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回府去思過!一個月。”容景開口,聲音清涼。
“世子……”弦歌手一顫,“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屬下知錯了!屬下怕您……”
“現在就回府!”容景不看弦歌,繼續低頭把玩手中的玉佩,這是一塊青碧色的玉,裡面有著細細的雲紋,晶瑩剔透,價值斐然。
雲淺月看著容景的手,發現他的手骨要比往常的白許多。尤其是拿著玉佩,更顯出他的手太過瑩白,甚至幾乎剔透。這樣的白色她最清楚不過,定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世子,屬下還要跟您回……等您回來,屬下的思過暫且押後可不可以?”弦歌臉色有些白,他知道錯在哪裡?世子定然是不想他將淺月小姐找來,可是當時情形太危險。這麽些年他第一次遇到武功不輸世子的人,而世子又不讓隱衛動手相助。
“讓青泉來跟著我。”容景語氣不容拒絕。
“是!”弦歌垂下頭,知道再說無益,世子顯然主意已定懲罰他,他恭敬應聲,起身站起來,看了雲淺月一眼,那一眼有些哀怨,足尖輕點,離開了紫楓林。
雲淺月唇瓣緊緊抿起,看著容景。
容景卻不再抬頭,除了剛剛雲淺月到來的看她的那一眼外,當他面前無人,依然把玩著玉佩,青碧色的玉佩在他手中不停地摩挲,似乎將什麽痕跡除去。
雲淺月明白,那應該是被蒼亭碰到的痕跡。
“少主!”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隨後幾個人飄身而落,急急走向蒼亭。
雲淺月轉回頭,只見來人是一名老者和四名黑衣男子。顯然是蒼亭的人。她在五人身上看了一眼,目光看向蒼亭,蒼亭正靠著樹乾看著她,手裡捏了一顆潔白的珠扣。那一顆珠扣雲淺月認得,正是容景身上的珠扣。她轉回頭,果然見容景的袖口處少了一顆珠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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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您怎麽樣?”老者來到蒼亭面前,蹲下身焦急地問。
“無事!”蒼亭搖搖頭,目光依然不離雲淺月。
容景依然未抬頭,雲淺月眸光縮了縮,收回視線繼續看向蒼亭。
蒼亭對雲淺月挑了挑眉,目光又是那種專注的眸光,須臾,他忽然突兀地一笑,對她認真地道:“雲淺月,我不喜歡藍漪。”
雲淺月心思一動,不答話。
那老者似乎這才注意到這一處除了自家少主還有別人,目光從雲淺月身上看到容景身上,又看到不遠處立著的容楓身上,又看向自家少主,隨即他蹲著的身子站起,一擺手,那四人與他一起立在了蒼亭身旁。
蒼亭把玩著手中的珠扣,就像容景把玩著他手中的玉佩一樣,清貴優雅。彷彿閑坐飲茶,又似懶坐賞景。他臉色有些白,但被紫楓林的暗影遮掩,俊逸的眉目有些斑駁。
雲淺月忽然對蒼亭出手,一縷氣風掃過,無聲無息,直奔他手裡的珠扣。
老者察覺想要出手,蒼亭對身後一擺手,老者立即住手。蒼亭看著雲淺月的氣風向他手掃來,頃刻間他手中的珠扣便化成了灰。順著他指縫滑落,他挑了挑眉,眸光藏了一絲笑意,聲音低而愉悅,“答應我了?”
雲淺月轉回身,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好!”蒼亭答得痛快,將手遞給身旁的老者,老者立即伸手去扶,他就著老者扶著的手緩緩站起身,姿態依然清貴,抬步離開。
那四名男子尾隨其後離開。
走了進步,蒼亭忽然回頭,對雲淺月一笑,溫和地道:“哦,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此次進京是應七皇子之邀,坐七皇子府的坐上之賓。”
雲淺月猛地回頭。
蒼亭看著她,笑意加深,“嗯,我想你懂的!有一個職位似乎叫做幕僚。”
雲淺月面容瞬間清冷,死死地盯著蒼亭,冷然道:“蒼亭,你是十大世家蒼家的少主,十大世家才入世幾日?你這麽快就想要介入天聖的朝局?你想清楚了沒有!”
“本來還沒想清楚,想來這京城看看而已,不過如今嘛……”蒼亭似乎看了容景一眼,淡淡一笑,“想清楚了!這天聖的京城太有意思,尤其是你,讓我舍不得離開。所以,就不離開了吧!”
雲淺月眯起眼睛,警告道:“小心入了泥潭出不來!”
“出不來就出不來了!若是你好心的話,不如到時候念著我們十年前在天雪山的舊情,拉我一把。”蒼亭不以為意,話落,對雲淺月眨眨眼睛,神情有些俏皮。
雲淺月臉色發寒,忽然折起一旁的一根楓葉枝對著蒼亭直直扔了過去。
扶著蒼亭的老者面色一變,瞬間出手,那根楓葉枝被他隔空摧毀,化為灰燼。
“蒼伯,哎,今日是中秋,她好不容易對我折枝相贈,你怎地給毀了?”蒼亭一歎,看著那被毀了的楓葉枝,語氣有些埋怨。
那個叫做蒼伯的老者一怔。
“凌蓮、伊雪!招紅閣七長老,給我封了他的嘴!”雲淺月冷冷地看著蒼亭。
“是,小姐!”凌蓮和伊雪齊齊伸手入懷,似乎要掏出信號彈。
“帶少主離開!”蒼伯面色大變,立即護住蒼亭,他身後那四人也立即上前護住蒼亭。
凌蓮和伊雪齊齊阻住幾人的去路,手中的信號彈向上空飛去。
“容楓,截下來!”容景忽然開口,聲音淺淡。
容楓看了雲淺月一眼,足尖輕點,身子瞬間凌空而起,尾隨著凌蓮和伊雪拿出的那兩枚信號彈而去,轉眼間在那枚信號彈炸開之前便將之截下,收回手中,轉了個圈,飄身而落。
凌蓮和伊雪齊齊一怔。
那叫做蒼伯的老者和他身後的那四名黑衣人亦是齊齊一怔。
蒼亭忽然輕笑,“看來景世子舍不得封了我這張嘴。”話落,他對雲淺月挑了挑好看的眉,“看來你們不一心。”
“要走趕緊走!再晚一步,讓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雲淺月冷冷地看著蒼亭,“蒼亭,我告訴你,這京中渾水太深,你最好小心謹慎一些再做決定,別彌足深陷,將幾百年的蒼家毀於一旦。”
“好說!”蒼亭語氣輕如雲煙,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
蒼伯和那四名黑衣人心裡齊齊一松,連忙護著蒼亭離開。
容楓將那兩枚信號彈扔回給凌蓮和伊雪,對二人使了個顏色,走離了這處。凌蓮和伊雪自然知道楓世子是給小姐和景世子單獨相處的時間,也連忙跟著他退遠了些。
人都走沒,一時間這一處極為靜寂。
雲淺月回身看著容景,他依然低垂著頭,把玩著玉佩,不知道心裡想什麽。抿唇看了他片刻,平靜地問,“是跟我回雲王府,還是回榮王府,還是離京?”
容景不答話,仿若未聞。
“我問你話呢?”雲淺月聲音依然平靜。
容景依然不答話,撫摸把玩玉佩的規矩都不終止或者停頓一下。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雲淺月揮手一掌,打在了容景靠著的楓樹樹乾上。樹乾晃了幾晃,樹乾上的樹葉稀裡嘩啦落下,打在容景的頭上、肩上、身上。
容景身子跟著晃動了一下,看著楓葉佔滿了他的月牙白錦袍,依然無動於衷。
“你就打算一直和我別扭是吧?好!那麽你就別扭著吧!”雲淺月即便揮出一掌,心情也是極為平靜,也許是怒到極致而變得平靜。她忽然轉身,抬步離去。
她剛走了兩步,容景忽然開口,聲音極低,“你希望我去哪裡?”
雲淺月腳步一頓,很想說我希望你回雲王府,你千裡迢迢回來不就是為了和我一起賞八月十五中秋的月亮嗎?如今卻弄了一身是傷,她張了張口,忽然覺得這樣的周而複始太過累,她多少次低聲下氣,想要求仁得仁,可偏偏事與願違。今日的事情是否真該兩個人都靜靜?她也需要靜靜。於是,她沉默不語。
“雲淺月,你說,你希望我去哪裡?”容景抬頭,看著雲淺月的背影。
“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是你的自由。”雲淺月深吸一口氣,冷下心道。
容景“呵”地一聲忽然笑了,笑意有些慘然,“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說,我想去的該是哪裡呢?哪裡才是我最想去的?”
雲淺月心忽然揪緊。
“雲王府沒有你我會去?榮王府還沒有值得我牽掛的東西,離開京城嗎?也許根本就不該回來。”容景忽然閉上眼睛,臉色晦暗,聲音有些艱澀,“雲淺月,這樣的我讓你累了吧?其實,這樣的我,我也累。”
雲淺月袖中的手攥緊。
“你走吧!我就在這裡靜靜。”容景似乎歎息一聲,聲音有些隱隱的疲憊。
雲淺月猛地回頭,惱怒地看著容景,“容景,我們說好不打架的!”
“是啊,說好的,可是我忍不住就生氣,就惱怒,就和你打架,就和你發脾氣,怎麽辦呢?你看,我如此不好,你要不要放棄我?扔下我不管?”容景靠著樹乾攤了攤手,手中被他把玩的玉佩滑落到他身旁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