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聶屹陪霍姝坐了會兒,就去皇帝那兒當差。
皇帝此時正坐在江皇后歇息的廂房裡,抱著小兒子教他說話。
小皇子是個活潑好動的孩子,被江皇后養得很壯實,乖乖地被父皇教了會兒後,就坐不住,扭著屁股爬下慶豐帝的膝蓋,然後伸著胖爪子去抓桌上的一盤切好的水果,一邊看著皇帝笑,露出一口小米牙。
慶豐帝拿起一塊切好的蜜瓜遞給他,見小兒子用那口還沒長齊的小米牙啃著水果,一臉歡快的模樣,忍不住失笑。
江皇后看著父子倆的互動,見皇上的神情帶著愜意,顯然心情不錯。
不過,江皇后與他夫妻幾十載,向來觀察入微,沒有錯認他先前進來時的異樣,覺得他的心情或許不錯,卻又裝著什麼。
不過她也沒有問,和平時差不多,同他隨便地閒聊幾句,便說到今日聽到的事情。
「聽說雲海大師以前曾給素素批命,可有這回事?」江皇后端著茶抿一口,眼瞼垂著,「先前皇上和雲海大師論佛講經,可問過他?」
慶豐帝拿帕子給啃得一臉果泥的小皇子擦臉,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說道:「確有這回事,剛才雲海大師已和朕說過。」
江皇后目光微轉,瞥他一眼,見到他臉上的神情,識趣地沒有問當年的批語是什麼。
不管當年的批語是什麼,皇帝的這態度,都讓江皇后明白裡面似乎是有內情的,不該問的事情,她很聰明地沒問。
反正,不管那批語是好是壞,她知道這位皇上從來不信這東西,他尊重那些得道高僧,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更多的是不屑。
他是皇帝,還是一個英明的皇帝,豈會被這些東西左右。
所以,不管雲海大師當年給霍姝的批語是什麼,對慶豐帝都沒有影響,他有這個自信。
江皇后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待霍姝的態度依然,先前叫霍姝過來,也沒有特地詢問這事情,擺出自己的態度,同時也警告其他人。
慶豐帝陪皇后、小兒子一起用過晚膳後,方才離開。
離開前,他對皇后道:「皇后好好歇息,今晚可能有點吵,不過無礙的。」
江皇后心中微動,想起藩王進京後的一些事情,面上卻作什麼都不知道,笑道:「臣妾知道了,皇上也要早點歇息。」
等皇帝帶著來侍衛離開,江皇后也抱著兒子回房,同時叫來大宮女季荷,吩咐她幾句,便讓她下去。
……
聶屹離開後,霍姝歇息了會兒,就和一群女眷去上香。
其中便有懿寧長公主和許恬,懿寧長公主是個信佛的,每年都會給京中各個寺院捐大筆的香油錢,這次聽說雲海大師在相國寺開壇講經,自然早早地帶著女兒過來。
見到霍姝,懿寧長公主神情有些異樣,不過面上表現得很自然,說道:「好久沒有見到阿久了,聽說你帶他來相國寺?」
霍姝笑道:「是的,阿久也在,先前還去皇后娘娘那兒陪小皇子玩呢,他可高興呢。」說到自家胖兒子,霍姝就有不盡的話。
懿寧長公主聽到這裡,心中微驚,忍不住看她。
對於皇帝的心思,懿寧長公主多少是知道一點的,所以皇后生下嫡皇子後,懿寧長公主便知道,只要小皇子能平平安安成長,將來那位子一定是他的,其他的那些皇子蹦躂得再歡,也沒有用,要是惹著她這位皇兄,可討不了好,要是聰明的,應該懂得安份守已方是。
是以,對於泰寧長公主一直在作死,她心裡十分不屑。
不過,皇后若真的看重自己孫子,想讓孫子與小皇子一起成長,懿寧長公主自然樂見其成。
想到這裡,懿寧長公主突然覺得這霍七真是個幸運的,這運氣實在讓人無話可說。有這般的好運氣,讓她忍不住懷疑,其實雲海大師當年為她批命,結果應該是個好的吧?
想到這裡,懿寧長公主的神情溫和許多。
倒是許恬從霍姝出現後,一雙眼睛就往她身上看去,同時也在想著雲海大師批命的事情,這讓她心裡也在懷疑,雲海大師怎麼會這般巧地為個侯府五房的姑娘批命,總覺得挺古怪的,而且得到雲海大師批命,靖安侯府卻沒有透露丁點消息,莫不是那批語不好?
霍姝和懿寧長公主說了幾句話,就到達相國寺的大殿,眾人便停止說話。
今日來相國寺的女眷不少,因為太后與帝后都在,相國寺很多地方有重兵把守,女眷多數不敢隨意地走動,不過前面的幾處大殿倒是沒有侍衛把守。
霍姝進去上香時,就見到幾位皇子妃都在,高筠和大皇子妃站在一起,兩人的神情都淡淡的,看起來有些不和睦。
發現霍姝等人進來,幾位皇子妃看過來,目光明顯落在霍姝身上停了下,特別是高筠,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帶著某些惡意。
高筠自從嫁入三皇子府後,經歷的事情多了,性情也變了很多,特別是從同胞的兄長高崇被人陷害送到天水城後,她便在府裡閉門不出,很難再見到她。不過,她的性格再變,對於霍姝的不喜,仍是十分明顯。
其他人的目光也是似有若無地落在霍姝身上。
這些人明顯就是聽說霍姝被雲海大師批命的事情,所以萬分好奇,這會兒見到人,忍不住就打量幾分,心裡琢磨著雲海大師當年批命的批語,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雖然有些心懷惡意的人希望那批語是不好的,所以靖安侯府才會死死瞞著這事。
可看到霍姝雖一身素淨的衣物,臉上不施粉黛,依然美得高華雍容,還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怎麼看都是個幸運的,這世間的福氣都被她佔了,便都和懿寧長公主一樣,覺得這或許批語是好的也說不定。
霍姝像是沒看到一樣,見到榮親王妃扶著安陽郡主過來,忙過去扶她。
周圍有僧人唸經,檀香裊然,佛相慈悲,並不是安靜無聲的。
安陽郡主小聲地問,「你沒事吧?」
霍姝朝她眨了下眼睛。
安陽郡主心下微鬆,也朝她笑了下,便不再問了,一起去上香。
上完香後,一行人走出大殿。
此時正是暮春之際,天氣很好,也讓這些困在後宅的女眷們忍不住在周圍走走。
不久後,就聽到一陣清聲脆語,眾人抬頭看去,卻見不遠處一群未婚的姑娘在放生池邊遊玩,帶頭的是四公主和一個穿著火紅色騎裝的少女,兩人被一群姑娘簇擁著,隱隱以她們為尊。
四公主在一群姑娘中,笑容看著明艷大方,身上穿著一襲銀線繡梅花桃紅宮裝,遮住半截脖子,容貌明麗動人,看不出一點毀容的跡象。
上個月,皇帝終於為四公主挑選好駙馬,選中的駙馬是齊國公世子的長子。
四公子的婚事終於有著落,京中大部份的人都鬆了口氣,特別是家中有看好的兒子的婦人,就生怕兒子娶個祖宗回來。
四公主自從毀容後,聽說脾氣變大很多,皇帝對她十分縱容,她連皇子都敢罵,比其他的公主可沒有她彪悍,讓京中的婦人打從心底不願意讓兒子尚這個公主,何況還是一個毀容的公主,覺得自己的兒子委屈了。
四公主見到這群女眷,便笑著過來。
「姑母,你們這是去上香麼?丹陽,先前叫你來玩,你怎麼不來?」她笑著說道,目光在安陽郡主顯懷的肚子看了一眼。
丹陽郡主撅起嘴,說道:「我要陪我娘去上香。」
四公主面上笑盈盈的,轉頭給鳳陽郡主介紹道:「鳳陽進京這些天,好像還沒有見過丹陽吧?」
鳳陽郡主一身火紅色騎裝,襯得她英姿颯爽,有著京中貴女沒有的英氣,如同一團火焰,熱烈地燃燒著,教人不敢直視。看到這些京中貴婦人們,她落落大方地和她們打招呼,目光往人群中看一圈,突然,臉上的笑容頓住。
眾人見她神情怪異,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前方,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發現她看的人是衛國公世子夫人。
霍姝一臉無辜地看著鳳陽郡主。
「你看她做什麼?難不成鳳陽認識霍七?」高筠款款走過來,笑著說。
鳳陽郡主回過神,將霍姝打量一遍,目光落在她高聳的胸部上,左看右看,這個都是一個美嬌娘,可是……
「不知這位夫人是?看著挺面熟的,像一位故人。」說到故人的時候,鳳陽郡主的神情有些甜蜜。
「她是衛國公世子夫人。」四公主說。
鳳陽郡主眼中滑過一縷幽光,面上笑道:「原來是世子夫人,我聽說過你的大名,果然傳聞不如一見。」然後又嬌笑道:「世子夫人忙不忙,不如和我們一起去玩?」
霍姝笑著拒絕,聲稱孩子還小,離不得母親。
鳳陽郡主倒是沒有強求,又和眾人笑談幾句,便和四公主去玩了。
等霍姝回到廂房,陪剛睡醒的胖兒子玩一會兒,正準備用晚膳時,就聽下人來報,鳳陽郡主過來了。
霍姝自是知道鳳陽郡主來這裡的目的,也沒有拒絕,讓人看好阿久,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親自迎上去。
鳳陽郡主就站在院中的一株桃樹下,看著天邊的晚嵐,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
迎著暮春絢麗的霞光,那人穿著素色的繡金條紋對襟紗衣,發上簡單地插著一支玉簪,除了手腕上纏著的一條一串碧璽石的佛珠手鏈,身上沒有其他多餘的首飾,眉目精緻,氣質華貴,是一個美得出奇的京中貴女,身上沒有一點屬於男子特有的英氣及特徵。
可是她的長相,又和那人如此相似。
雖然已經隔了兩年,依然讓她對那俊俏的少年記憶尤新。
鳳陽郡主再三打量,說道:「冒然打擾世子夫人,還望世子夫人莫要見怪。」
霍姝笑道:「不怪的,不知郡主尋我有何事?」
鳳陽郡主也不兜圈子,直言道:「說來不怕世子夫人笑話,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不過他是個男子,約模十七八歲,容貌也和世子夫人這般,俊俏絕麗,非常人所能及。可惜當時與他短暫相見,未能來得及詢問他的名字,他就離開了,沒來得及好生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說著,她一臉失落。
霍姝面上一副溫婉的神情,心裡頭卻很肯定鳳陽郡主說的那故人是她。
當年在益州,她隨便出手救人,卻不知道當時救下的姑娘鳳陽郡主,以為不過是萍水相逢,哪知道鳳陽郡主會入京。
不過當年隨手所救罷了,也沒救她報答,鳳陽郡主隔了兩年,還來打聽她作什甚?
心裡嘀咕著,霍姝面上說道:「原來是這樣。」
鳳陽郡主說了那麼多,終於轉到正題,問道:「我見那人與世子夫人好生相像,也不知道是不是世子夫人娘家的哪位兄長。」
若不是已經確認霍姝就是個地道的美嬌娘,當年那救她的少年是個很有男子漢氣概的男人,鳳陽郡主差點就要將他們當成一個人。
他們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可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一個是後宅的貴婦人,一個是風流俊俏的少年郎。
霍姝笑呵呵地說:「家中確實有好幾位兄長,不過我與兄長們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哪個是郡主要找的。」頓了下,又道:「我這長相遺傳自母親,家中的兄長們也少有與我相似的,恐怕不是郡主要找的人,不過倒是有幾個表兄弟與我長得挺像的。」
鳳陽郡主目光微閃,笑道:「原來是這樣,那就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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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鳳陽郡主離開後,霍姝摸摸臉,琢磨了會兒,就將這事情丟開。
不管鳳陽郡主找她作什麼,反正她的表哥表弟們遠在西北,鳳陽郡主很快就要隨忠義王回藩地,可沒機會讓她跑去西北,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她會跑到西北去尋人,只怕皇帝也不允許。
霍姝很快就將這事情放下。
用過晚膳,霍姝陪兒子玩一會兒,聽到聶屹派來的人說今晚他要當值,不會過來歇息,讓她好生歇息,晚上不要隨便亂跑。
霍姝覺得自己怎麼會亂跑呢?她可是有兒子要照顧的人,便讓人將院門鎖起來,抱著洗得乾乾淨淨的兒子上牀歇息。
睡到半夜,霍姝突然被一陣奇怪的氣味弄醒。
她翻身爬起來,下意識地抱起旁邊和她一起睡的兒子,輕輕地掩住他的口鼻。