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布在靈泉周邊的禁制, 陸恒此前已經研究透徹,此刻要破除也不需再多做琢磨。
破陣向來更注重一個巧字, 只要知曉陣法弱點, 輔佐以暴力破陣, 速度極快。陸恒此前浸泡在原液之中,靈力增長不少,此刻自然是得心應手。
陸恒抬手就是一道靈氣,奔著靈泉中的蛇膽襲去。瞬息之間,禁制就被觸動,紅光一閃。玄奧符文環繞四周,隔絕一切外來之物。
機不可失,陸恒看准禁制弱點,對準那出就是大力擊去。
刺目光芒, 籠罩整個溶洞。
待到光芒散去之時,一道金光自靈泉之中竄出。陸恒抬手一招, 那金光就如同乳燕投林一般落入他的手中。
“走。”
陸恒對著釋空喚了一句, 急步向著傳送陣之處行去。手中也是片刻不停息的翻出毛筆,準備將傳送陣的最後幾筆補完全。
這傳送陣法, 差了幾筆便是千差萬別。
“想走, 可沒那麼容易!“
不想,此刻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一身金衣的包不食驟然出現,身形甫一落地, 片刻不停, 罩著陸恒後心就拍去。
一旁釋空當頭迎上, 將饕餮攻擊悉數接過。
那方兩人戰做一團,陸恒也沒有功夫多做關注,撲向洞壁旁邊就開是繪製陣法。
他筆走龍蛇,將之前被莫淮打斷的最後一點尾巴收好。
眼見著陣法就要完成,陸恒心中一喜,筆尖落下。
本該出現乳白靈光的地方,卻是一片空茫。
再試,依舊是如此,這最後半寸,無論如何都畫不上。
陸恒抬起毛筆一看,才發現,筆尖上已是空空如也。原來那些以原液調製的天階靈石粉,已是消耗一空。
時運不濟,就差這最後一點。
陸恒眉頭一皺,也顧不上其他,轉身就撲向洞穴中央的鐘乳石液處。
雖說少了天階靈石,這以蛇膽浸泡過的鐘乳石液,也能勉強一用。
不想,他才將將撲至靈泉旁邊,筆尖才伸入其中一蘸。
那方釋空就已落在下風。
他本就只余三成實力,此前在交易會上,又被饕餮擊中數掌。此刻與包不食交手數十回合,已是強弩之末。
只見兩人身形相交之處,巨大能量波動開來。一道身形就從半空之中被擊落在地,重重砸在陸恒身邊地面之上。
落地之處,堅硬岩石寸寸碎裂,可見其勢之猛烈。
身著黑衣的釋空,臉色白如金紙,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包不食如今已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根本顧不上釋空是不是有大功德在身,一心只想著要把這個試圖搶奪自己口中美食之人捏死。
他身形一閃,就出現在地面上,右手裹挾著風雷之勢,對準釋空氣海處就是一掌擊去。
眼見著釋空就要被他擊碎紫府,陸恒大駭,也顧不上太多,撲過去就同包不食對了一掌。
他只覺對方氣勢如山嶽般,重重壓了下來。那巨力,將他右臂內的骨頭,震成數段,甚至還沿著經脈要進入丹田之處。
陸恒此時甚至無暇分神去關注右臂劇痛,只咬緊牙關,拼了命地將妖丹之中的靈氣悉數壓榨出來。
兩人雙掌相接之處,靈力甚至化為實質,爆裂開來。
把那天地靈物鐘乳石,都震斷了一截。
終是勉強將包不食逼退數步,陸恒的右臂,卻是軟軟垂了下來,已是經脈寸斷,不能再用。
包不食卻是毫髮無傷,方才退後幾步,也只是有些顧忌陸恒這獨一無二的食材,不想把對方打得灰飛煙滅最終自己什麼都沒嘗到罷了。
他見陸恒攔在釋空面前,又見萬年鐘乳石被震斷一截,心痛不已,終是怒聲罵道。
“小雜種,老子就不該跟你講究什麼美食家的道義,一口吞了就什麼事的沒有了。”
語罷,包不食身上光芒大作,化作人面羊身的怪物,對著陸恒就張開了嘴。
巨大的吸力,從那黑洞洞的血盆大口之中傳來,似要把此空間內所有物事吸入其中。
這乃是饕餮神通,此時的陸恒根本無力抗衡。
再這麼下去,自己和釋空都要被包不食生吞了。
顧不了這麼多了,陸恒心下一狠,抬手就將方才拿到手中的蛇膽取出,塞入口中。
蛇膽乃是靈物,一入口中,就順著經脈進入紫府之中,圍繞在妖丹之旁。
為避免發生靈力太過龐大,丹田經脈被撐破的慘劇,陸恒原本的計畫是逃出金烏城,尋一安全之地後,再慢慢消化蛇膽之中的靈力。
然而此時情勢緊急,也只能搏一把。
陸恒心念一動,妖丹之中就爆射出萬道金光,將蛇膽籠罩其中。金光籠罩之處,蛇膽漸漸消融,磅礴如海般的靈力,在瞬間就充斥陸恒整個氣海之中,甚至隨著經脈奔湧至身體的各個角落。
他咬牙忍住經脈脹裂的痛楚,將靈氣壓縮成實質,聚集在手指之上,隨後便在空中劃出一道符文。
那符文成型之後,迎風就漲,幻化成巨大光幕,將陸恒和釋空護在其中。
包不食只覺得那邊傳來凝滯之感,自己的神通竟是被打斷。他定睛一看,發現那已入絕境的二人,竟是又峰迴路轉,用了不知什麼神奇法門,得到一線生機。
神通既已被破,包不食也就閉了嘴巴,不在做沒有意義的消耗。
還是先行破了這屏障再說,他腳下一動,身形化作流光,重重撞在光幕之上。
轟——
光幕一陣劇烈晃動,其上出現條條裂縫,又在陸恒靈力的補充下,慢慢修復。
此神通能打斷饕餮神通,防禦力強大無匹,卻也有巨大不足。那便是不能移動,也不能反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饕餮有的是時間同自己耗,這光幕再怎麼結實,最終也會被他破除。
如今自己二人就是籠中困獸罷了,光幕一破,便是死期將至。
不過,現在倒是能稍微喘息片刻。
陸恒定了定心神,蹲下身去就去查看釋空傷勢。
他一碰到對方身體,就發現身上黑袍竟是被鮮血浸濕,所以方才才會有那般濃重的血腥之氣。
這人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暫時引開包不食,闖入這陣眼中。
此刻也不是糾結這個事情的時候,陸恒將手按在釋空丹田之處,精純靈氣探入其中。
“唔——”
被這靈氣灌入,釋空勉強恢復幾分意識。然而他受傷太重,即使恢復意識也沒有什麼戰力。
好在陸恒所求非此,他語速極快:“情況緊急,把蛇血和蛇牙給我。”
聞言,釋空一句質疑都沒有,直接取出蛇血和蛇牙交予陸恒手中。
兩件靈物一落入手中,陸恒又是往嘴中一塞。如同方才對付蛇膽那般,將蛇牙和蛇血悉數吸收。
片刻之後,陸恒雙目赤紅,皮膚之下如同有萬千小蛇在遊走一般,巨量的靈氣,已經將他經脈撐破。
陸恒的皮膚也開始寸寸碎裂,每一處毛孔,都滲透出血來。只在瞬息,一俊俏少年就變得如同血人一般,不成人形。
“小九!”釋空雖是身上劇痛,卻吃力撐起身子要起來。
“放心……”
陸恒只來得及對釋空說上這麼一句,皮膚之上的血液,就亮起血色光芒,隨即化成光繭,將他嚴嚴實實地裹在中間。
外面的包不食,被裡面這突發狀況驚得停了一刻,隨後又揚起利爪,向著光幕擊去。管他什麼牛鬼蛇神,一併吞下腹中便是。
眼見著光幕在他綿延不倦的攻勢下,光芒越來越黯淡。失了陸恒靈氣的補充,上面的裂痕也無法修復,最終再無力撐住,化作漫天光點消失在了空中。
包不食神色一喜,又張開了嘴想要將那邊二人吸入腹中。
他尚未行動,卻見那血色光繭,也碎裂開來。
光芒消失之後,出現在那處的,乃是青首墨身的大蛇。
“陸恒?”包不食驚得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眼前這青首墨身的大蛇,雖說體型不若妖王巴蛇那般巨大。但這形態和鱗片之下隱隱可見的金色妖紋,分明就是那早就該死在九九誅邪雷下,身體四分五裂的妖王陸恒。
“包不食,你還真是死性不改,又欠收拾了?”果然,那大蛇發出的聲音,包不食就是化成灰也不會忘記。
聞言。
包不食卻是嗤笑一句:”別在這唬人,你現在這個體型,實力恢復的並不完全吧。“
妖族的實力,向來與體型掛鉤,當年實力巔峰時期的巴蛇,盤旋起來有小山大小。現在的饕餮,也是特意壓制部分實力縮小了體型,才不會將這溶洞撐塌。
但是包不食可以感覺到,眼前的巴蛇,並非壓制實力,而是只能做到這般地步。
“那更好,我也嘗嘗真正的巴蛇肉是什麼味道!”
說完,他絲毫不客氣就揚爪攻上。
兩個妖族中的頂尖強者,瞬間就戰做一團。雖說一個實力未完全恢復,一個壓制實力免得把這費勁千辛萬苦才布下的金烏城大陣弄垮。
卻也是打得風起雲湧,夾雜著毀天滅地之威勢。
陸恒卻沒有心思與包不食纏鬥太久,方才他分神關注釋空那邊,卻看見對方又失去意識暈了過去。便知釋空此次受傷太重,必須趕緊脫出此地為他療傷。
所以這法子雖說有些卑鄙,他也顧不上那麼多。
下定決心後,陸恒虛晃一招,賣了個破綻,被饕餮一爪撓在身上,抓得是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那黑色大蛇雖是吃痛,動作卻絲毫不受影響。之間他蛇尾一甩,一口就咬上饕餮左手。蛇牙刺入對方皮膚的瞬間,就是注入猛烈巴蛇之毒。
饕餮妖軀強大,其他地方,並不懼巴蛇之毒。然而他的左手卻是以靈藕製成,最是見不得毒物。
只見那左手一遭遇毒液,迅速就被腐蝕,焦枯發黑。
包不食發出一聲慘叫,這左手雖不是他本身妖軀,但為了能操控自如,他已將這蓮藕化成的左手與神魂相連。如今左手被腐蝕,他神魂之中自是傳來無法忍受的劇痛。
得此良機,陸恒化作人形,一把扛起地上釋空,向著之前被他做了些許改動的陣法之上就一頭紮去。
一道空間裂縫在牆上展開,二人身形消失在其中。
包不食強忍劇痛,正待追去,那裂縫卻又迅速閉合。
剛才行事突變,陸恒完全沒有時間補上那最後半寸。他也不知缺了最後半寸的傳送陣,會把自己扔到乾元大陸的哪個角落去。
如若運氣不好,落在什麼秘境之中的兇險之地,那也只能感慨自己和釋空時運不佳。
陸恒扛著釋空才一踏入陣法,就被瘋狂的空間能量旋渦捲入其中。
這不完全的傳送陣法,果然太不穩定了。陸恒心中苦笑,用盡全身力量抓緊釋空,免得肩上這失去神智的人被陣法不知卷到什麼地方去。
只是陸恒連吞三件靈物,已是占了神魂強大的便宜。換作他人,早被這巨大靈力撐爆軀體,灰飛煙滅。
如今他勉力支撐至此,強行助長妖軀的後遺症,終是出現。神魂之中傳來無盡疲憊之感,身體經脈被強行拓寬的劇痛也一併襲來,又加之外部狂暴的空間之力。陸恒終是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陸恒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身邊是灰茫茫的一片。他又覺得踩在雲端之上,這種軟綿綿的感覺,並不陌生。
自己竟然又做夢了?陸掙扎著想要醒來,失去意識之前,自己似乎是進入了傳送陣中。
釋空!
周邊的場景,劇烈抖動。
然而,陸恒的努力無濟於事,無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法清醒過來。看來被浸泡在原液之中,雖然自己實力恢復不少,依舊還是被影響。
最後他只得無奈接受這個事實,從好的地方來想,自己還能做夢,那證明小命是保下來了。
至於釋空的安危,陸恒細細感受,發現眉心的那點精血,並沒有消失,便知對方性命應當無礙。
看來那傳送陣雖說不太牢靠,好歹也沒把自己二人丟入不知名的秘境中化為灰燼。
即是如此,那不如靜下心來,看看夢境之中究竟能看到些什麼。說不定能如同上次那般,知曉一些過去的事情。
知道該知曉的事情,便能順利醒來。
陸恒的心安定下來,周遭劇烈扭曲的場景,也漸漸穩定下來。
隨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腳踩在了實處,視線也逐漸清明起來。
眼前,是一道長長的階梯,很黑。
陸恒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這種會讓人覺得有些壓抑的場景,卻讓他心中生出幾分熟悉之感。
這個夢境,似乎是他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長長的階梯,終於走到了盡頭。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道地心玄鐵打造的厚重鐵門。門上刻著重重禁制,一旦有人試圖闖入,必將讓對方屍骨無存。
然而,這些禁制,對於實力巔峰時期的妖王,不值一提。
陸恒抬手推開了門,仿佛這只是一扇普通的門,普通得像是農家小院中的單薄木門。
門口,是一個狹窄的房間。
房間內,依舊沒有光,如同外面一樣黑暗。
陸恒的視線完全不受影響。
對於房間內的人,卻並非如此。
陸恒只見被重重鐵鍊鎖在地面上的瘦小孩童,抬起了頭,眼中是沒有焦距的茫然。
“你是誰?”孩童的嗓子如同砂石一般,絲毫沒有這個年紀孩童該有的清脆。
他的發音古怪,應該是長期沒有同人說話導致。他皮膚白得不正常,應是長期不見天日的原因。他的臉上瘦得如同骷髏一般,應是長期沒有進食。
最為可怖的是,他的整條左腿上,都沒有皮肉,白骨就那麼突兀地暴露在空中。
陸恒的心中,升騰起無盡的怒火。他們怎敢,這些偽善者,居然這樣對待一個孩子。
剛才自己的手段,還是太輕了,居然這麼輕巧地就讓他們死去。陸恒身上,還未散去的殺意,又愈發濃重起來。
那孩子,似乎也感受他身上的殺意。
然而,他卻沒有絲毫害怕之意,而是面無表情地說到:“又換人了嗎?今天輪到右腿了?”
說完,他就把蜷縮在身下,瘦弱得如同手腕般的右腿,伸展開來。
“快點,完了我想睡一會。”
第三十八章
這是, 自己的記憶。陸恒心中有些疑惑,怎麼會突然夢到這個時候, 遇見莫淮的這一天。
夢境中的自己,已經開始動了。
陸恒蹲下身子,握住地上鎖鏈,靈氣灌注其中,只聽一聲脆響,號稱以萬年玄鐵打造的鎖鏈, 就這麼被震成數截。
即使重獲自由,身上終於沒有那無時不刻存在的沉重感,莫淮年幼的臉上,依舊是一片木然。
沒有驚訝, 沒有喜悅, 只有一片空茫。
“我是你父親的朋友。”
莫淮開口,聲音平板:“又是新的騙局?其實你們現在的方法很好用, 不用換其他的。”
陸恒並沒有解釋太多, 經歷這些慘劇的孩童, 不再輕易信任他人, 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蹲下身來,接下外袍,將莫淮整個包裹在其中。又自衣角撕下一條,將瘦弱孩童的眼睛遮住:“你太久沒見過光, 為避免你眼睛受損, 蒙住為好。”
“……”
莫淮不再說話, 陸恒將他抱起,帶離了這如同地獄一般的地方。
一步踏出,周遭景色一陣扭曲,陸恒就已來到招搖山之上。
陸恒歪在院中軟塌之上,前方不遠處是正在修煉的莫淮。
妖王私庫中,天材地寶數不勝數,僅是數月,莫淮的身體就已全然恢復。即使是有所損耗的神魂,也在陸恒的悉心調養之下,逐漸補全。
此時的莫淮,看來同正常孩童已經沒有什麼兩樣,唇紅齒白身體健康。只是臉上,始終是沒有太多表情。
他正在陸恒的指點下,嘗試引氣入體。
陸恒捂住嘴巴,昏昏欲睡地打了個哈欠,莫淮資質絕佳。他僅將口訣說了一次,對方就已經入定,現在看來,已是踏入修行大道。
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陸恒想了想,閉上眼睛睡了會。不過依舊是分出一縷神識,關注著莫淮的修煉狀況。
不知過了多久。
莫淮一動,陸恒就睜開了眼睛。
“那些人怎麼樣了。”
這是莫淮,自來到招搖山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殺了。”陸恒說,“你想看看嗎?”
“看?”
“當日之事,我已悉數留存下來,如果你想看,我便讓你看看那些人的下場。”
莫淮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那日,陸恒上門去尋莫淮,將宋家做下的惡事,一一清算。
這一切,都記錄在留影珠中。
陸恒將這些影像記錄下來,一是為了留下證據,免得被有心之人借此挑起妖族和人族的爭端。
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莫淮。修行一道,有些事情,必須放下,不然必將成為執念。
畫面一動,又是數年過去。
“我想看看那些人的下場。”
莫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恒知道,他此刻終於是放下心防,對自己開始有了幾分信任,對那段往事,也開始嘗試放下。
陸恒手一翻,一顆圓潤珠子就出現在他手中。
他將靈氣灌注其中,一幕幕影像就在空中開始播放,影像的最開始,是一段陸恒調查出來的情報。
宋家。
這個在百年前,還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突然就出了不少天資卓絕的後輩。
宋家老祖,本只是金丹後期,壽元將至,卻在最後的日子裡得了大機緣,破丹成嬰。又在百年間修為一日千里,不久前已突破化神。
自此,宋家一躍成為此地實力最為雄厚的修真家族。
之後,畫面從宋家設下宴席,慶祝老祖突破化神的時間開始。
這新興的修真家族,交好附近不少門派,來恭賀之人絡繹不倦。還要不少自薦上門,想要依附于宋家成為客卿的散修。
總是整個場面是熱鬧非凡。化神期的宋家老祖,坐於高臺之上,臉上紅光滿面。
半空之中,宋家大陣,突然被輕輕鬆松的扯破了一個口子。一只指節分明形狀完美的手,自那口中出現,隨即整個大陣便破碎成萬千塊消失無蹤。
宋家老祖臉上勃然大怒,在這種時刻,突然破掉宋家陣法,來者不善。
“來者何人!”
一黑袍男人,憑空出現,就那樣淩空而立。
“鵲山陸恒,來訪。”
宋家老祖本還滿是怒意的臉上,神情一僵,隨即就慌亂站起身來,對著空中行禮。
他雖已是化神強者,只是對上立於乾元大陸巔峰的妖王,依舊只是個對方一只手指就能碾死的螻蟻。
“妖王來此,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我來尋一故人之子。”陸恒沒有功夫同他寒暄,開口說到,“他被囚禁于你宋家。”
“真是說笑了,您的朋友之子,我們宋家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囚禁他。”
“哦?你的意思是我在胡言亂語了?”
陸恒又是笑了笑,眼中卻是譏誚之意。
“我陸恒向來不做沒有證據之事,也不要說我們妖族性情殘暴,肆意虐殺人族。”
他自袖中拿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鏡子。
“真言鏡。在場的人大概都知道此物用途,我也不需多加解釋。”
“你即使是妖王,也不能強迫他人使用真言鏡。”
“我又不是人族,不講究你們人族這些規矩。”陸恒說完,不顧宋家老祖反抗。手指一點
陸恒手指一點,自宋家老祖眉心之處,飛出一滴精血,沒入鏡面之中。
鏡中便開始浮現出,精血主人雙眼,曾經見過的場景。
“老祖,那是瑞獸白澤的血脈,可要告知妖族?“
“白澤早就死得灰都不剩,這幼獸被棄于秘境之中,想必妖族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這,不會被天道法則所知曉吧?”
“這幼獸,血脈不純,應是白澤同人族的混血。天道庇佑的,只有純粹的靈獸。”
瑞獸白澤,通曉萬物之情,知天下萬物之貌。宋家將他的血脈私自扣押下來,其目的很是清晰。
聯想至近百年來的宋家突然崛起,和宋家老祖的大機緣,其中是因為何故,不需解釋,眾人皆已心知肚明。
“老祖,那幼獸,能力太不穩定,無論怎樣都沒辦法說出那秘境所在。“
“我曾在一本古書上見過,妖族在瀕臨死亡之時,會最大程度的激發血脈之力。剃他血肉,直到血脈之力被激發。”
此言一出,下方賓客之中,一片譁然。
妖族同人族關係雖不算融洽,但瑞獸白澤,卻是心懷慈悲的大功德之獸。
他曾在乾元大陸之上行走,不少人族都受過他的恩惠,如今這宋家既是為了一己私利,這般對待白澤的血脈,簡直是人神共憤之舉。
真言鏡中的畫面,一一放完之後,陸恒開口說到。
“行了,妖族尋仇,無關人等速速離開。留下來的人,皆視為與這宋家站在一處。”
滿堂賓客悉數散去,這妖王巴蛇,可不是白澤這種慈悲的瑞獸,雖不濫殺無辜,對敢於冒犯妖族的人,可是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更何況,此事還涉及到瑞獸白澤的血脈。以宋家做下的這些惡事,即使是幾大頂尖宗門在此,也不會選在此時庇佑宋家。
“接下來,就是你們贖罪的時候了。”
“請,請您手下留情,我,我們宋家願意將所有資源交予妖族,用於贖罪。“
陸恒嗤笑一聲:“宋家的資源?不都是托白澤之子的福才拿到手,如今拿出來贖罪,你還真有臉說這句話。”
“那,您,您說用什麼贖罪。”宋家老祖,在這性命攸關之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強者風範。
他滿臉惶恐,只差沒有跪地求饒。
“當然是你們的命。雖說不值錢,但用於贖罪,勉強還是夠了。”
陸恒手一指,想要混在賓客之中離開的一個俊俏青年,就自半空之中落下。
“我陸恒行事向來公平,不會放過一個有關的人,也不會冤枉一個人。當初,在秘境之中,被白澤之子救了的是你吧?也是你把他的存在告知族內。”
“忘恩負義,該殺。”
“你,宋家家主,曾受白澤恩惠,才會得知白澤神通。該殺。”
……
留影珠中的畫面,就這樣放到盡頭。整個宋家,但凡與囚禁莫淮一事,有所關聯之人,悉數受到該有的懲罰。
幾個主使之人,連神魂都被陸恒以異火灼燒,魂飛魄散不入輪回,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如今陸恒看來,卻依舊覺得對於這些渣滓的懲罰,不夠。同莫淮相處這段時間,他更加深刻的瞭解到,當初宋家的所作所為,對於年幼的莫淮,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莫淮被囚于不見天日的地底暗牢,每隔一段時日,便要受剜肉剔骨之刑,以激發他血脈之力,感知乾元大陸上各上古秘境或是天材地寶所在。
到後面,莫淮因不堪忍受痛苦,封閉了自己的五感,卻依舊無法逃脫宋家毒手。
宋家老祖研究出一種丹藥,能將痛覺放大數十乃至上百倍,並且將這種痛楚直接傳至對方神魂之中。他用這種丹藥,將封閉了五感的莫淮強行喚醒,再度盡情壓榨莫淮的天賦神通。
甚至是陸恒自己,心中都有些愧疚,如果自己早些發現莫淮的存在,這個孩子是不是就不用經歷這些。
“當初我還是心慈手軟了,應當讓他們將你所受的痛苦一一嘗試一遍。”
莫淮卻是垂下眼睛:“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他們已經魂飛魄散消失在這天地間,我沒有必要再同這些不存在的人計較。“
“誒,年輕人不錯啊,拿的起放的下,有前途。要不要隨我修逍遙道?”陸恒說,“妖族不時興收徒,不過我可收你為義子。”
“……”莫淮默默地把陸恒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拿了下來,轉身離開。
陸恒心中,有種被叛逆兒子嫌棄的空巢老人之感。
雖然被莫淮拒絕,陸恒依舊是把他當成自己的晚輩看待,甚至為了讓他在妖族更有地位,在外都是聲稱莫淮乃是自己的養子。
莫淮心中心結,並未完全解開,因為即使是在留影珠中,他聽到自己是白澤之子,也從未問過陸恒分毫關於白澤的事情。
周遭場景扭曲變動,便又是數十年過去。
一直被困在夢境中的陸恒,依舊沒有明白,為何此次的夢,是自己記得清清楚楚的這段記憶。
“我的父親,是誰。”
已是少年模樣的莫淮,出現在他的面前,問出了這句話。
“我不是人,你的父親自然也不是。他同我一樣,是天生靈獸。白澤,通曉萬物之情。他的名字,叫莫問。”
“通曉萬物之情?這是一種被詛咒的血脈神通嗎?”
“傻孩子,怎麼會,白澤可是得天地之厚愛的瑞獸。”陸恒聽聞他此言,微微一愣。
“如不是被詛咒,我為何會遭遇那些事。”
小廈言情小說
陸恒見莫淮神情陰鬱,知他又是想起被囚禁的遭遇。莫淮確實放下了宋家,但對於自己的父親,他卻始終無法原諒。
畢竟,宋家只是心思狠毒的陌生人罷了。而自己血脈至親,卻也是間接導致自身遭遇的罪魁禍首。
在妖族待了這麼多年,莫淮也瞭解妖族對於自己的血脈子嗣都是十分重視。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妖族,沒有絲毫自保之力,他們的父母都將之當成眼珠子一般悉心看護。
而他,自有意識起,就獨自生活在那秘境之中。隨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又是狼心狗肺的宋家人。
“白澤比之我,更要得天道寵愛,我都有些嫉妒天道偏心呢。”陸恒打趣到,因為他知曉,此時要先讓莫淮從這有些魔障的怨恨之中走出來。
不然,這必將成為他心中無法消除的執念,這種隱患,終有一天會爆發出來,導致不可預計的後果。
“為何,您明明是最好的。”莫淮果然被引開注意力,不服氣地反駁到。
得到悉心教養的孩子的肯定,陸恒心中喜悅,卻仍是實事求是地說到:“我雖也是天生靈獸,但是手上還是沾染過不少性命。在有些傳說中,我可是作為窮凶極惡的凶獸出現的,名聲不佳啊。”
陸恒說到此處,想起在妖王手劄中看過的一段記載,便想著說出來逗莫淮開心。
“可是有些事情,真不是我的錯。有一次我在洞裡睡覺睡得好好的,有個什麼勞什子送嫁隊伍從洞口路過,看到我露在外面的尾巴。那刁蠻任性的新嫁娘非要把我拖出來看看有多大。你也知道被吵醒是多煩一件事,我也就是反射性的尾巴一甩。”
陸恒愁眉苦臉地繼續說到。
“結果不小心把那山弄塌了。那些人躲避不及,全被壓死,這些性命全都算在我的頭上了,你說我冤不冤。”
許是陸恒臉上的煩惱神情太過生動,莫淮臉上抑鬱之色終是一掃而空,露出他這般年紀應該展現的明妹笑顏來。
片刻後,莫淮收起笑意,再度問到:“我的父親,為何會死去,他又為何要把我放在秘境之中。”
夢境,自此開始同陸恒的記憶出現分岔。
當時陸恒也不知道白澤死去的具體原因,只得隨意搪塞過去。因為白澤是巴蛇的朋友,卻不是陸恒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當初的事情,怎麼會知道白澤死亡的真相。
在妖王手劄中,也只是粗略踢了一筆:白澤觸怒天道,亡。
而在這夢境之中,莫淮此話一出口。周遭的景色,就開始變動起來。
待到眼前清晰之時,陸恒見自己眼前,臥著一只獅身羊角的巨獸,他潔白的皮毛上染滿鮮血,毛髮末端也是焦枯捲曲。
“莫問,你這又是何苦。”陸恒聽到自己問到。
“她已經煙消雲散,沒有留下一絲神魂,連再入輪回都做不到。我再活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陸恒只是看著白澤,他心中並不明白,莫問行事的原因。
當初他瞞著自己,想將那女子送入上界,卻被天道發現,九九誅邪雷將那妄圖私入上界的女子劈得魂飛魄散。莫問也不知犯什麼混,以身擋之,自己也身受重傷。
“十萬年而已,你為何這般心急。”陸恒說,“說不定屆時乾元大陸已經穩定下來。你同她一同前往上界,豈不是更好。”
“我等得了,她卻等不了。”
“人類靈魂,能再入輪回,為何會等不了?”陸恒不解。
“輪回之後的,還是她嗎?我不敢賭。”莫問說到,“當年狐族那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九溪的哥哥,曾是實力最為強大的九尾狐,狐族之王,本應由他繼任。然而他卻與一凡人女子相戀,女子死後,他依舊不放棄地尋覓女子的轉世。
然而女子轉世之後,卻忘記自己的戀人,甚至使計囚了九尾狐,以魔功將其修為吸取,助自己修行。
最終九尾狐因妖丹碎裂而死,那女子也因傷害天生靈獸,被天雷劈得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