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是梨花
他讓童子把船靠岸，可是方才兩艘畫舫相撞的力度太大，撐船的童子一不小心就給掀翻進湖裡了。
錦衣衛這會兒正毫不費力地把童子從水裡拎起來，丟在一邊。
於是錦衣衛就從對面的畫舫過來，主動把畫舫撐著靠了岸。
湖邊人多，錦衣衛也不好明目張膽地跟蘇墨動手，一個錦衣衛還難不住他。況且蘇墨的隨從很快迎了上來，護送著他離去。
蘇墨回身看向衛琬，那雙眼眸裡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說，最終卻只是溫柔道：“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我晚些時候再去看你。”
衛琬點了點頭，適時漪蘭小跑到她身邊伺候。她在湖邊站了一會兒，目送著蘇墨的背影遠去，這才收回視線，落在一同上岸的這幾個有板有眼的錦衣衛身上。
蘇墨一走，錦衣衛便少了針鋒相對的敵意，對衛琬全是恭敬，道：“我等護送衛小姐回去。”
衛琬見他們先前還挺狂，眼下卻又跟忠誠的大狼狗似的，不知怎的，是半分氣都沒有，嘴上卻道：“不用了，回頭替我謝謝你們大都督，打擊對手的同時，還成功地砸了我的場子，攪黃了我的約會。”
一提起殷霆，她卻有一股子悶氣。想起自己那嫁妝，便一陣肉疼。
錦衣衛十分耿直，有什麽說什麽：“不用謝，這都是大都督應該做的。”
衛琬：“……”
他們衛廠是不是全國最大的直男專產直銷地？而且還是兩句話就讓人很氣的那種？
入夜時分，錦衣衛回衛廠複命，彼時殷霆剛從衛廠的大牢裡出來，手上沾著幾許飛濺的血色，他神情如常地步入堂上，在水盆裡淨了手，方才閑話家常地問：“她還在遊湖麽？”
錦衣衛回道：“首輔已經進宮，衛小姐已經回家了。”
馮總領這一倒，親衛軍形同散沙。
皇帝看起來有點鬱悶，但絲毫沒有要解散親衛軍的意思，但也沒有了繼續擴建的想法了。
他另提拔了一個可靠的人上來坐這個位置，既不是大都督的人也不是首輔的人，如此一來，親衛軍就掌握在他自己手裡了。
這些禦前親衛全都是能文能武的官宦子弟，若就這樣解散了豈不太可惜了。
皇帝只佯裝鬱悶了兩天，然後看起來又是神清氣爽的樣子。
馮總領的事，人都已經落在錦衣衛手裡了，皇帝也不指望蘇墨能給出個什麽交代，但是他要看看蘇墨的態度。
蘇墨到了禦前，道：“馮總領若當真犯了錦衣衛所列的那些罪名，臣定當核實清楚，絕不姑息，屆時請皇上降臣用人不淑之罪。”
皇帝看了蘇墨一眼，沉銀著道：“首輔近來籌備個人大事，連朝堂瑣事都顧不上，看樣子委實是很忙。要不要朕給你放一陣子的假，準你婚後再來打理朝堂事？”
蘇墨恭聲道：“國事一日不可廢，臣不敢。”
皇帝道：“國事一日不可廢，首輔知道就好。”
首輔輔理萬機，豈有不忙之理。
後來，再想像遊湖賞景那般的機會，卻是少之又少。
不過衛琬得空時，偶爾想起來，會去蘇墨家裡坐一坐。蘇墨抽不開身，當然極是高興她能主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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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在書房裡處理公文時，衛琬便安靜待著。
他們是未婚夫妻，蘇墨對她幾乎沒有防備，因而衛琬也得以時常看看蘇墨批閱過的公文。
半卷的竹簾外，竹葉沙沙作響。
衛琬從蘇墨的桌邊隨手拿了一把他慣用的折扇，坐在小窗邊把玩，時而打開，時而合上。
蘇墨聽見那折扇打開又合上的聲音，處理公務時，嘴角依稀噙著一抹淺笑。
他放下手裡的墨筆，側頭看她。
衛琬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亦是回過頭來，看著他道：“我打擾到你了？”
蘇墨含笑道：“沒有，這樣很好。”
衛琬拿在手裡把玩的是一把玉骨扇，扇骨拿在手裡十分涼潤，她很是喜歡。那白色的扇面上描著松柏之景，倒也十分符合蘇墨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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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琬拿上手以後，便再也沒放下。
她搖著扇子扇風，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襲來。
後來她看著這扇面，怔怔出神。腦海裡閃過一絲畫面，似乎她熟悉的那把玉骨扇扇面上不是這樣描的。
不是松柏。
而像是團團白雪掛在樹梢上。
衛琬扶了扶額頭，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是卻又了無蹤跡可尋。
衛琬走到蘇墨的書桌外邊，伸手就去拿他筆山上擱著的一只墨筆，蘸了蘸墨，道：“這個借給我用用。”
她又踱回窗邊，把扇面展開，手裡拎著筆，試圖往那些松柏上加一層雪。
但是她不擅長這個，總也描不出她短暫的印象裡應該有的樣子，於是這裡添一筆，那裡添一筆，等蘇墨過來一看時，扇面已經被她弄得一團糟……
蘇墨看著墨跡斑駁的扇子，沉默：“……”
衛琬面不改色地放下筆，不滿意道：“一不小心塗多了，這扇子可還能用？”
蘇墨哭笑不得：“不影響使用，只是有點黑罷了。”
索性另外一面扇面還沒被糟蹋，蘇墨拂衣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素白的手指上沾染著點點墨香，他隨手執了筆，溫柔道：“你想畫什麽，我畫給你。”
衛琬道：“雪。”
蘇墨看了看她，笑語溫然：“雪本就是純白一片，這如何能畫。”
“掛在樹梢上的雪，又不似雪。”
蘇墨微愣，掩下那一絲極細微的心緒，道：“那便畫掛在樹梢上的雪吧。”
只是剛落了幾筆，描出樹梢的大致輪廓，衛琬忽而又道：“是梨花。”
他筆鋒驀地一頓，在扇面上頓出一滴小小的墨跡。
衛琬想了起來，今年她曾去過舊宅一次，正逢梨花開，她站在院子裡仰頭便看見樹梢上雪白的梨花錦簇，細小的花瓣洋洋灑灑地飄下來。
她說出“是梨花”以後，那種拚命想要去追溯深究的心力交瘁感驀地一松，竟莫名有些踏實。
她感覺自己說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