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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4章 她看不清他了
殷臨的死,她無法接受。
她無法原諒自己。是她的疏忽,釀成了大錯。
明明該死的人,是她啊。
為什麽要讓她千呵萬護的孩子,來受這樣一份罪?
他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孤零零一人,找不到爹娘,再也回不了家了。
後來,誰也沒有再說話。
殷珩的懷抱,也溫暖不了她。
天微微亮以後,他便默默地起身,更衣,然後離開家門。
她亦起身,更衣,用早飯,然後繼續收拾孩子用過的東西。
嬤嬤收拾牀榻發現,孟娬的枕頭每天都是濕的,不由心酸。除了入殮的那一日,她嚎啕大哭過以外,後來的這些天裡,她沒再在人前哭過。
嬤嬤每天都給她更換新的枕頭,也不提這回事。
時間是治療傷痛的最好方式。不管多麽疼,時間久了,總會一點一點好起來的。
王府治喪期間,一直閉門謝客。
明雁君早在之前剛聽到兩個孩子葬身大火的消息以後,放心不下,便來王府看看。
只不過當時王府回絕了一切前來吊唁的人。
明雁君一連來了好幾次,都被管家給婉拒,一直沒能進王府看看孟娬的情況。
再後來,京貴圈子裡人人都在說,殷武王妃因承受不住喪子之痛,瘋掉了。
明雁君不願相信,她是那麽一個堅強的人,她一定能夠挺過去的。
等王府的喪葬結束以後,明雁君再次登門。
現在該處理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管家和嬤嬤們都十分擔心孟娬,見明雁君到來,也沒有再謝絕她的道理。
管家引了明雁君入內,歎息著說道:“先前多有不便,就沒請七皇子妃入內,還請皇子妃見諒。”
明雁君道:“我能夠理解。阿娬她還好嗎?”
管家搖搖頭,眼眶不禁泛濕,“哪能好啊。皇子妃與王妃交好,來了也好,老奴懇請皇子妃能幫忙開解開解。希望王妃能夠早日從傷痛裡走出來。”
明雁君去後院時,孟娬正坐在孩子房間裡,安靜得如同空氣,只伸手一下一下溫柔地撫摸著孩子的小牀。
明雁君在門口站了很久,她都沒有發現。
眼前的孟娬,再無往日一絲半毫的光彩。素日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竟顯得有些寬大,她伸出的手十分枯白,瘦骨嶙峋。
她一直微微低著頭,眼神專注地落在牀上,鬢邊的發絲又幾縷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瘦削而憔悴的容顏。
明雁君一陣難受。她的情況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明雁君緩緩走進屋子裡來,伸手握住了孟娬撫摸小牀的手。
孟娬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她抬起頭,面向明雁君。
她眼裡再也沒有光了。
孟娬眼前光影模糊,卻神情安靜地道:“趙嬤嬤,我方才又收拾出來了一些東西,一會兒你拿去歸置吧。這牀……我還沒想好。”
明雁君愣了愣,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喚道:“阿娬,我是雁君。”
孟娬也愣了愣。
明雁君察覺到不對勁,伸手往她眼前晃了晃,道:“你看不見我了麽?”
明雁君很著急,孟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也不是看不見,就是有些模糊,一時沒能認出來你。”
她的視野裡一片白茫茫的,只有淡淡的人影在她面前晃動。
孟娬之前自己也沒注意到這一點,或者說她知道到自己視線開始模糊,只是她也沒在意。
明雁君扶她起身,道:“你這個樣子不行,必須請大夫來看看。”
孟娬只字不提,嬤嬤們也不知道,眼下見狀,連忙就去叫老柴來。
明雁君扶著她到坐榻邊坐下,老柴來仔細檢查了她的雙眼,歎氣道:“王妃這是傷心過度,傷了眼睛。若是再持續下去,恐有失明的危險。”
嬤嬤擔憂道:“我這就叫人去通知王爺。”
孟娬阻止道:“他有公務在身,就不要再去煩他了。”
嬤嬤道:“王妃,斯人已逝,活著的人才最重要,王妃和王爺可不能變成這樣啊……”
隨後老柴回去配藥,嬤嬤也退下去了,留明雁君和孟娬在屋子裡單獨說話。
明雁君看著孟娬,忽然伸手扶著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孟娬便安靜地倚著她。
她道:“我知道你很難過,我無法和你感同身受,但我會陪著你。就如同在我最艱難煎熬的日子裡,還能遇到你一樣。”她微微歪著頭,靠著孟娬的額頭,又道,“孟娬,你知不知道,在我眼裡,你就是一束光,照亮了我,驅散了我身邊的陰霾和黑暗。”
孟娬輕聲道:“我哪有那麽好。”
明雁君道:“我只知道,這束光,不應該暗淡、熄滅。”
她其實是明白那種感受的。在將要失去摯愛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
正因為知道有多絕望,她才懂得,眼下的孟娬,需要個人來拉她一把。
良久,孟娬才道:“我只是覺得,以前的我太自以為是。若非如此,為何要受到這樣的懲罰,嘗到這樣的苦果。可我不會就此止步不前的,這條路很長,中途突然失去了顏色,我有些累,需要停下來休整一下。”
明雁君道:“總有一天,會重新看到色彩的。”
孟娬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
明雁君陪了她半日,直到殷珩回來,她方才離去。
屋子裡的光線昏暗了下來,殷珩一回來便聽嬤嬤說了孟娬的情況。
彼時他站在門口,深寂地看著孟娬孤獨地坐在窗下,守到天黑。她的視線仿若也跟著天色一道黑了下來,白天的時候還能看見一些光影,可眼下幾乎什麽都看不到了。
後來她動了動身,站起來,面前就是桌幾杌凳,結果她還是直突突地撞了上去。
杌凳倒在地上,她人也跟著往地上撲倒。
只不過還沒接觸到地面,便有人將她拽了起來,跌進一方懷裡。
她像個木偶一樣,由著他靜靜擁著。
後來他把她抱起放在牀邊,嬤嬤熬來了藥,他一匙一匙地喂她喝下。
她抬眼看著他,從前她總是能夠看清的男人,眼下她看不清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