實不然,還是需要人處處養護你的。”
想起小七,雲淺月立即止了哭,問道:“你賠他的衣服了沒有?”
“賠了!不止賠了衣服,還送了他一柄雲王府祖先榮王親手雕刻的玉如意。”容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