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醉客不知歸
蘇墨是和殷霆先後回京的。
這次江南的事，他辦得周到圓滿，水堤修補好了，受到影響的百姓也妥善安置，讓皇帝頗為滿意。
而涼州的蝗災也處理得漂亮，幸而蝗災過後，涼州境內終於下了雨，及時緩解了當地的旱情。
皇帝對於首輔和大都督的歸來十分高興，重賞了兩位。而衛琬救治百姓有功，也免不了賞賜，還由太醫升任成了副太醫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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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幾年過後老太醫令榮歸故裡，她便是下一任的太醫令，約摸是有史以來最年輕而且還是女的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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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賞之後，皇帝把衛琬獨獨留了下來。
皇帝莫名道：“衛愛卿，朕還沒見過誰能和大都督這般親近，你倒是例外。朕聽說在涼州時，他便對你格外照料，回京時竟也帶上你擇路而行。”
在涼州時，也有隨後趕來賑災的別的官員，人多眼雜的，因而皇帝知道一二不足為奇。
衛琬面色滴水不漏，誠懇道：“許是因為微臣是和大都督一起出發的，為了不辜負皇上信賴大都督也會安全帶微臣返回。”
她知道皇帝在意的不是大都督而是她的立場，遂又鄭重其事道：“況且微臣這條命是皇上的，眼下得來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哪甘心輕易死在外面。就算大都督不管微臣，微臣也要想方設法地賴上去。”
皇帝果然聞言大笑，爽朗道：“這確實是你衛愛卿能乾得出來的事。”
從殿上出來，衛琬抬頭看了看高高屋簷外的天，心情並不覺得輕松。
她要籌謀繆家的以後，但是從約定的那天起，她還要籌謀自己的以後，和殷霆的以後。
將來皇帝知道她和殷霆在一起的時候可能不會阻止，但是一定少不了算計和利用。
衛琬回來的時候沒忘記沿途給靜懿收集各地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靜懿本是怨她回來得遲，但見她帶回來的東西還算有誠意的份兒上，便沒與她計較。
得空的時候，衛琬帶著謝嬤嬤和漪蘭去伢市裡買了一些下人，帶去繆家老宅安置。
宅子裡裡外外都需要好好修葺整理一番。
衛琬清掃了繆家的祠堂，拭去了她外公牌位上的灰塵。
繆嵐的牌位也被遷到了這裡來，兩柱清香，家人團聚。
蘇墨在江南安插了自己的勢力，又得皇帝信賴賞賜，本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然而，當衛琬收拾完繆家老宅出來，天色已經很晚，衛琬沒想到還能在街頭遇上他。
秋意漸濃，深夜裡寒涼如下了一層薄薄的霜。長街上不剩什麽人，只余下一串串街燈，滅了一些，還亮著一些，冷冷清清，忽明忽暗地閃爍。
阿應駕著馬車在街上馳過，正行在回家的途中。
見前面有家酒肆，從門口裡溢出溫暖的光火。
酒肆裡的夥計犯了難，因為他們店裡的一位客人喝了許多酒，不知歸處，這樣下去他們沒法打烊。
夥計站在他桌前，正彎身詢問，可是苦口婆心地問了好久，都不見他有回應。
馬車堪堪往那酒肆門前經過，衛琬聞到了一陣酒香，也聽見了裡面夥計苦惱的抱怨聲，她不經意間抬眼往酒肆裡淡淡看了一眼。
見一人趴在桌上，霜青色的衣角輕垂，腦後發絲如墨，端的留給衛琬一抹熟悉的背影。
衛琬神思一動，對阿應道：“停車。”
衛琬下了馬車，進那酒肆，在桌邊站了站。
夥計問她是誰，她只垂眸看著醉倒的人道：“把他交給我吧。”
衛琬撚著幾根銀針扎了穴位，片刻他動了動眉有些蘇醒過來。
酒肆裡常有給客人備解酒湯，便是為了應付眼下這種醉得找不著北的情況。
他支著頭抬了抬，衛琬得以看清他的臉，果然是蘇墨。
夥計忙把醒酒湯遞給他，他隨手接過來一飲而盡。
蘇墨抬眸看向衛琬時，愣了愣，隨即那雙從前在她面前慣沉浸著星辰的眼眸半彎了彎，眼裡醉意發紅，他揉了揉額頭，兀自歎道：“一不小心喝太多，產生幻覺了。”
衛琬沉聲喚他：“蘇墨，起來。”
蘇墨支著的臉上，緩緩上挑起唇角來，玩笑道：“你送我回家嗎？”
他還想問夥計招酒，衛琬一把扯了他起來，十分艱難地架著他的手臂，離開時往桌上放了酒錢，抿著唇一步一步架著他離開酒肆，道：“再喝，我讓你睡大街。”
蘇墨一直以為是他產生了幻覺，包括腳下虛浮的步子，包括他一側頭便能看見她的臉。
衛琬一個人攙扶他出來實在很費力，阿應見狀便要過來幫忙，然而當蘇墨伸手碰到她的臉時，那指端的觸感突然讓他醒了醒，這並不是幻覺，而是衛琬真真實實地在他面前。
於是阿應還沒來得及靠近，蘇墨倏地往衛琬這邊一邊倒。
衛琬本就十分吃力，又沒防備，只能極力穩著別摔倒。
兩人一起踉踉蹌蹌，直到巷邊的牆上，終於停了下來。
她聽到了蘇墨的呼吸，正響起在她耳邊。
那時蘇墨緊緊地把她揉在懷裡，生怕她會消失一般，緊得衛琬渾身骨頭都在隱隱作痛。
他喚著她的名字。
衛琬瞠了瞠眼，大抵從來沒想到，意氣風發的一朝首輔，也會在這市井酒肆裡喝得爛醉如泥。
一直以來她所認識的蘇墨，都是笑面春風、運籌帷幄的。即使在她見過他滿身傷痕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眼下這般傾頹過。
蘇墨道：“衛琬，是我先遇見你的。
“我給了你我的信物，今生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我想換一種方式重新與你相識。
“可你為什麽不要？”
他問她，“是不是我還不夠好？”
衛琬心裡驀然漫起淡淡的酸澀，無言答他。
他若不夠好，那還要多好呢？
只不過是陰差陽錯，她最需要的時候他不在，而他在的時候她已經不需要了。
感情從來都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的，這與他夠不夠好，又有多大關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